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房間裡一片靜謐，只有洛少卿呼哧呼哧的重喘。
聲音充滿痛苦，活著的每一刻，於他都是一種煎熬。
楚然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他。
胸口仿佛堵了塊巨石，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只有無處發泄的悲愴。
滿腦子都是父母被一劍穿心，被鱗片吸乾血液，丟進漆黑一片的斷崖深處的場景。
它們不斷徘徊，揮之不去。
就像在一遍遍提醒她，這一切都是她害的，是她的罪！
如果她沒有看走眼，不曾引狼入室，如果她能多幾分防範，他們就都不會死。
還會像過去一樣，對著她笑，告訴她，她是他們最大的驕傲。
楚然眼眶一陣陣發酸，她忍不住揪扯住衣襟，卻無法讓心口的疼痛減少半分。
是她的錯……
爹爹、娘親、秦姨、無雙……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她。
楚然的脊樑被一點點敲碎，她緩緩彎下腰，無盡的悲痛與自責悔恨，徹底將她淹沒。
「怎麼辦！主人她好難過，你們快想點什麼辦法呀！」小白在靈獸袋裡急得團團轉。
「人家想不出來，」火團團都快哭出來了，它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沒用，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主人不那麼傷心。
「那傢伙呢？」木靈氣憤地說道，「現在是小主人最需要他的時候，他……」
房間裡，空氣忽然出現波動，一個扭曲的空間漩渦迅速出現。
熟悉的強大氣息撲面而來。
木靈立刻咽下剩下的話。
因為人，已經來了。
男人離開空間通道，身影如風出現在楚然身前。
看見她此時的模樣，他鬱黑的眼眸中掀起一陣驚痛。
什麼也沒問，男人緩緩蹲下去，單膝跪在她身前，伸出手，用力緊抱住她微顫的身體。
「對不起。」他的聲線分外沙啞，「我回來晚了。」
楚然渾身猛地一顫，熟悉刻骨的聲音就像一記重錘狠狠擊中她，在她心裡砸出一個洞。
無處宣洩的情緒一涌而出。
她撞上他胸膛，眼中包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男人的胸前暈染開一灘水漬，即使是哭，她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倔強而克制，讓墨珏的心一陣陣地抽痛起來。
他緊抿著唇線，低下頭，一顆顆吻去她臉上不斷落下的眼淚。
「我在，楚楚，不論發生任何事，你還有我。」聲音極致溫柔，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寬厚的手掌輕撫著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撫她的情緒。
楚然再也控制不住，破碎的嗚咽從她緊咬著的齒關間溢出。
淚流滿面。
……
過了很久，她的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身子剛動，男人便配合地鬆開手。
「要喝點水麼？」他輕聲問道。
說著，便從儲物空間裡取出一瓶靈液，遞給她。
她抬起頭來。
「不……」
來不及拒絕，裝有靈液的晶石瓶就已送到她嘴邊，微微傾斜，液體瞬間滑進她嘴裡。
一股強大而精純的力量湧入四肢百骸，被混沌小球和火靈根吸收。
許是喝下了靈液的緣故，楚然的精神好了一些，但臉色仍舊不好，一雙眼紅腫得厲害。
墨珏取出一塊冷玉捏在指間，貼上她眼睛。
「閉眼。」
楚然睫毛顫了顫，然後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冷玉在她眼部輕輕划動，冰涼的觸感似秋季的涼風，逐漸吹散了她眼部的不適。
「舒服些了？」耳畔傳來男人溫柔的聲線。
她應了聲，「嗯。」
聲音有些啞，帶著濃濃的鼻音。
墨珏心中一痛，滿是疼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想說嗎？」他仍跪在她身前，昂首看著她，「你若想說，我隨時願意聽。若是不想，就算了，不要勉強自己。」
楚然呼吸微滯，忍不住睜開眼。
看著他臉上的心疼和擔憂，她的鼻尖不禁又有些發酸。
她還沒帶他見過爹娘。
爹娘如果還在，看見他，定會很喜歡的。
想到這，楚然心中難受得無以復加。
墨珏忙放下冷玉，捧起她的臉，指腹輕輕摩擦著她泛紅的眼尾，「好了，我們不說了，楚楚乖，不哭。」
她搖搖頭，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平復住心情。
「……你起來。」
墨珏不放心地凝視她。
「我沒事……只是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的。」她的神色仍舊黯然，但眸光已恢復了平靜與清明。
墨珏眸光暗了暗，沒有問，而是順從地站了起來。
起身時帶起一絲冷風，吹拂在楚然臉上。
她愣了愣，這才發現他的面色竟呈現出不正常的冷白，唇色比起平日更淡了些。
她心頭咯噔一下，強壓下內心的悲愴，一把捉住他的手，食指並中指搭在他脈上，靈力緩緩鑽入其中，探查他體內的情況。
「你動用了極大的力量。」
楚然沉聲說。
「靈力損耗過度導致力量失衡，團團的本源力量快要壓不住你體內的毒了。」
他如今雖不至於毒發，但絕對不好受！
楚然一股腦拿出了一大堆丹藥。
「吃下去！」
墨珏乖乖照做，藉助丹藥補充消耗的靈氣，楚然又喚出火團團，借用了一部分精純的本源力量，幫他壓製毒性。
雙管齊下。
總算是讓那瀕臨發作的毒，又重歸於沉寂。
「你到底和誰在交手？」楚然忍不住問道。
他的實力連她都看不透，能讓他消耗這麼多力量對付的敵人，實力必定可怕至極！
「離開時你答應過，回來以後會解釋給我聽。」
一句話堵死了墨珏的後路。
「我何時說不告訴你了？」他反問。
楚然被淚潤過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
墨珏心頭微松，也不在隱瞞她什麼。
只要能分散她的注意，讓她不再那麼難過，其他的都不重要。
「與我交手的不是人。」
他緩緩說道。
「那是一群不甘心被封印，想要衝破桎梏，逃出來的怪物。不過你放心，它們現在已經被我送去了黃泉，破開的封印也已修復好，短時日內，不會再打擾到我們。」
他沒說，之所以會消耗這麼多的力量，是因為突然感應到她的情緒有極大的起伏，所以他才會不管不顧，甚至用上了不該用的禁術，才將那些力量擊退，成功修復封印，之後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怪物？」楚然心頭一跳，猛然想起那些被影響的武者，立刻問道：「是什麼樣的？」
墨珏眼中閃過一抹戲謔，故意說：「很醜，比你契約的那個傢伙還要丑。」
楚然：「……」她問的明明不是這個！
下一瞬，識海中猛地炸開一道聲音。
「誰丑了！我才不醜！分明是他自己不懂欣賞！竟然還拿我和怪物比，過分！討厭！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