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我現在就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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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慶皇帝輕輕一嘆,表情滿是為難,緩緩說道:「輔臣你剛剛回到京城,並不知道朝廷中樞的難處,國庫的錢糧如今確實是稍稍充裕了一些,但也只是最近兩三年的事情,國庫過往一直是長期虧空,欠帳實在是太多了,總是需要補上去……就拿官俸與兵餉來說,前些年或多或少都欠了一些,是不是要逐步補上?各衙門許多年沒有修繕,大都是破敗殘缺,是不是也要撥銀子翻新?往年戶部沒銀子,許多事情都拖延了,如今皆是要逐漸補上,這林林總總的支出加起來,余銀也就不多了……

  此外,國庫的銀子還算是勉強夠用,國庫的存糧卻還要更加窘迫,眼見著陝甘、山西、河南等地陸續發生災情,朝廷還需要留著糧食應急,哪裡還有餘糧?這些天趙俊臣一直是為了民間農耕的事情與百官們爭吵不休,顯然也是被糧食的事情逼急了……」

  德慶皇帝解釋之際,卻是隱瞞了許多事情,比如戶部原本還留有一筆銀子,但德慶皇帝為了修建皇家林園的事情,早已經盯上這部分銀子,自然是不希望這筆銀子用於別處。-漫~*'¨¯¨'*·舞~ ➅❾𝓢нᵘ᙭.𝓒𝐎𝓶 ~舞*'¨¯¨'*·~漫-

  梁輔臣畢竟不了解國庫詳情,聽到德慶皇帝的解釋之後,也點頭表示了認同。

  然後,梁輔臣又問道:「陛下,據臣所知,黃有容前往南直隸之後,查抄了許多貪官與走私商人的家產,總計收穫了四五百萬兩銀子,難道這筆銀子也不能動用?」

  這筆銀子,德慶皇帝同樣是盯著,還指望這筆銀子最終能夠進入自己的內帑,自然也不希望挪用於別處,再次搖頭道:「這筆銀子目前還留在南直隸,需要進一步的整理與登記,許多財物還要陸續變賣,還要等一段時間才可以運入京城,並且這筆銀子各大衙門都盯著,不僅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也很難挪用於陝甘三邊。」

  見德慶皇帝再次搖頭,梁輔臣終於是輕輕皺眉,稍稍猶豫之後,又問了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道:「那麼,陛下的內帑是否還有餘銀?」

  聽到這個問題,德慶皇帝眼中猛然間閃過了一絲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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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幾百年來,皇權與臣權的屢屢爭鋒,很大程度上就體現於內帑與國庫的銀糧!每當皇權衰落、臣權強盛的時候,大臣們就會盯上內帑的銀子,千方百計的想要把內帑的銀子挪到國庫;每當臣權衰落、皇權強盛的時候,皇帝們也會盯上國庫的銀子,同樣是費盡心機的想要把國庫的銀子搬到內帑!

  所以,見梁輔臣將主意打到內帑上面,德慶皇帝自然是心中警惕。🐯🐝 ❻➈𝓼нùⓍ.Ⓒ𝐎𝓜 ☮🍫

  因為,一旦開了先例,百官們就會紛紛盯上內帑的銀子,到了那個時候,內帑有再多的銀子也不夠用!

  內帑自然是有銀子,並且是數目極為龐大!

  就算是趙俊臣還未接手內承運庫的時候,內帑的銀子也只是入不敷出而已,但底蘊尚在,依然還有兩百餘萬兩銀子的庫存!等到趙俊臣接手內承運庫之後,入不敷出的狀況很快就得到了扭轉,並且還增加了胰子專賣的財源,再加上每年朝廷稅入的分成、皇莊的收入、還有溫觀良、黃有容進貢的一生積蓄……如今內帑的銀子至少有千萬之巨!

  而且,內帑帳目上的銀子也只是皇帝私銀的一部分——從某方面而言,明朝皇帝與民間土財主並沒有任何本質上的區別,都喜歡窖藏銀子——養心殿後面就窖藏著三百餘萬兩金銀,而且這筆銀子並沒有記在內帑的帳上。

  這還是德慶皇帝有了銀子就大肆揮霍的結果!近兩年來,宮中的開支足足增加了三倍有餘,若是德慶皇帝稍稍節儉一些,內帑的銀子至少還能增加幾百萬兩!

