第212章 放話

  寬闊的大街上,兩隊迎親的人就這麼相對而立。

  喧鬧聲忽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前方。

  謝恆一襲並不算特別合身的大紅喜袍,下意識勒緊手裡的韁繩,怔怔望著對面。

  對上蕭彥冷淡的眼神,他握著韁繩的手緊了又緊,才拱手叫了一聲:「三叔。」

  「嗯。」蕭彥淡淡頷首,隔空用下巴向後面點了點,眉眼之間帶著一股凌厲的威嚴。

  「擋著本王娶妻的路了,讓開。」

  謝恆聽著這話,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本來也是我娶妻的路,三叔又何嘗不是擋了我的路。」

  蕭彥眉峰微挑,淡淡睨著他,一字一頓。

  「本王擋了你的路?你要不要睜開眼好好看看?」

  謝恆臉色漲得通紅。

  他們才剛拐到朱雀大街上來,而蕭彥顧楠的馬車已經在朱雀大街走了大半。

  誰擋誰的路不言而喻。

  但他心中就是滿心不甘,若非蕭彥搶先一步求得太上皇賜婚,他便有更多的時間讓顧楠回心轉意。

  「若不是三叔搶先一步,又怎會是今日這番情形。」

  蕭彥臉色微沉,深邃的鳳眼中瀰漫著淡淡的鄙夷。

  「那是你無能。」

  「你……」謝恆臉色陰沉,「是三叔你權勢威壓……」

  蕭彥嗤笑,「有些機會註定只有一次。

  謝恆,你不珍惜,就不要怪別人捷足先登。」

  「你…你!」

  謝恆臉色陰寒,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中有無邊恨意滋生,卻沒有勇氣發作出來。

  蕭彥薄唇輕啟,「讓開。」

  兩人無聲對峙片刻,謝恆率先敗下陣來。

  頹然調轉馬頭,揮手吩咐身後的迎親隊伍。

  「後退,讓路。」

  「恆郎不可。」

  坐在後面花車上的孟雲裳氣得險些一把將手裡的團扇砸出去。

  「迎親的花車只能往前走,不能後退,後退是不吉利的。」

  她一臉急切望著謝恆。

  謝恆青著一張臉,說出的話都泛著幾分火氣。

  「不然你下去和攝政王商量一下,讓他們讓開?」

  她哪裡敢。

  孟雲裳委委屈屈的紅了眼眶,「那也不能逼著咱們退啊。」

  話音一落,前方傳來內侍的聲音。

  「攝政王有旨,謝世子的迎親隊伍避讓即可,不用退出去。」

  謝恆黑著臉指揮迎親隊伍往兩邊避讓。

  道路兩邊還有許多看熱鬧的百姓,迎親隊伍必須分成兩波,分別避讓到兩邊。

  孟雲裳的車輦避讓到了右邊,被看熱鬧的人群擠得歪歪扭扭,險些沒跌下車去。

  謝恆避讓到了左邊,眼睜睜看著蕭彥帶著迎親隊伍從他面前走過。

  顧楠乘坐的車輦越來越近,終於行到他的面前。

  只一眼,他的目光便再也挪不開。

  杏眼清澈,朱唇紅艷,髮髻高挽,鳳冠霞帔的顧楠格外嬌艷動人。

  似乎察覺到有人看她,顧楠目光微轉。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漠然收回視線,重新舉起手裡的大紅團扇。

  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

  謝恆目光微暗,勒著韁繩的手青筋暴凸。

  恍惚想起三年前他娶顧楠那日的情景。

  顧楠一身火紅嫁衣,眉眼之間雖然青澀,卻難掩羞澀動人之姿。

  他一眼驚艷,心頭掠過歡喜之態。

  正準備與顧楠喝合卺酒,門外響起貼身小廝長順焦急的呼喊聲。

  雲裳在積福巷宅子裡發動了,要生了。

  他心下一慌,隨意編了個藉口,說前來喝酒的同窗回去路上被馬車撞了。

  事情緊急,他必須要過去探視安撫。

  顧楠被蒙在鼓裡,連忙催他快去甚至還體貼地讓人給他拿了一千兩銀票。

  雲裳難產,疼得呼喊了大半夜,天光大亮時才生下了瑞哥兒。

  瑞哥兒剛生下來,大門便被人敲響。

  一個遊方的道士路過,說看到一束紅光落入宅中,說宅子裡必定有大福運之人降生。

  道士測算之後,說瑞瑞兒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大富大貴的命格,將來能庇佑整個家族。

  他大喜過望,當即拿出顧楠給的那一千兩銀票酬謝道士。

  道士卻堅持不收,擺擺手飄然而去。

  雲裳握著她的手,淚眼盈盈。「恆郎,咱們遇到真正的大師了,以後咱們一定要悉心培養瑞哥兒。」

  他點頭,「瑞哥兒是我的長子,自然是要好好培養的。」

  雲裳掩面而泣,哀哀切切。

  「可憐瑞哥兒這麼好的孩子,竟不幸投胎到我的肚子裡。

  我身份低微,做不了恆郎的妻,可我又一心愛慕恆郎,捨不得離開你。

  如今恆郎已經有了正妻,將來還會有嫡子,次子。

  瑞哥兒一個身份不明的孩子,只怕到時候恆郎便不記得我們瑞哥兒了。」

  彼時雲裳經過一夜疼痛,剛為他生下兒子。

  嬌弱憔悴的令人心疼。

  他心頭一軟,擁著雲裳許諾:「不會的,我心裡只有你和瑞哥兒。

  瑞哥兒是我的長子,將來自然是要繼承侯府的。」

  雲裳破涕為笑。

  他在積福巷陪了雲裳整整一夜又一天,第二日傍晚才回府。

  顧楠關切詢問同窗傷勢,他愣了下才想起昨日隨口編的藉口。

  心頭有愧疚一閃而過,那時的他是想過好好對顧楠的。

  可這種心思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是他越來越習慣花顧楠的銀錢,顧楠父兄去世後,母親提出讓侯府接管顧家商號時?

  還是雲裳日日念著要讓瑞哥兒進府時?

  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謝恆緊緊抿著嘴唇,眼前的盛大情形提醒著他一個殘酷的事實。

  顧楠從此以後和他真的沒有關係了。

  念頭在心底泛起,讓他又悔又恨。

  悔他當初的糊塗,恨顧楠的無情。

  屈辱夾雜著不甘,種種滋味湧上謝恆心頭。

  他想也不想,脫口喊道:「且慢。」

  迎親隊伍停下來。

  蕭彥側頭看過來,微蹙的眉頭顯示著他耐心即將告罄。

  「還有事?」

  謝恆抿了抿嘴唇,突然大聲道:「三叔今日這般高調求娶,焉知我的今日不是三叔的明日呢?」

  蕭彥臉色微沉,「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恆大笑數聲,沒有回答,卻轉而看向顧楠。

  不甘夾雜著憤怒的質問,「我不過是犯了任何男人都會犯的錯,你便剛烈到非和離不可。

  何況那些算不得錯,世間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呢?

  你以為三叔他這輩子就只會有你一個女人嗎?

  哈哈,笑話,三叔可是攝政王。

  我倒要看看三叔娶側妃納妾之時,你又要如何自處。」

  他深深看著顧楠,嘲弄一笑,「你要再和離一次嗎?」

  顧楠倏然握緊了手裡的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