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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趙俊臣暗中給朱和堅挖坑設陷阱的同時,朱和堅已經乘船離開京城,沿著京杭運河一路南下抵達鎮江,然後又從鎮江府轉入長江航道,直接抵達南京。
這段航程,途徑直隸、山東、江蘇三地,距離長達三千里左右。
而朱和堅這一路竟然只用了五天多的時間!
在明朝時期,漕船航行有「六十里一更、一晝夜十更」的說法,也就是說普通漕船的航速大約是每小時二十里多一點的樣子。
朱和堅離開京城之際,曾是特意徵調了兩艘車輪舸作為自己的座船,車輪舸乃是明朝後期所建的新型戰船,船長四丈二尺、寬一丈三尺,內置四輪、由人力驅動,航速要遠快於普通帆船與漿船。
但即使是這樣,朱和堅僅僅是用了這般短時間就能抵達南京,也完全可以稱之為神速了!
只能說,朱和堅這一路上乃是日夜兼程、全力趕路,不僅是吃飯睡覺皆是留在船上,甚至都沒有浪費時間接見沿岸各地的地方官員,所以才能出現這般驚人的速度。
而這般情況,也足以能體現朱和堅的心情急切與內心不安。
畢竟,這還是朱和堅出生以來第一次離開京城中樞,目前更還是儲君廢立的關鍵時期。
京城中樞的局勢莫測、南京六部的複雜情況,以及趙俊臣、周尚景這兩位權臣的虎視眈眈,皆是朱和堅深感壓力,所以他必須要抓緊時間、儘快處理完畢南京方面的一切事情,然後就要迅速返回京城,及時處理京城中樞的種種局勢變故,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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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的下午申時,朱和堅的座船終於是進入了南京境內的長江航道,南京城的高大城牆也是遙遙在望。
然後,朱和堅就傳令船艦逐漸放緩航速。
這是因為,朱和堅一方面不希望讓南京各界看出自己的急切心態,另一方面也想要趁機緩解一下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身體疲乏。
車輪舸雖然要比尋常船艦航速更快,但也不似尋常船艦一般航行平穩,再加上朱和堅原本就是體弱多病、先天不足,這段時間又是日夜兼程、吃住都在船上,每天都要承受大量顛簸,自然是有些吃不消。
朱和堅此刻的身體情況,已是瀕臨極限,不僅是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更還是腿腳無力、就連尋常走路都會立足不穩。
船艙之內,傳令放緩航速之後,朱和堅又吩咐賈倫為自己準備一杯參茶。
參茶乃是大補之物,有時候還會透支元氣,所以朱和堅一向是不敢多用,這一路上也是儘量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強行撐著,但此時南京已是遙遙在望,朱和堅自然是不願意展現自己的虛弱一面,所以依然是要用自己的虛弱身體承受大補。
等到賈倫端來參茶之後,朱和堅立刻是一飲而盡,還把茶水裡的參片嚼碎吞下。
就這樣,大約一炷香時間之後,朱和堅的面色已是逐漸恢復了紅潤,腿腳也逐漸恢復了一些力氣,徹底遮掩了他此前病怏怏的模樣,只是雙目之中還殘有一些血絲,看起來有些嚇人。🐸👊 ♞💲
察覺到自己身體情況的變化之後,朱和堅轉頭向賈倫問道:「我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如何?」
賈倫的目光之中閃過了一絲擔憂,道:「看上去是正常了……但也只是表面正常罷了!殿下,你現在依然是在透支身體,若是這種情況反覆出現,你將來就算是順利坐上儲位,恐怕也撐不到登基大寶的那一天,在咱家看來,簡直就是刨腹藏珠一般。」
在朱和堅面前,賈倫一向是有話直說,從來都不會刻意遮掩,這也是朱和堅重用信任賈倫的主要原因之一。