  然而,內帑的銀子用於皇家的揮霍窮奢自然是毫無問題,但用於朝廷的事情,卻是絕不可行!

  對於這種事情,明朝皇帝們一向是公私分明,德慶皇帝同樣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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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後,德慶皇帝馬上就斷然拒絕道:「內帑的銀子不行!內帑已經沒銀子了!」

  說完之後,德慶皇帝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激烈,於是就稍稍放緩了語氣,擺出一幅為難的模樣,解釋道:「輔臣你別看朕乃是九五之尊,但朕也沒有多餘的銀子啊,宮裡的開支、大臣的賞賜、前朝的貼補,這些銀子都不是小數目!此外還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處處需要銀子,哪裡還有餘銀留下?就以今年為例,南巡的事情雖然大都是用了國庫的銀子,但內帑的採辦也同樣耗費了近二十萬兩銀子之多!然後,趙俊臣要整頓商稅,創辦了『聯合船行』,朕為了表示支持,也同樣投入了一百萬兩銀子,此外,朕打算仿造江南園林再建一個皇家園林,這件事更是需要耗費三百萬兩銀子以上……這林林總總的算下來,內帑不僅沒有餘銀,反倒是虧空了許多,哪裡還有多餘的銀子補貼陝甘三邊?」

  梁輔臣並不清楚內帑的實際狀況,所以德慶皇帝哭窮的時候自然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但梁輔臣聽到德慶皇帝的解釋之後,心中卻是有些發寒。

  梁輔臣固然是不了解內帑的實際情況,但他畢竟是一位實幹能臣,又哪裡看不出蹊蹺之處?

  為了南巡,德慶皇帝就可以從內帑拿出二十萬兩銀子!為了賺取更多的銀子,德慶皇帝同樣是財大氣粗,直接向「聯合船行」投入了百萬兩銀子!為了修建皇家園林,德慶皇帝更是大手筆,一口氣拿出了三百萬兩銀子,並且這筆銀子還只是初步投入!

  梁輔臣尚還記得,十年前的紫禁城因為缺少銀子維護,已是有了一些破敗跡象,但如今的紫禁城卻已是煥然一新,還新添了許多殿宇閣樓,這顯然也是內帑的開支,同樣是需要數十萬兩銀子!

  但眼看著陝甘三邊出現了極大隱患,不僅是百姓們早已經是無以為繼,邊防也出現了許多紕漏,隨時都會釀成大禍,這些事情皆是緊要至極,與江山百姓的安危息息相關,正是最需要銀糧支持的時候,德慶皇帝卻是突然宣稱內帑沒銀子了!

  這樣的態度,自然是讓人心寒!

  於是,梁輔臣沉默良久,並沒有答話。

  見到梁輔臣這般態度,德慶皇帝不由有些心虛。

  事實上,德慶皇帝也不希望陝甘三邊的局勢糜爛,這並不利於江山穩定,若是不損害自身利益的話,德慶皇帝還是願意付出一些心血、設法扭轉局勢的。

  所以,德慶皇帝沉吟片刻後,卻是提出了新的建議:「再過一段時間,朝廷就要徵收秋稅,趙俊臣的商稅整頓也會初現成果,到時候國庫的錢糧也會充裕一些,朝廷也就有了餘力,自然是可以支援陝甘三邊,所以輔臣你不必太過心急,只是稍稍拖延一段時日,想來不會有大礙。」

  梁輔臣則是緩緩搖頭,表情嚴肅的說道:「陛下,朝廷徵收秋稅乃是秋收之後的事情,但每年的火篩入寇則是秋收之前的事情!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等到朝廷徵收秋稅之後再去支援陝甘三邊,恐怕朝廷兵馬抵達陝甘三邊就要拖延到明年了,早已是耽誤了時機。」

  見梁輔臣直接否定了自己的建議,德慶皇帝不由有些氣惱,但也知道梁輔臣所說有理,只好另想辦法。

  但德慶皇帝本身並不擅長錢糧的經營周轉,所以他才會倚重趙俊臣,如今又如何能想到辦法?

  思索良久之後,德慶皇帝索性放棄了,搖頭說道:「陝甘三邊的隱患,確實是不能坐視不理,但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朕一時間也想不到解決辦法……這樣吧,輔臣你去尋找趙俊臣,朝廷的錢糧事情一向是由他負責,他也擅長此道,或許可以找到解決之策。」

  在錢糧的事情上,德慶皇帝的原則一向是「只要別動朕內帑的銀子,就一切好說,有困難就讓趙俊臣去解決」!

