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閹人巷啊。☮♕ 💘ඏ」
趙俊臣坐在床頭,聽著方茹的匯報,輕聲慢語間,若有所思。
而方茹則坐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趙俊臣的答覆。
沉吟片刻後,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一個滲透內廷的好辦法,日後咱們確實可以對閹人巷那邊多關注一些,若是有可用之人,亦可接觸一下,有咱們資助銀兩的話,想來從中挑選些人入宮也容易,而這些入宮之人,日後說不定就會有大用。」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不過,閹人巷那邊太過混亂,那些沒能入宮的閹人,良莠不齊,多為潑皮無賴,茹兒你與他們接觸多有不便,這件事就由慶彥來負責吧。」
聽趙俊臣這麼說,一旁的許慶彥點頭應是。而方茹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失落之色。
這般失落,倒不是因為趙俊臣把事情交給了許慶彥負責,方茹本身也不願意與那些閹人多有接觸。
只是,這通過閹人巷向內廷滲透的辦法,雖只是方茹的靈光一閃,但方茹也對它抱有著極大的期望,本以為會引起趙俊臣的重視才對,但沒想到趙俊臣在得知後,雖然同意了她的計劃,但神色之間,卻是一副興致寥寥的樣子。
方茹的失落,自然沒有瞞過趙俊臣的眼睛。
「茹兒,你對內廷終究不是很了解。」趙俊臣寬聲解釋道:「如今內廷里的那些掌事太監,一個個都是識文斷字之人,若是大字不識幾個,是很難在內廷中出頭的。而內廷歷年來在挑選新近太監時,也自有標準。其中首選,當為識文斷字者,當然,這種人畢竟只是極少數,畢竟有了識文斷字的能耐,也犯不著去當太監了;接下來則是年紀尚幼者,其中聰明伶俐者,更會被送到內書堂傳授學問;內廷二十四衙門,各殿各宮,諸多掌事太監,大都是這般出身。剩下的名額,則會挑選些身強體壯者,但這些人入宮之後,就只能做些粗活累活,大都不會有什麼出息。」
頓了頓後,見方茹若有所思,趙俊臣接著說道:「而閹人巷裡的那些人,十有**都是落選之人,可見他們各有缺陷,或是心性不好,或是年歲太大,或是能力有缺,用些銀子賄賂管事太監,把他們送入宮中並不困難,但這些人想要在內廷出頭,卻是難上加難,對咱們的幫助也不大,最多也只能傳遞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而想要掌控內廷,重點還是內書堂、司禮監和御馬監這三大衙門。」
「原來如此。」趙俊臣雖然解釋清楚了,但方茹反而愈加失落了,只覺得自己在趙俊臣面前出醜了,低聲道:「還是老爺看的明白,是妾身想當然了。」
「也不能這麼說。」趙俊臣抬手輕擺,笑著寬慰道:「你這計劃其實也不錯,投入小,風險也小,但收穫卻不一定低,安排入宮的這些人,雖說很難出頭,但只要咱們多投些銀子,讓他們上下打點,卻也不一定就會無用。更何況,當年魏忠賢權勢洶天,又何嘗不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可見萬事無必然,但若是咱們運氣好些,也未必就不能成事。」
本只是寬慰方茹之言,但說著說著,卻是連趙俊臣自己,也覺得這般方法未必不能一試。所以話聲剛落,趙俊臣又對著許慶彥叮囑道:「慶彥,這件事既然由你負責,你也要用心些,若是真能找到些人才,咱們大可以鼎力相助,說起來,內廷那邊也快要補充人手了。」
許慶彥自是點頭答應,道:「少爺你放心,閹人巷裡閹人無數,想來總有幾個可用的人,我自會為少爺用心挑選。」
趙俊臣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捧起手中的摺子,垂著頭繼續檢查。
這份摺子,趙俊臣已是準備多日,幾經修改,如今終於近乎完工,此時正進行著最後一次檢查。ღ(¯`◕‿◕´¯) ♫ ♪ ♫ ❻❾𝓈𝒽𝐔Ж.ςσ𝔪 ♫ ♪ ♫ (¯`◕‿◕´¯)ღ
見趙俊臣如此,方茹神色之間,不由閃過了一絲無奈。
趙俊臣這些日子以來雖說對外稱病,但卻依舊不見絲毫休息的樣子,不僅廟堂中樞的諸般風吹草動,都一直在緊緊盯著,從不疏忽,而諸般謀劃,更是不斷的耗費心力,不見有絲毫放鬆。
對於趙俊臣如此,方茹雖然勸過,但趙俊臣如今已經習慣了事事計較、時時謀劃,對於方茹的勸告,雖聽了進去,卻又總閒不下來。
………