此時,聽到賈倫近乎詛咒一般的評價,朱和堅也不惱怒,只是面無表情的說道:「只要表面看起來沒問題就行,我也知道自己的做法過於急切,但眼前困局若是不能順利解決,任何長遠打算也只是一場空談罷了……更何況,無論是南京的未來局勢,還是京城的諸般隱憂,皆是讓我隱隱心中不安,必須要強逼自己一把才行!」
說話之際,朱和堅的態度冷淡,就好似身體不是自己的。
見到自己勸說無效,賈倫也沒有繼續多說,只是眼中擔憂之色更重。
另一邊,朱和堅已是轉移了話題,吩咐道:「等到抵達南京之後,你就暫且不要跟著我了,而是隱藏在暗處與我配合……
你接下來的任務很重,不僅要負責安置『嘲風』死士,還要聯繫那批率先趕到南京境內暗中潛伏的廠衛,儘快拿到南京城內近段時間以來的所有情報交給我,最後還要代表我與南京鎮守太監席成進一步接觸,試探此人是否可以完全信任……」
聽到朱和堅的不斷吩咐,賈倫先是點頭答應,然後問道:「但若是咱家離開了殿下身邊,殿下身邊缺少可靠幫手,豈不是獨力難支?」
朱和堅搖頭道:「我抵達南京之後,最開始只負責一些明面上的事情,有鮑文杰與劉冶二人協助就足夠了,行動之際主要還是要依靠太子太師王保仁的力量,但暗中的諸項準備,也只能交由你來負責。」
朱和堅的心腹並不是只有賈倫一人,但為了防止京城中樞發生意外變故,所以他離開京城之際也暗中留下了許多布置,這些布置皆是需要可靠人手具體負責,所以朱和堅來到南京之後也就面臨著人手不足的局面,許多事情只能交由賈倫一人全權負責。
說曹操、曹操到,朱和堅剛剛說完,就聽到船艙門外傳來了禮部侍郎鮑文杰的聲音。
「啟稟七皇子殿下,船艦很快就要抵達南京碼頭,南京各界以太子太師王保仁為首,目前皆已是現身於碼頭之上、迎接於您,還請七皇子殿下親自現身、接見南京各界人士。」
聽到鮑文杰的稟報之後,朱和堅沒有任何耽擱,抬手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後,就親自打開了船艙房門,然後就見到鮑文杰、劉冶等人皆是等在門外。
見到眾人之後,朱和堅也收斂了表情間的冷意,恢復了一貫以來的溫雅形象,笑道:「我還是第一次乘船遠行,難免有些不適應,竟是出現了暈船跡象,這段時間一直躲在船艙之中休養,只能依靠鮑大人、劉大人各位主持局面,實在是幸苦大家了……幸好,咱們目前已是抵達南京,接下來就能趁機好好休息一下了。」
正如朱和堅所言,他這段時間為了隱瞞自己的身體情況,一直都躲在船艙之中極少露面,所以鮑文杰、劉冶等人也皆是心中擔憂。♠♟ ➅9şĤ𝐮ⓧ.𝕔Oм 🍩😂
此時見到朱和堅身體情況看似正常之後,眾人也皆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再聽到朱和堅的感激之言,也皆是心中一暖,只覺得朱和堅果然如傳言一般有明君氣象。
尤其是劉冶,表面上更是一副感動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隨後,朱和堅就領著鮑文杰、劉冶等人登上了船頭,遙望著南京碼頭的情況。
與此同時,也沒有任何人發現,朱和堅的親隨太監賈倫、以及朱和堅的一批侍衛僕從,此時皆已是消失不見,就好似他們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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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當朱和堅等人登上船頭之後,很快就見到南京碼頭上的情況。
雖然只是遙遙相望,但朱和堅依然能敏銳察覺到南京官場這段時間以來的複雜情況。
按理說,朱和堅乃是皇子、准儲君,明面上又擔負著南京祭祖的重任,身份自然是無比尊貴,所以南京各界迎接朱和堅之際,就應該是隊伍整齊、秩序井然才對。
但實際上,朱和堅遙望之下,卻發現南京碼頭上迎接自己的南京各界人士竟是隊伍極為鬆散,分裂成了不同團體,相互間刻意拉開了距離、也幾乎是沒有任何交流,遠遠就能感覺到碼頭上的冷肅氣氛。
很顯然,南京官場已是出現了嚴重的內部分裂現象,而且彼此之間敵意極重,否則就無法解釋朱和堅眼前的這一幕現象。
看到這一幕之後,朱和堅暗暗想道:「看樣子,趙俊臣當初所提議的那項毒計已然是奏效了!南京官場內部已經不再是鐵板一塊,很容易就可以逐個擊破、分而治之!
