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門。
京兆府尹是位乾癟的小老頭,頭髮稀疏,鬍子稀疏,一雙小眼卻是未語先笑。
「謝世子,世子夫人,兩位身上有爵位與誥命,站著說話便好。」
小老頭一拍驚堂木,「帶原告。」
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威武低喝聲,衙役領著一個蓄著八字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原告姓甚名誰?為何要狀告文昌侯世子夫人?」
中年男人道:「小人名叫張強,狀告文昌侯世子夫人拖欠小人兩年房租,小人屢次討要都不給,反遭毆打。」
張強扯開衣裳,露出身上一片又一片青紫。
那是被人拳打腳踢的痕跡。
四周一片譁然。
「欠人家房租不還,還毆打人,太過分了。」
「謝世子夫人仗勢欺人,惡婦啊!」
謝恆聽著周圍的議論聲,眸光微閃。
若是今日能坐實顧楠惡婦的名聲,顧楠以後便只能任他拿捏了。
他神色冷淡地看向顧楠。
「堂堂侯府世子夫人,竟然拖欠普通百姓的房租,侯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愣著幹什麼?欠了多少?還不趕緊還給人家。」
顧楠被他不由分說的指責氣笑了。
京兆府尹一拍驚堂木,開始問話:
「你的房子在何處?謝世子夫人何時租的?」
張強道:「小人的宅子在積福巷最裡面一家,是棟兩進的宅子。
當時租房子的是侯府一個小廝,說受她家世子夫人委託,特地租個宅子,方便世子夫人偶爾出來散散心。
宅子大概是四年前租的,當時先交了兩年的房租,後面約定一年一交。
兩年前到期後,小人上門討好房租,誰知侯府小廝卻以各種理由推脫不給。
小人懼怕侯府勢力,不敢強要,這一拖便是兩年。
誰知前些日子,小人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銀子治病,小人沒辦法,再次上門討好。
哪只侯府小廝不僅不給,還讓人打傷了小人,說世子夫人能租小人的宅子,那是小人的福氣。
小人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京兆府衙門擊鼓鳴冤,求大人為小人做主啊。」
積福巷?
謝恆勾起的嘴角僵住了,臉色微變。
張強話音剛落,顧楠便率先開口。
「大人,我從來沒讓人租過積福巷的宅子,還請大人明查。」
張強滿臉怒容地轉頭看過來,卻在看到顧楠的一瞬間,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你是誰?我告的是文昌侯世子夫人。」
「我便是文昌侯世子夫人。」
「不可能。」張強急得站了起來,指著顧楠道:「世子夫人住在我的宅子裡,我見過她,根本不是你這樣。」
公堂上忽然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被張強突如其來的話弄糊塗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有其他人冒充謝世子夫人住在那裡?」
京兆府尹猶如聞到了耗子味的貓一般,小眼頓時亮了。
這案子有點意思啊。
他清了清嗓子,「本官可以作證,這位就是文昌侯世子夫人。
既然你說住在你宅子裡的不是她,想來此事有些誤會。」
謝恆攥了攥有些汗濕的手心,連忙點頭。
「大人所言甚是,既是誤會一場,本世子便攜夫人回去了。」
京兆府尹皺眉。
張強目不轉睛地盯著謝恆,突然大聲道:
「大人,我認得他,住在我宅子裡的男人就是他。」
四周一片譁然。
京兆府尹的眼亮得猶如瓜田裡的猹一般。
「此話當真?你確定住在你宅子裡的人是謝世子?」
張強信誓旦旦。
「千真萬確,小人雖然只見過他兩次,但他一身貴氣,眉心還有顆美人痣,小人見過就記住了。」
謝恆左邊眉心中間確實有顆美人痣。
他臉色冷怒,「胡說,本世子從未見過你,豈容你隨意污衊。」
張強搖頭。
「世子不記得小人,小人卻是記得世子的,今年端午的時候,小人曾去宅子裡討過一回房租。
當時看到世子和夫人正在院子裡賞花,世子摘了一朵花給夫人簪在頭上。
夫人笑得好開心,小人當時還感慨了一句世子和夫人感情真好。」
張強振振有詞,一番話再次在公堂上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聽了半天,敢情是謝世子帶著另外一個女人住在那宅子裡啊。」
「天啊,原來是謝世子養了外室,還用世子夫人的名義租房子。」
顧楠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世子,這是真的嗎?你真的養了外室?」
謝恆臉色一片鐵青,矢口否認。
「我沒有,你莫要聽別人挑撥。」
當初雲裳突然有孕,他想著早晚都要接雲裳入府的,買宅子有些浪費了,所以先租了積福巷的宅子。
一應事都是交給身邊的小廝去辦的,他根本不知道拖欠房租的事。
他抬頭向京兆府尹施壓。
「大人,我文昌侯府傳了三世,百年門風清正,謝恆更是自幼受聖賢教導,怎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此人一定是受了別人指使來污衊本世子,還請大人嚴懲此人,我文昌侯府必定會大人感激不盡。」
張強滿口喊冤枉。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啊。」
京兆府尹重重拍了一下驚堂木。
「你說你所言句句是實,可有人證物證啊?」
張強當即從懷裡摸出兩張紙來。
「大人,這張是積福巷宅子的地契,可以證明房子是小人的。」
「這張是小人當時與侯府小廝長明簽的租房契約,上面還有一方私印呢。」
京兆府尹接過契約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下官沒看錯的話,這是謝世子的私印吧?」
謝恆臉色瞬間漲成了青色。
他話都已經暗示到那個份上了,沒想到京兆府尹竟然如此不給文昌侯府面子。
「有契約為證,張強又親眼看到謝世子在宅子裡出現過,看來宅子確實是謝世子租的了。
既如此,拖欠人家房租,確實不好,還請謝世子儘快歸還房租。」
謝恆臉色稍霽。
「我想起來了,前幾年確實有個遠房親戚上門,我叮囑小廝在外面租了棟宅子。
但本世子每年都將房租如期交給小廝,叮囑他交給房主。
想來是下人中飽私囊,陽奉陰違,倒讓人鬧出了笑話。
大人所言有理,欠債還錢,確實該歸還房租。」
三言兩語將事情推到小廝身上,只要他和孟雲裳的事情沒被扯出來,損失些銀子倒不要緊。
他從懷裡掏出一隻荷包,丟給了張強。
「這裡有一千兩銀票,抵兩年的房租綽綽有餘,剩下的就賞給你治傷了。」
張強捏著荷包,吹著八字鬍瞪眼。
「世子,小人那是兩進的宅子,一年的租金就要八百兩,你這一千兩連房租都不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