  如今,德慶皇帝也同樣是這樣的態度。

  聽到德慶皇帝的推搪,梁輔臣心中隱隱有些失望,只覺得德慶皇帝身為天下共主,卻是公私太過分明,一心只想著保護內帑私銀,又太過沉溺於帝王心術,眼裡面只盯著廟堂中樞,反倒是忽視了朝廷大局。

  自從梁輔臣覲見了德慶皇帝之後,德慶皇帝就一直是強調著周尚景的威脅、趙俊臣的隱患、內閣的陽奉陰違等等,但他對於陝甘三邊的隱患與危機,卻是看似重視、實則敷衍,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梁輔臣多年以來鎮守陝甘三邊,對於朝廷的種種隱患與弊端,早已經看得分明,很清楚朝廷必須要進行改變,否則遲早會釀成大禍,他願意回京入閣輔政,也是想要有所作為,但德慶皇帝這樣的態度,卻是讓梁輔臣有些心寒。

  不過,梁輔臣確實是一位忠臣,不論德慶皇帝給予的支持有多少,他都會盡力辦事,從不會有任何的抱怨。

  所以,沉默片刻之後,梁輔臣終究沒有將自己的不滿表現出來,只是答道:「既然如此,臣會儘快尋找趙大人商議對策,若是最終有了解決之策,還望陛下能夠支持。」

  見梁輔臣不再盯著內帑,德慶皇帝的表情也重新和煦了起來,連連點頭說道:「朕早已經說過了,會全力支持於你,輔臣你如今憂心於陝甘三邊的局勢,朕自然是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全力支持,你不必有任何顧忌。」

  然後,德慶皇帝又再次強調了自己對梁輔臣的器重,以及自己對江山百姓的重視,但梁輔臣心中已是不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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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宮中與德慶皇帝共進午膳之後,眼見著德慶皇帝有了疲態,梁輔臣也就及時告退離宮了。

  出了午門之後,一名身穿千戶服飾的俊雅男子快步走到了梁輔臣的身前。

  這名男子年紀大約三十出頭,身材高大壯碩、相貌俊朗、雙目明亮,舉手抬舉之間充滿了幹練之氣,但又有一絲儒雅的氣質,給人一種統兵儒將的感覺。

  見到梁輔臣的面色嚴肅,似乎是心情有些抑鬱,這名男子關切的問道:「閣老,難道是覲見陛下的時候不順利?」

  此人名叫戚斌,乃是梁輔臣的得力臂助,擅於統兵之術,梁輔臣原本是打算將他留在陝甘三邊應對火篩入寇,但出於某種考慮,最終還是將他帶到了京城。

  梁輔臣看了戚斌一眼,卻是不願意說出自己對德慶皇帝的不滿,依然想要維護德慶皇帝的形象,緩緩搖頭道:「沒有,覲見陛下還算是順利,陛下對我的器重與信任依然沒變,陝甘三邊的事情也會全力支持,只是具體的操辦有些麻煩,需要耗費一些心思。」

  見梁輔臣這般模樣,戚斌則是若有所思——他很了解梁輔臣,知道事情絕不是這麼簡單。

  然而,不待戚斌深思下去,梁輔臣已經是開口問道:「戚斌,可是有什麼事情?」

  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後,戚斌也回過神來,從懷中抽出兩份名帖交給梁輔臣,說道:「閣老覲見陛下的時候,周尚景與趙俊臣的人先後送來了名帖,皆是想要與閣老見面。其中,周尚景想要儘快與閣老見面相談,最好是今天晚上,而趙俊臣則是約在了明天早朝結束之後。」

  伸手接過兩份名帖之後,梁輔臣略略沉吟了一下,卻是忽略了周尚景的名帖,開口吩咐道:「如今晌午剛過,趙俊臣應該還未去戶部衙門辦公……咱們先去趙府,不必等到明天了,我現在就要見趙俊臣!」

  對於梁輔臣這般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戚斌顯然是早已經習慣了,並沒有任何意外,只是點頭答應之後,就轉身去安排了。

  而梁輔臣則是轉頭看了一眼紫禁城,眼神隱隱有些波動,然後又輕輕搖頭,轉身向著自己的轎子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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