如今,據趙俊臣對外稱病,已是過去了五日時間。
然而,這南巡的諸般安排,究竟該由誰來負責,卻依然沒有定論。
只是,當初在定計的時候,趙俊臣與周、沈、黃四人,終究還是小覷了德慶皇帝保護太子朱和堉的決心,這般吃力不討好,並極有可能損害清名的差事,德慶皇帝可以交給趙俊臣,甚至可以交給朝堂上任何一個人,卻絕不會交給太子朱和堉。
如此一來,雖說朱和堉每天都會給德慶皇帝上摺子請願,雖說周尚景、黃有容、沈常茂三人一直都在明爭暗助,雖說太子一黨如今已是最有力的競爭人選,但因為德慶皇帝的緣故,眾人卻依舊不能如願。
而這般僵持,遲遲不能決定,隨時都會生變,自然不利於計劃,趙俊臣看不下去,終於決定出手,「幫助」朱和堉得償所願。
………
而趙俊臣的辦法,就是他手中的這封摺子。
將摺子再一次檢查後,趙俊臣突然遞給了方茹,說道:「茹兒你看看,我這篇摺子寫的如何?」
方茹微微一愣,因為趙俊臣已經很久沒讓她參與朝堂之事了,但還是聽話的點頭接過,打開後細細查閱。
然而,這篇摺子,方茹卻是越看越覺得吃驚。
待讀完之後,方茹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向趙俊臣問道:「老爺,這封摺子你當真要呈給陛下?」
原來,趙俊臣的這份摺子,是關於南巡準備的一些建議。
南巡的花銷極大,但歸納起來,不外乎只是五大方面:南巡儀仗、隨行人員的吃穿住行、各地官員的迎來送往,行宮的建設、以及南巡路線的準備。
而如今中樞對南巡之事的提前準備,卻只有一個方面,即「南巡路線的準備」。
說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卻又涉及了方方面面,比如路線的勘察、比如道路的修整、比如河路的擴寬、比如龍舟馬車等物的準備等等。
而這些事情,卻又最容易造成勞民傷財之舉。
趙俊臣的這封摺子,正是有鑑於此,而想出的應對之策。
總的來說,趙俊臣摺子里的建議,可歸納為了三方面。
其一,路線的勘察、龍舟馬車等物的準備,不經地方官府之手,由朝廷中樞直接負責,所需花費,也由戶部與內庫共同承擔。
如此一來,即能做到公平公正,也能減少民間徵兆。
其二,道路修整與河道拓寬,需要大量的民工勞力,為了減免民怨,這民工勞力的徵集,可任憑百姓自願,只是百姓一旦參工後,就能獲得獎勵,各地官府可憑藉著該百姓出工出力的程度,在接下來的三年中減少稅賦,甚至表現優良者還能得到銀錢獎勵。而一眾參工的百姓,以家境貧寒者優先。
如此一來,不僅能節省民力,減少民怨,更能為百姓贈富,回贈民間,並扶持貧困百姓。
其三,為了保證道路河工的修建質量,中樞可對道路河段進行分段,南巡路徑的每州每縣,都由當地官府具體負責,中樞只負責監督,並根據道路河段的長短、以及修整的難易程度,進行審核後撥出銀子,卻不直接插手,待建成後進行評斷,速度質量皆優的府縣,不僅該地的父母官會被吏部記功,並著重提拔,該府縣在日後也會得到朝廷的優惠政策。
如此一來,不僅能節省朝廷中樞的精力人手,也能保持工程質量,最重要的是,將來即使出現了什麼岔子,其錯也在地方官府,而不在中樞。
這三點建議在後世只是尋常,但在這個時候卻頗為新穎,至少在方茹看來,若是按照趙俊臣的這些建議做事,負責之人不僅不會招惹民怨,清名有損,更能得到朝野雙方的一片讚譽,正是名利雙收。
………
想到這裡,方茹忍不住說道:「老爺,你這封摺子一旦呈了上去,陛下他見到好處,必會把事情交給了太子,而太子他若是也依策行事,這次南巡準備,不僅害不了他,反而會增加他在朝野的清名聲譽,討得陛下歡心信任,如此一來,豈不是與老爺你的打算截然相反了?」
聽方茹這麼說,趙俊臣卻似笑非笑,問道:「你當真以為這些是良策?」
見趙俊臣神色悠然,方茹不由愕然,思考片刻後,卻還是點頭。
趙俊臣一笑,悠悠道:「在這世上,好意惡意,兩者其實最是分辨不清,就拿這次南巡的準備來說,我想讓太子他親自負責此事,看似好意,但心中卻存著陷害他的想法,而我如今準備的這三條『良策』,除了暗助太子得償所願之外,效果也是相同。」
頓了頓後,趙俊臣神色間多了一些感慨,又說道:「古往今來,朝野之間,所謂良策,數不勝數,但最終能落得好結果的又有幾條?原因為何?其一,時機與環境不恰當,其二,想當然耳,其三,具體負責之人存了異心。而我這三條所謂『良策』,卻全都占了,看似前景良好,但具體實施之後,比起依舊例行事,所產生的禍害,恐怕還要更大。」
聽趙俊臣這麼說,方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