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期邁進院子,就見院子裡多了個他怎麼也想不到的女人。閱讀
他整個人都頓在了當場。
好半晌,才把後面那隻還在院門外的腳邁了進來。
黎氏卻是有些激動的從石墩子上站了起來,歡歡喜喜的喚了一聲:「期哥兒!」
她快走幾步,就想去摟莊雲期。
莊雲期抿著下唇,避開了黎氏。
黎氏伸出去的胳膊,僵在了半空中。
黎氏這下是真情實感的難過了,聲音里都帶上了幾分震驚之色:「期哥兒!」
她當時走,是想帶著兒子走的。
但黎氏也清楚,她自己跑了,莊家只會覺得是走了一個吃飯的,也就那樣了,但要是黎氏帶著莊雲期走了,那莊氏族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再說,她當時也試探的問過兒子,兒子明確的告訴她,他不會丟下大姐跟妹妹,跟她一起走的。
黎氏也只好自己離開了。
結果黎氏沒想到,這次偷偷回來,不傻的大女兒對她猶如外人,向來貼心的小兒子也跟她離了心,倒只有一個小女兒,還是一如既往的黏她。
黎氏忍住心下的酸澀,又拿著那籃子裡的紅棗蒸糕獻寶:「期哥兒,看看娘給你帶了什麼?」
莊雲期抿了抿唇,卻是沒有接那紅棗蒸糕,只是問道:「娘怎麼來了?」
看著把她當外人一樣疏離的小兒子,黎氏被打擊的手都在發抖。
她放下那籃子紅棗蒸糕,哭了起來:「你們,你們是不是都在怪娘?」
「娘也不想走的啊。但那時候,你們奶奶跟大伯娘,就給咱們二房幾口吃的,娘要是不走,咱們娘四個只會活活餓死。」
「娘只想著,你們奶奶向來看娘不順眼,或許娘走了,你們奶奶看在你們是莊氏骨肉的份上,總會對你們好一些。」
「娘也沒想到,你們奶奶竟然這麼歹毒!黛姐兒還生著病呢,就把她給趕到這個老宅里來了!眼下更是把你們都趕出莊家了!」
黎氏哭得梨花帶雨。
莊雲黛冷眼以對。
莊雲期也是有些猶豫,面露糾結掙扎之色。
莊雲彤大概是被黎氏的哭聲感染,也紅了眼,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娘……我們都好想你。可你怎麼那麼狠心啊。當時大姐都,都要病死了……哥哥,哥哥都要把自個兒賣了……我跟哥哥去外祖家求了,結果外祖說爹死了,娘歸家再嫁很正常,娘不要我們了……」
莊雲彤哭著說得斷斷續續的。
莊雲期卻是在莊雲彤的哭聲中,眼神堅定了幾分。
黎氏的哭聲一頓,這才繼續淒楚的哭道:「好彤彤,你要知道,不是娘不要你們,是娘沒法要啊。你們外祖給娘說的那戶人家,他們不讓娘帶你們過去……娘當時也沒辦法,娘不嫁,咱們娘四個都要在莊家餓死。娘嫁了,你們興許還有條活路……」
莊雲黛差點要給黎氏鼓掌了。
精彩精彩。
顛倒黑白,美化自己,不外如是!
這些話得多厚的臉皮才能當著三個小孩子的面說出來啊!
但莊雲彤年紀小,又向來天真,竟是被黎氏的這三兩句推諉給蒙得一愣一愣的,她抽了抽鼻子:「真,真的嗎?」
黎氏一見有戲,立馬點頭:「自然是真的!你們看,這不,娘那邊一安頓好了,立馬來找你們了。」
莊雲黛冷不丁的問出了聲:「莊家那邊的人知道你回來了嗎?」
黎氏臉上又是一僵。
這孩子……
她有些尷尬道:「這……這也沒什麼。反正眼下二房跟莊家也已經分家了。莊家那邊的人,管不到我頭上。」
莊雲黛冷笑一聲。
黎氏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大女兒臉上,那一瞬間怎麼會有那麼濃的嘲諷之色?
她忍不住定睛細看。
結果這會兒她才發現,先前她一直想著如何把這三個孩子的心給騙回來,但這會兒才發現,三個孩子,都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比如小女兒跟小兒子這對龍鳳胎。
他們比先前白嫩了許多,臉上也有了肉,看著就好像是王母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玉雪可愛。
至於變化最大的,還當屬先前痴傻,眼下正常的大女兒——
黎氏打量著莊雲黛,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這個大女兒,變化太大了。從前總是面黃肌瘦,看著像是一座行走的骨架,現在臉上掛了肉,眉眼之間也有了熠熠神采,看著就像是一塊蒙塵的石頭,被人剖去外頭的偽裝,露出裡頭價值連城的翡翠玉色來。
有那麼一瞬間,黎氏腦子裡甚至閃過一個念頭。
——這,真的是那個傻子?
黎氏最後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幾乎是落荒而逃。
莊雲彤有些失落的看著黎氏匆匆離開的背影。
莊雲期拉著莊雲彤的手,把她往裡屋帶:「走了,我去教你今兒新學的字。」
莊雲彤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愁眉苦臉:「哥哥,昨兒有個字,我忘記怎麼寫了……」
「我再教你。」
「嘻嘻,謝謝哥哥,哥哥真好!」
兄妹倆嘰嘰喳喳的聲音遠了。
莊雲黛在院子裡,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屋子裡在喊「大姐」了,她才揚聲應了一句,順手把院門給關上,這才面帶笑容進了裡屋。
……
黎氏匆匆回了她現在的家。
這兒離著向陽村,不遠不近的,也有十幾里的山地。
但這院子,顯然要比莊家那邊的老宅氣派很多。
紅紅的磚瓦,白白的牆,朱漆色的大門,氣派極了。
就是放在哪裡,都是很不錯的一座院子。
她眼下的婆母皮笑肉不笑的瞥了她一眼:「今兒是老大媳婦做的飯,明兒輪到你做,別忘了。」
黎氏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娘,我記得呢。」
她婆母這才哼笑一聲,轉身進了主屋,門帘落在門框上,聲音有些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摔給黎氏看的。
黎氏顧不上那些,她這會兒想到莊雲黛的眼神,還心有餘悸,匆匆進了她那一房的屋子。
炕上躺著個正在那翹著腳抽旱菸的男人。
一見黎氏進來,他把旱菸往一旁的小几上一放,坐了起來:「見到你那幾個小孽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