南京六部……近三百年來一直是統轄著江南各界的方方面面,不僅是權勢極大,更是根深蒂固,江南商人們在南京六部的庇護下大發橫財、江南士子們在南京六部的照顧下考取功名、江南官員們在南京六部的扶持下穩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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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江南地區的各界勢力皆是都不願意看到南京六部失去權柄,朝廷中樞屢次想要收權也皆是功敗垂成,但現在卻是因為趙俊臣的毒計,被徹底動搖了根基、也徹底失去了人望……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朝廷中樞的收權計劃,也許將會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暗思之際,朱和堅心中回顧著趙俊臣針對南京六部所提議的那項毒計,心情不僅沒有輕鬆,反而是愈發充滿了忌憚!
這是因為,趙俊臣所提議的那項毒計,實在是過於陰損,朱和堅當初知曉了這項計劃的詳細內容之後,更是一度顛覆了他對於趙俊臣的認知,只覺得趙俊臣的心性要遠比想像之中更為毒辣卑鄙,所以他每當是想起這項計劃,心中對於趙俊臣的忌憚之意就會再次加深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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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臣針對於南京六部的計劃,概括起來就是內部分化、激發矛盾,又細分為四個步驟,分別是「斬首抽骨」、「抽血換髓」、「病急亂醫」、以及「妙手回春」!
所謂「斬首抽骨」,就是趁著朝廷中樞上一次出手整頓清洗南京官場之際,不僅是把南京六部的幾位魁首人物盡數罷免定罪,就算是南京六部之中那些辦事能力較強的中層官員也都要全部進行撤換,只留下那些或貪酷、或無能的劣質官員。
這樣一來,南京六部自然是群龍無首,也失去了實際辦事能力,徹底陷入癱瘓狀態。
所謂「抽血換髓」,則是朝廷中樞為南京官場換血之際,刻意安排一些性格不符、只會壞事的官員擔當重任。
譬如說,朝廷所任命的南京吏部尚書名叫吳陘人,此人的性格乖張不合群,不懂得聚攏人心卻又喜歡排斥異己,由他擔任南京吏部尚書之後,整個南直隸的官員都將是永無出頭之日,定然是有功輕賞、有過重罰的局面;
又譬如說,朝廷所任命的南京戶部尚書,名叫汪正,此人則是性子貪婪吝嗇、又喜歡斤斤計較,由他擔任南京戶部尚書之後,必然是時不時的勒索商人、攤加稅賦,而且這個人還是出了名的翻臉無情、收了銀子也不會為人辦事,整個江南地區的商賈與農戶必然是都要苦不堪言;
再譬如說,朝廷所任命的南京刑部尚書,名叫李子雍,此人如今已是耳順之年,一向是是老弱昏聵,也屢屢有失察之過,由他擔任南京刑部尚書之後,必然會造成大量的冤假錯案,也必然會引起江南境內的民怨沸騰;
還譬如說,朝廷所任命的南京禮部尚書,名叫沈欣文,乃是依靠祖蔭為官,本身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還喜歡故作聰明、嫉賢妒能,由他擔任南京禮部尚書之後,不僅會鬧出許多笑話,江南貢院裡的學子們也定然是要大禍臨頭;
最重要的是,這幾位南京六部尚書的人選之中,吳陘人與汪正一向是關係惡劣,乃是官場死敵,經常彈劾對方,沈欣文則是一個攪屎棍,李子雍更沒有控制局面的能力,若是由他們來擔任南京六部尚書的話,不僅是幾個衙門都會亂成一團,並且還會陷入無盡的內耗之中!
事實上,若非是朝廷中樞要針對南京六部、從南京六部收權,這幾名官員早就要被朝廷罷免了。
至於趙俊臣計劃的第三個步驟,也就是「病急亂醫」,則是刻意留下一部分南京六部的官位空缺,這些官位空缺皆是交由南京六部進行內部推選!
