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趙俊臣被氣昏了.

  ……

  ……

  梁輔臣並不知道,趙俊臣早就等著這一齣戲了!

  梁輔臣本身就是性格剛烈之輩,又豈能忍受遭遇馬匪綁架囚禁的奇恥大辱?

  而許慶彥出面營救梁輔臣之際的種種破綻,以及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的暗中挑釁與屢屢撩撥,也徹底消磨了梁輔臣的忍耐、大幅增加了梁輔臣的衝動。

  梁輔臣的突然發難,是因為他不希望這件事情拖延到趙俊臣返回京城之後,認為花馬池營與京城中樞之間相隔遙遠、取證困難,會留給趙俊臣辯解與脫罪的機會。

  但實際上,趙俊臣也同樣不希望這件事情拖延時間太長,只想要趕在自己返回京城之前,徹底結束這件事情,讓梁輔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若是等到趙俊臣返回京城之後,梁輔臣再向朝廷揭穿此事,趙俊臣固然是有很多辦法為自己辯解脫罪,但也會惹上一身腥臊與麻煩,更還會加大德慶皇帝的忌憚與敵視。

  與此同時,趙俊臣曾是趁著梁輔臣不在花馬池營的機會,一舉清空了梁輔臣留在陝甘三邊的影響力與威望,所以趙俊臣自然是擔心自己離開了花馬池營、返回京城之後,梁輔臣也同樣是出手削弱趙俊臣留在陝甘三邊的影響力與威望,讓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的苦心經營盡數付諸於流水。

  梁輔臣絕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他也擁有這樣的手段與能力!

  所以,趙俊臣也想要趁著這次機會,再一次的沉重打擊梁輔臣的聲譽與人望!

  這樣一來,梁輔臣今後再想要削弱趙俊臣留在陝甘境內的勢力影響,也就會事倍功半了!

  事實上,當梁輔臣開始大肆指責趙俊臣、認為趙俊臣就是指使馬匪綁架自己的幕後主謀的時候,趙俊臣表面上是一副強忍怒火的模樣,但內心深處則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

  這是一場打擂台,也是一場獨角戲。

  剛開始的時候,梁輔臣在擂台上占盡了優勢,趙俊臣只能苦苦防守;他也是這場獨角戲的主角,趙俊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反派陪襯!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梁輔臣想要用自己的氣勢徹底壓倒趙俊臣,趁著趙俊臣手足無措的機會,在最短時間內讓趙俊臣的罪行蓋棺定論,不留給趙俊臣的任何機會!

  與此同時,趙俊臣則是靜觀其變,想要看一看梁輔臣究竟找到了多少證據、擁有多少底牌。

  趙俊臣很清楚,許慶彥並不是一個辦事牢靠、心思謹慎之輩,他收買馬匪綁架梁輔臣的時候,一定會出現破綻,以梁輔臣的能力也一定會尋到證據。

  但趙俊臣並不擔心這些,因為他早就安排好了王英,讓他出面為許慶彥作掩護了。

  在陝甘境內,除了許慶彥之外,趙俊臣最信任的人就是化名為王英的魏鬆了!

  魏松乃是魏槐的胞弟,他們兄弟二人還指望著趙俊臣今後為他們報仇雪恨,絕不會背叛。

  以王英這段時間以來的汗馬功勞、以及他潛伏蒙古聯軍期間所展現的勇氣與堅韌,只要是他願意站出來、態度堅定的為許慶彥作證,就一定是可以取信於眾位官員。Ϭ९ʂհմ×.çօʍ

  而梁輔臣所找到的證人,必定是與馬匪有關係,說不定還是劣跡斑斑之輩,這樣一位證人的證詞與王英的證詞發生了矛盾與衝突之後,眾位官員的偏向也就可想而知了。

  趙俊臣就是拿定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穩坐釣魚台,剛開始的時候也是任由梁輔臣發揮。

  一時間,梁輔臣大占上風,在梁輔臣的影響之下,眾位官員皆是認為趙俊臣就是指使馬匪綁架梁輔臣的幕後元兇。

  但趙俊臣見到梁輔臣的底牌出盡之後,並沒有拿出自己意料之外的證據,梁輔臣所尋到的證人,也確實只是一個負責銷贓的惡德商人,頓時就開始了反擊!

