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郡主神色猙獰,聲音陡然飆升八度。
「放肆,我是讓你們抓顧氏,不是抓我。」
京兆府衙役圍著他們紋絲不動。
顧楠揚唇一笑。
「沒有抓錯,他們要抓的正是你,文昌侯夫人。」
淮陽郡主臉色大變,再一次甩出大紅契紙給京兆府尹看。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可是宣課司發的最新契紙。
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這是我謝家的酒廠,你竟然敢徇私偏袒顧氏,你眼裡還有王法嗎?」
於大人捏著三根鬍鬚湊到跟前看了看,又轉頭看顧楠。
一臉疑惑,「縣主,他們還不清楚狀況?」
什麼狀況?
淮陽郡主一臉狐疑。
顧楠彎唇,笑意不達眼底。
「於大人稍等,讓我來和他們講講道理。」
轉頭看向趙大使,「趙大使,你說秘方是謝家的,所以酒廠應該是謝家的?」
趙大使,「沒錯,正是如此。」
「若秘方不是他謝家的呢?」
趙大使皺眉。
「你胡說。」淮陽郡主高聲打斷顧楠,「這本古籍在我謝家書閣放了十幾年,整理書閣的老僕皆可為證。
顧氏,你以為勾結京兆府,便能顛倒是非黑白嗎?」
趙大使點頭附和,「沒錯,下官已經派人查證過,此古籍確實在謝家數年,文昌侯夫人所言屬實。」
顧楠嗤笑,「古籍在謝家,便是謝家的嗎?
京城商戶繳納的稅金,若暫時存放趙大使家,難道那金子便成了趙大使家的嗎?」
趙大使神色微變,目光閃爍。
「下官是克己奉公之人,豈可公私混為一談?
清河縣主休要胡亂作比,你堅持說古籍不是謝家的,可有證據?」
顧楠冷笑,「當然有證據,事實上,這本古籍真正的主人姓馮,來人,請馮公子。」
馮公子?
淮陽郡主想到什麼,臉色微變。
門外走進來一個身穿儒衫,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看年齡約二十出頭。
「見過縣主,見過於大人。」
顧楠微微頷首,「馮公子,文昌侯夫人手裡拿的古籍,你可認識?」
馮子明目光盯著古籍,眼底泛起隱隱激動之色。
「這是我馮家祖上傳下來的古籍。」
淮陽郡主破口大罵,「哪裡來的混帳東西,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顧氏,你莫要以為你隨便找個人便能將我家的東西糊弄過去。」
顧楠不理會她的叫囂,繼續問馮子明。
「你接著說,既是你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又怎麼會到了謝家?」
馮子明氣呼呼大聲道:「那是謝侯爺從我家偷的。」
眾人譁然。
淮陽郡主氣急敗壞,「你胡說。」
馮子明雙手攥成拳,滿眼都是憤怒的火星子。
聲音比剛才還大,「我沒胡說,我說的全是實話。
十五年前,謝侯爺押送糧草途經崇州,遇到敵人襲擊。
謝侯爺與部下失散,昏倒在我家門口。
我祖父母心善,救了他一命,還留在他在家裡住著養傷。
數日後,他的部下找過來,謝侯爺離開時順手牽羊,拿走了我家祖上傳下來的這本古籍。
祖父母這些年為了找回傳家寶,帶著我顛沛流離,一路進京,整整找了十五年。」
說到這裡,馮子明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可恨京城那場暴雪奪走了我祖父性命,祖母傷心之下也隨之而去。
臨終前二老叮囑我,一定要找回我馮家的傳家寶。」
他死死盯著淮陽郡主,滿目憤懣。
「現在請你們把我們馮家的古籍還回來。」
淮陽郡主腮邊的法令紋抖了抖,咬牙道:「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我家侯爺說過這古籍是他家祖上.......」
「文昌侯夫人!」於大人怒喝一聲,「快別信口開河了,你且看看這是誰?」
手下衙役扶著一個腿有殘疾的老僕走了進來。
老僕顫顫巍巍跪在地上,道:「夫人,當年小人確實是在崇州城外的馮家村找到了侯爺。
也親眼看到侯爺離開前拿走了馮家的古籍,侯爺說馮家老兩口均不識字,留著古籍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帶回侯府裝點門面。」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一片譁然。
「天啊,堂堂侯爺,竟然是個宵小之徒。」
「偷的還是救命恩人的東西,簡直無恥至極啊。」
周圍人的議論嘲笑聲鑽入淮陽郡主耳朵里,氣得她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離譜。
簡直離譜到家。
當年侯爺回來時,帶回來一堆東西,有戰場拿回來的珠寶首飾,也有古籍文玩。
她一直以為這是丈夫戰場繳獲的戰利品,沒想到卻是他順手牽羊拿回來的。
更離譜的是人家還找上門來了。
這下不僅酒廠保不住了,連侯爺的名聲都被牽連了......
趙大使也慌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本大使覺得還是要仔細查......」
話未說完,就被於大人一腳踹倒在地。
「什麼大使,本官看你就是一坨屎,快閉嘴吧你。」
於大人瞪了趙大使一眼,才看向淮陽郡主。
「侯府僕人親口指證,還請文昌侯夫人即刻將古籍歸還給馮公子。」
淮陽郡主臉色變了又變,下意識握緊了古籍。
然後趾高氣揚瞪著馮子明,「你家古籍我買了,你出個價。」
馮子明搖頭,神色肅然。
「家傳之物不售賣。」
「你.....」淮陽郡主氣急,忽然想到什麼,又轉頭得意揚揚看向顧楠。
「即便古籍不是謝家的,但也不是你顧家的,所以這酒廠也算不得你的。」
看這姓馮的穿著普通,應該是個平頭百姓。
若酒廠成了姓馮的,用不上三日,就能讓他把酒廠恭恭敬敬送給她。
淮陽郡主眼底重新燃起得意的火焰。
顧楠勾了勾唇,慢條斯理從懷裡摸出一張紙。
學著淮陽郡主先前的樣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是馮公子親自簽的協議。
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馮公子已經將玉冰燒的釀酒方子轉讓給我。」
「我用自己的方子釀出來的酒,和你謝家沒有半文錢的關係。
所以呢,這酒廠自然和你們也沒有任何關係。
你縱容惡奴闖入酒廠,打傷我的管事和夥計,這筆帳咱們可要好好算一算。」
說到打傷人的事,顧楠一直克制的怒氣忍不住爆發出來。
「你...你!」
淮陽郡主所有的得意在這一刻徹底被顧楠碾壓得稀碎。
她辛苦籌謀一場,最後只能落一場空?
顧氏這個賤人。
她瞪著馮子明,咬牙切齒。
「你不是說不售賣嗎?為何又轉讓給顧氏?顧氏給了你多少銀子?我出雙倍。」
馮子明微微一抬,滿臉傲氣。
「縣主給的,你們給不起。」
淮陽郡主氣了個倒仰,「我倒要聽聽什麼東西,我謝家給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