這樣一來,南京六部為了爭奪這些空缺,必然會進一步陷入衝突之中,等到局面僵持之際,再由朝廷頒布旨意,依據南京各部的政績多寡來決定這些空缺位置的最終歸屬。
計劃進行到這一步,南京六部的實幹官員皆已是被朝廷中樞清掃一空,只剩下了一些昏聵無能的官員,又有了吳陘人、汪正、李子雍、沈欣文這種完全不靠譜的上司,這般情況正是應了一句話——「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這般情況下,若是南京六部還能無所作為、儘量低調,或許還有可能渡過這場危難,但依照趙俊臣的計劃,卻是逼著他們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如此一來,南京六部的情況自然是要熱鬧非凡。
譬如說,南京吏部的功績何來?自然是考核官員功過,但以新任南京吏部尚書吳陘人的性格來看,他做事之際必然是議功少、記過多,或許還會迫不及待的收集手下官員罪行、大肆彈劾、以此來向朝廷證明自己的能力與功績,到時候南直隸的官員將會如何作想?
又譬如說,南京戶部的功績何來?自然是征糧收稅!但以新任南京戶部尚書汪正的性格作派,必然是要橫徵暴斂、是屢屢向商賈農戶們攤派稅賦,到時候南直隸的商農百姓們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再譬如說,南京刑部想要建立功勳,就需要儘快解決一些積年舊案,但新任南京刑部尚書李子雍一向是昏聵無能,在他的主持下,這些案件可以順利解決的可能性又有多少?成為冤假錯案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簡而言之,讓一群不靠譜的上司帶領一群貪婪無能的下屬放開手腳大幹一場,相互間還要扯後腿、下絆子,官場上簡直沒什麼事情要比這種情況更加可怕了,必然會造成民怨沸騰、民心盡失的局面!
而趙俊臣計劃之中的第四步,也就是最後一步,所謂的「妙手回春」,則是暗中進行鼓動挑唆,進一步引起江南士農工商各階層百姓對南京六部的不滿,甚至是引發一場激烈衝突,讓南京六部徹底失去人心!
這般情況下,只要是有人挑頭出面、暗中引導,江南各界很快就會想到京城中樞的存在,也就會紛紛請求朝廷中樞主持公道!
這樣一來,朝廷中樞只要是及時站出來平息民怨,就可以讓江南各階層百姓歸心!然後就可以順勢把南京六部的權柄收回京城中樞!
這個時候,江南各界勢力對於南京六部怨恨正深,對於朝廷中樞的收權做法也不會有太大的反彈,等他們反應過來之後,事情就已經成了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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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趙俊臣的這般計劃,朝廷中樞在這半年多時間以來,一直都在暗中推動南京官場的局勢變化,還安排了對於南京官場知根知底的太子太師王保仁,駐留在南京境內坐鎮。
時至今日,趙俊臣的這項計劃已經進行到了第三階段的末尾,即將要迎來第四階段。
所以,此時的江南各界勢力,對於南京六部的不滿與怨恨已經積累到了極致,很快就會在有心人的引導之下,出現一場針對於南京六部的暴動!
而利用這場變局,趁機把南京六部的權柄收回到朝廷中樞,就是朱和堅與王保仁接下來的任務。
想到這些情況,朱和堅的目光不斷波動,顯然是還有更深一層的考量!
隨著自己的船艦愈發靠近南京碼頭,朱和堅繼續想道:「這一次我親自來到南京參與此事,固然是受到了周尚景的逼迫,但也未嘗不是一次增強底蘊的機會!
趁著這次機會,我不僅能與太子太師王保仁拉近關係、正式結為盟友,還可以贏得江南各界勢力的好感,增強自己的人脈與影響……與此同時,江南境內一向是人才眾多,我也可以趁機挑選一些收為己用!
在京城的時候,我被太多人緊緊盯著,許多事情皆是不方便去做,但如今來到南京,雖然是局勢複雜,說不定還要面對周尚景所布置的陷阱,但也不再受到掣肘與監視,許多事情也都可以放手去做,說不定反而是福非禍!」
想到這裡,朱和堅稍稍消除了心中的急切與不安,也多了一些振奮之意。
下一刻,朱和堅腳下的船體輕輕一震,已是正式抵達了南京碼頭。
而朱和堅則是維持著自己溫文儒雅的形象,領著鮑文杰、劉冶等人下了船,然後就向著以王保仁為首的南京各界人士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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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了,蟲子算了一下,發現自己這個月總計更新了十六萬字,平均每天五千字多些,但依舊不夠穩定,希望下個月可以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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