  趙俊臣的手段很聰明,他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他只是不斷向王英與許慶彥二人拋出問題、讓眾人聽到答案!

  然後,就在問答之間,趙俊臣逐步的抹去自己身上的所有疑點,並且是引導眾位官員的思路,讓他們自以為是尋到了事情的真相。

  也正是因為這種方式,讓梁輔臣一直沒有找到任何插口打斷的機會!

  於是,擂台上的局勢逆轉、攻守互換,趙俊臣也變成了這場獨角戲後半段的主角!

  最終,當所有官員的立場皆是開始偏向於趙俊臣的時候,趙俊臣也就趁機拿出了自己的第二項殺手鐧!

  那就是嚴刑拷打梁輔臣的證人!

  梁輔臣的證人既然是與馬匪有關係,這些年來一直是暗中幫著馬匪銷贓,這樣一位劣跡斑斑、見利忘義的小商人,就絕不會是一個硬骨頭之輩!

  在這個時代,嚴刑逼供、屈打成招的事情對於官府而言只是家常便飯。

  最終,大刑伺候之下,這個王茂一定會說出事情的「真相」!

  而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許慶彥當初與馬匪首領見面的時候化妝了,他當時的相貌形象與現在並不是完全相同!

  所以,只要是王茂供認出了這一點,他的供詞就會徹底變成偽證,趙俊臣也就會徹底立於不敗之地了!

  *

  「來人啊!就在這裡!大刑伺候!告訴刑頭,無需顧忌,可以使用任何刑具!但在一炷香之內,我要讓他說出真話!」

  見到眾位官員的立場發生了變化之後,趙俊臣立刻是寒聲下令,根本沒有詢問梁輔臣意見的意思。

  梁輔臣的面色再變,自然是不會任由趙俊臣胡作非為,道:「趙大人,你這是想要屈打成招、強行改變證人的證詞不成?」

  這一次,趙俊臣終於是轉身回應了梁輔臣。

  只見趙俊臣的表情冰冷,緩緩說道:「梁閣老,如今出現了兩份截然相反的供詞!其中必然會有一份證詞是偽證!這般情況下,嚴刑拷打、逼問真相乃是最有效的手段!考慮到兩位證人的身份不同,自然是要先行拷打你的證人!

  梁閣老放心就好了!真的永遠都是真的!假的永遠都是假的!若是你的證人在嚴刑拷打之下依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說謊,那我也願意讓你使用任何手段審問王英、確認他的證詞之真偽!

  這很公平……還是說,梁閣老你心虛了?」

  梁輔臣依然是寸步不讓,厲聲說道:「若是嚴刑拷打,就有屈打成招的可能!這種情況下的證詞,又豈能當真?」

  趙俊臣則是針鋒相對,冷冰冰的反問道:「難道他現在的證詞就能當真了?」

  見到梁輔臣與趙俊臣的對峙,大多數官員的態度皆是偏向於趙俊臣,但兩位閣老的掐架,讓他們皆是不敢插口。🐍🐝 ➅➈丂卄𝔲ⓧ.cσᗰ ♝☜

  就在這個時候,左蘭山仗著自己同樣是內閣輔臣的身份,卻是再次站起身來,說了一句「公道話」:「梁閣老,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堅信自己的證人沒有問題,又何必擔心大刑拷問?更何況,本閣認為趙大人所言有理,嚴刑逼供確實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梁閣老,陛下的聖旨你也聽到了,趙大人必須要儘快返回京城,可不能留在這裡等候你慢慢調查!」

  接著,王英則是再次向前邁了一步,表情坦然的說道:「若是梁閣老的證人受了嚴刑之後,依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說謊,那卑職也願意接受任何手段的審問!」

  見到左蘭山與王英的先後表態,正堂內的眾位官員終於是敢於表明自己的態度了,紛紛是支持趙俊臣的用刑手段。

  「是啊,事到如此,也只能用刑逼問了!」

  「趙大人急著回京,這也是最快見效的手段!」

  「即使是地方官府審問案情的時候,發現了兩份證詞相互矛盾的情況,嚴刑逼問真相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就更別說是這種時候了!」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梁輔臣已是再無阻止的手段了,只能是面色鐵青的看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一切正如趙俊臣所料,王茂不過是一個見利忘義的小商人,當初張道真與李洪二人抓到他的時候,還不等大刑伺候,他就連忙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盡數招供了出來!

