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郡主臉色大變,一把推開張媽媽。
趴在榻邊,伸著脖子張著嘴,像一隻探著脖子試水的笨鴨子。
吐不出來,根本吐不出來。
她急得直接將兩根手指伸進喉嚨里去摳。
嘔。
剛喝進去的湯總算吐了出來,卻也因為她手伸得太快太急,一吐不可收拾,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屋裡瀰漫著一股餿臭味。
顧楠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婆婆你怎麼了?莫不是吃壞了肚子?您怎麼還自己往外摳呢?」
淮陽郡主趴在床邊,氣急敗壞地指著顧楠怒罵。
「毒婦,你存心毒死我是不是?」
顧楠一臉驚訝。
「天啊,真是冤枉,我怎麼敢毒死婆婆呢?」
頓了頓,她一臉狐疑,「婆婆是說這鴿子湯有毒?不對啊,這鴿子是太后賞賜的,湯是大廚房的廚娘親自燉的。
兒媳自始至終都在跟前守著呢,根本沒有人有機會下毒。」
可是鴿子送到松雪堂之前被餵了老鼠藥啊。
淮陽郡主有口難言,一邊摳喉嚨一邊驚慌地吩咐,「快,快去叫吳大夫過來。」
顧楠快步走向門口。
「張媽媽別愣著了,趕緊幫婆婆清理一下嘔吐物,我打發人去叫吳大夫。」
帘子一掀,顧楠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外。
張媽媽......
她一離開,淮陽郡主立刻扯著張媽媽,滿臉驚恐。
「你給鴿子餵了多少老鼠藥啊?我.....我不會被毒死吧?」
張媽媽嘴唇不停地哆嗦。
「不....不是您說讓奴婢多餵點,奴婢一狠心就每隻鴿子都餵了兩勺。」
嘔。
淮陽郡主臉色煞白,歪著腦袋伸著脖子接著去摳喉嚨。
張媽媽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拼命往回找補。
「兩勺應該也不算太多,不然鴿子就被當場毒死了,再說這鴿子湯您就喝了幾口。
郡主您吉人...吉人自有天象,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張媽媽不停喃喃,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主子。
「吳大夫來了。「
顧楠走進來,「吳大夫快幫婆婆看看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她吐了好多東西。
她不僅吐,還不停地摳自己喉嚨,這是一種什麼怪病?」
你才得了怪病呢。
淮陽郡主張嘴想罵,卻被湧上來嘔吐物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偏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憤怒地瞪著顧楠。
張媽媽拉著吳大夫,哆哆嗦嗦地說:「是....是老鼠藥,快救救郡主。」
吳大夫先切了脈,又仔細檢查了淮陽郡主的嘔吐物,一臉疑惑。
「觀郡主的脈象,心火肝火皆旺,沒有中毒啊。」
沒有中毒?
「怎麼可能?」淮陽郡主脫口而出。
她親眼看著張媽媽餵的老鼠藥。
吳大夫又拿起鴿子湯聞了聞,臉上神情更困惑了。
「這鴿子湯味道鮮美,裡面還加了滋補身體的藥材,誰說有老鼠藥的啊?」
顧楠一臉委屈。
「這湯是我特地吩咐大廚房燉了給婆婆補身體的,婆婆非說裡面下了老鼠藥。」
吳大夫的眼神頓時有些微妙。
淮陽郡主滿臉狐疑。
「真沒老鼠藥?」
吳大夫一臉肯定,「老鼠藥的味道刺鼻,這碗鴿子湯里絕對沒有。」
淮陽郡主臉色又青又白,一口氣梗在心頭,差點沒撅過去。
沒毒?
白吐了一場?
喉嚨也白摳了?
一時竟不知道該慶幸鴿子湯沒毒,還是該罵顧楠沒下毒。
又或者先前餵老鼠藥的情景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顧楠適時送上關心,「婆婆剛吐完,肚子裡沒有東西,要不要再吃一點?」
淮陽郡主不由胃一哆嗦,聽聽這是什麼屁話?
都知道她剛吐完,竟然還讓她吃。
吃是為了再吐嗎?
折騰一番,屋裡總算收拾出來,淮陽郡主換了身衣裳,神色陰沉地瞪著顧楠。
「你到底把太后賞的鴿子弄哪裡去了?」
顧楠一臉不解,「鴿子燉湯了啊,您才喝過就忘記了?」
淮陽郡主撇了一眼丟在旁邊的湯盅,重重拍了一下小几。
「胡說,這根本不是太后賞的鴿子。」
張媽媽明明給鴿子餵了老鼠藥。
但顧楠端來的鴿子湯沒有毒,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鴿子湯里的鴿子根本不是太后賞的,一定是那兩隻鴿子死了,顧楠害怕她追究責任,所以隨便弄來兩隻鴿子來糊弄她。
顧楠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可它就是啊,婆婆為何說它不是?」
用湯匙舀一起一塊鴿子肉,「鴿子都被扒了皮,燉成這樣了,婆婆如何通過肉來分辨是不是太后賞賜的?」
她眨巴著清亮的杏眼,笑盈盈地看著淮陽郡主。
來吧,自證吧。
「我....」淮陽郡主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又猛然咽了回去。
總不能說太后賞賜的鴿子被餵了老鼠藥吧?
她一時間恨得牙痒痒,對上顧楠清亮的雙眼,頓時怒火直衝天靈蓋。
顧楠就是拿準了她說不出來老鼠藥的事,所以才敢明目張胆換掉鴿子。
可恨她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她當機立斷,換了個角度。
「顧氏,你好大的膽子,這是太后賞賜的鴿子,你竟然敢殺了燉湯。
這是大不敬啊,今兒我不得不罰你了。」
指著顧楠怒喝,「就罰你在這屋裡先跪兩個時辰,等改日進宮,再向太后當面請罪。」
淮陽郡主眼底閃過一抹惡毒的冷笑。
顧楠肚子裡的孽種月份尚小,胎還沒坐穩,跪兩個時辰,絕對能小產。
「張媽媽,你算著時間,必須讓世子夫人跪夠兩個時辰。」
張媽媽響亮應了一聲,抬著下巴走到顧楠身邊,聲音中帶著一抹傲氣。
「世子夫人也別怪郡主心狠,這畢竟是太后賞賜給郡主的鴿子,你怎麼能擅自做主宰殺.......」
自以為是的教訓還沒說完,顧楠微微一笑,抬手甩了她一個耳光。
啪。
張媽媽臉上浮起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她不可置信地瞪著顧楠,氣得脖子上的肉都顫抖了。
她是淮陽郡主的心腹,整個侯府的下人誰不禮讓她三分?
便是謝恆和謝巧玉,平日裡也要稱一聲媽媽,給她兩分面子的。
「世子夫人你敢打我?」
張媽媽臉色陰沉。
顧楠嘆了口氣,神色嚴肅。
「太后知道婆婆病了,特地賞兩隻鴿子下來,分明是太后心疼婆婆,讓婆婆補身體用的。
你不體察太后的心意,沒有及時將鴿子燉了給婆婆吃,你看婆婆現在都起不來床了,就是因為沒有及時滋補。
你身為婆婆身邊第一人,既沒有照顧好婆婆,又沒有及時體察太后心意,反而還將鴿子送去給我養。
如此居心不良,我打你不應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