  現如今,隨著趙俊臣的一聲令下,總督府的正堂內頓時是湧進了一隊刑頭。

  這些刑頭皆是長期留守於花馬池營的軍牢之中,整天就是研究用刑之術,最是精通此道。

  沾水的軍棍、塗抹著辣椒麵的鞭子、尖銳的竹籤、帶刺的凳子、刮骨的小刀……

  一件又一件的刑具,皆是搬到了王茂的面前。

  王茂的面色越來越白,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最終,兩名刑頭把王茂按倒在地,另一面刑頭拿起鞭子就要狠狠抽打他。

  然而,還不等這名刑頭的手中皮鞭落下,王茂就已是忍不住大呼小叫了起來,哭聲說道:「我招!我願意招供!這位許爺與我當初所見之人只有五六分相似……那人的眉角褐痣更大、身材更臃腫、眉目也有不同……小人並不敢肯定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別打我!別打我!」

  見到王茂這般輕易就改變了供詞,大堂內眾位官員皆是有些面面相覷,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覺得自己耳朵聽錯了。

  趙俊臣則是冷笑道:「因為一個惡跡斑斑的證人,提供了一份完全經不起推敲的證詞!本閣就被懷疑成為了指使馬匪綁架當朝閣老的幕後主使!

  哈!也幸好是王百戶願意出面作證!否則,這般嚴重的罪名,本閣只怕是就要蒙受不白之冤、含冤而死了!就算是本閣的家中族人,到時候也要受到牽連!

  眼下,梁閣老的證人願意改口,終於是真相大白了!本閣也終於是洗脫了身上的不白之冤……各位同僚,你們現在可還在懷疑本閣嗎?」

  說話間,趙俊臣緩緩轉動著目光,向著大堂內的眾位官員逐一看去。

  「趙閣老哪裡的話!下官至始至終都相信趙大人的品性與為人!」

  「還請趙大人明鑑!卑職可是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這個奸商惡賈的證詞!正打算向他當面質問,沒想到趙大人只是稍用手段,就已是親手揭穿了他的謊言!」

  「下官從未懷疑過趙大人!一直都是堅信趙大人您一定是清白的!」

  見到趙俊臣的詢問與注視,眾位官員皆是不敢怠慢,連忙是紛紛起身,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然而,在此之前,也同樣是這些人,皆是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趙俊臣,許多官員已是開始思考著要如何與趙俊臣撇清關係了,那些曾經向趙俊臣送去重禮的官員們,更是悔恨的捶胸頓足,只覺得自己的投入打了水漂!

  現如今,局勢突然逆轉,這些官員也是面不改色、信誓旦旦的大講漂亮話!

  但這些官員的每一句話,都相當於打了梁輔臣一耳光!

  見到這一幕,梁輔臣的面色愈加鐵青,他知道自己這一局只怕是要輸了。

  但梁輔臣乃是性格堅毅之輩,從來都不會輕易認輸!

  即使是一時間落入下風,梁輔臣也堅信自己遲早都可以扳回局面!

  事實上,回顧趙俊臣的表現,顯然是蓄謀已久,讓梁輔臣愈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認為自己遭遇馬匪綁架的事情。絕對是與趙俊臣脫不開干係!

  而且,梁輔臣認為自己依然還有翻盤的機會!

  所有事情,只要是假的,就怕詳查!

  要知道,這世上的所有偽裝與遮掩,再是如何的逼真與縝密,也必然會出現破綻!

  趙俊臣剛才表示,許慶彥失蹤不見的那段時間是趕去了鎮寧城、聯絡王英!好啊,這件事情完全可以繼續追查下去!

  許慶彥從花馬池營趕去鎮寧衛城、然後又從鎮寧衛城趕回到花馬池營,他能否拿出詳細的行程時間?

  途中可有留在驛站或者客棧休息過夜?驛站與客棧的人能否作證?

  王英與許慶彥見面的事情,鎮寧衛城的邊軍將士可有親眼見到?

  這些細節,只要是繼續追查下去,就一定是可以找到許多破綻!只要是找到了破綻,就能證明許慶彥當時去見王英的事情是假!只要是證明了這件事情是假的,就證明趙俊臣的心中有鬼,所以才會安排王英提供偽證!

  暗思之際,梁輔臣的態度愈加堅定,自己遲早都會翻轉局面,只是不能趁著今天的機會揭穿趙俊臣的真面目。

  而就在這個時候,趙俊臣的目光已經重新投向了梁輔臣,問道:「梁閣老,事到如今,你可還有什麼說的?可否是相信了本閣的清白?」

  梁輔臣面無表情,緩緩說道:「這件事情,依舊是有太多的蹊蹺之處,依然還需要嚴查下去!更何況,王茂被嚴刑逼問之下,依然是認為許慶彥與他當初所見之人有著五六成的相似,依靠化妝手法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並不能認定他的供詞就是假的!

  總而言之,趙大人你離開花馬池營之後,本閣會繼續追查此事!不查明真相,決不罷休!」

  「很好!」趙俊臣咬著牙說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梁閣老你依舊是不願意相信本閣的清白!哪怕是證明了你得到的證詞是偽,哪怕是本閣拿出了確鑿證據!但你就是一門心思的認定了本閣暗害於你!對不對?

  哈哈!本閣當初為了從馬匪手中營救於你,耗費了多少苦心與精力?本閣原本也沒指望你會感恩,但你又何必把髒水潑到本閣身上?這又何止是一般的髒水?你的這些懷疑與指責,這簡直就是想要殺了本閣!

  升米恩、斗米仇!本閣現在終於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你被馬匪綁架的時候,本閣卻是全殲了蒙古聯軍、出盡了風頭,所以你心中不痛快是不是?潑天大功沒有你那一份,所以你心中不高興是不是?但戰場上勝機稍縱即逝,難道本閣還要等到你被搭救之後再與蒙古聯軍打仗不成?」

  在此之前,趙俊臣的表現就好似是蒙受不白之冤之後依然顧全大局,所以強行忍著怒氣!

  但這個時候,見到梁輔臣的這般表態之後,趙俊臣就好似是終於忍不住了怒火,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一番話更是當眾質疑了梁輔臣的氣量與立場!

  聽到趙俊臣的質疑之後,梁輔臣頓時是面色一變。

  然而,不等梁輔臣說些什麼,趙俊臣已經怒聲道:「怎麼?這些話讓你不高興了?但你把髒水潑到本閣身上的時候,又何曾想過本閣的心情?

  你不是要查嗎?好!隨便你查!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本閣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查!但本閣領了聖旨,即刻就要返回京城,卻是不願意陪你繼續糾纏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了!本閣現在就離開花馬池營,你想查就查!本閣不在乎!」

  說完,趙俊臣就甩袖離去。

  然而,趙俊臣雖然是嘴上說是不在乎,但「平白無故」的蒙受了「不白之冤」之後,他顯然是心情激憤至極。

  所以,還不等趙俊臣走出總督府正堂,就見他的身體突然一歪,然後就這樣昏倒在眾人面前!

  事實上,趙俊臣早就料到了梁輔臣的性格堅韌,絕不會輕易放棄。

  所以,趙俊臣就拿出了自己第三個殺手鐧!

  博取同情!引發眾怒!然後再利用官場之輿論、百官之聲討,逼迫梁輔臣徹底放棄此事!

  此時,見到趙俊臣突然昏倒之後,所有人皆是心中大驚!

  許慶彥更是搶在所有人之前趕到了趙俊臣的身邊,大聲悲鳴道:「少爺!你怎麼了少爺!快去請大夫!神醫章德承正在傷兵營里,快把他請到這裡!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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