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瀠洄(二)

  晌後,范琛已將裁煙閣的四人盡數帶回詔獄,共兩男兩女。為首的是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生了一雙十分精明的眼,只是此刻正淌著淚,眼白猩紅,上眼瞼腫的像粒豆子。

  她右手捻著繡著荷花的粉帕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眼,每隔一陣,眼便滴溜溜轉一圈,若無人搭理,便又折身哭泣。

  她身旁跟了個十一二來歲的姑娘,緊攥著身側婦人的衣袖,臉埋在婦人手臂上,瞧不出是何容貌,肩膀顫抖著,也在哭著。

  其餘兩個中年男人,被關在另一側牢房。每每范琛路過,一個身穿藏色衣裳的人便會扒在牢門上,哭嚎著,「官爺,我們到底犯了什麼事啊?您倒是說個敞亮話,這樣關著,也不是個事啊。」

  「急什麼?」范琛微眯眼眸,露出一絲譏笑,「著急坐實罪證,去見閻王?!」

  高聳的窗里,刮進一股寒風,如螞蟻一般爬上中年男人的脊背,再幻化成利刃,戳進他的血肉,疼的他睜大掛滿褶皺的眼瞼,嘴角的八字鬍顫抖著。

  半晌才痛苦著面,雙手胡亂擺著,「不不不,官爺您不要這麼嚇唬小人,我我,我不問就是,不問就是。」

  范琛上下打量男人一眼,言語冷淡,「到時候問什麼答什麼,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是是是!!官爺放心,小人若知曉什麼,定全都作答!」男人面上擠出幾分苦澀的笑,眼落在范琛早已走遠的背影上。

  而他身後的另一個黑衣男人,只默默抬眼瞥了一眼范琛,隨後蹲下去靠在牢房和牆角的夾縫中,將兩手揣進袖子,呆呆地看著地面。

  隨著窗外逐漸灰暗,仿佛有層灰濛濛的煙霧縈繞在其中,遮住了眼,讓人看不清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直到宋知逸快要回來時,范琛才命人點上蠟燭。

  不多時,詔獄大門咯吱吱響一聲,宋知逸雪白的狐裘被燭光一照,令他周身都格外明亮。

  他帶著刺骨的寒氣入門,抖落身上的白雪,呼出一口白霜,面上帶著肉眼可察的疲憊。他隨手解下狐裘,遞給一旁的陳煜,踏著慵懶的步子走下台階。

  范琛在聽到詔獄大門被推開時,就早已起身等候,待宋知玄從拐角現身,他便抱拳上前幾步,「大人,您讓找的人已經都帶回來了,何時審問?」

  他腳下一折退後一步,讓出一條剛好看可以看清牢房全貌的視線。宋知逸握了握疲憊的左手腕,又剪在身後。

  他朝前踱幾步,陰戾地掃一眼牢房裡的兔子。半晌,才下顎一抬,「從他開始吧。」

  言罷,所有目光都向那人投去。婦人腳下先是探出半步又快速縮回去,惹的裙角來回晃動,見無人看見,便抬頭假裝擦淚,目光則落在黑衣男子身上。

  她身後的小姑娘腦袋輕輕一歪,露出一隻眼偷偷窺一眼,又很快縮回去不敢再看。

  而藏色衣裳的中年男人,在自己和身後的人之間看來了個來回,便將路讓開。

  宋知逸坐在桌前,斜靠在桌上,借著燭光揉著左手腕。范琛與程煜二人,一左一右立在他身後。

  待黑衣男子跪在宋知逸腳下,宋知逸抬抬右手,范琛掃一眼,便道:「叫什麼?哪裡人?在裁煙閣做了多久事?」

  黑衣男子腦袋磕在鋪滿乾草的地上,「回官爺,小人叫吳貴,祖籍徐州,已在裁煙閣半年有餘。」

  范琛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問道:「平日可有發現裁煙閣有不合理的地方?」

  吳貴的眼盯著乾草滴溜溜一轉,隨即搖頭,「沒有。小人大多數都只在前廳為客人送衣裳,其餘地方,小人不曾留意。」

  話罷,吳貴又往深了一伏。范琛看一眼宋知逸,「都送去哪些地方,可還記得?!」

  「記得記得!」吳貴點頭如搗蒜,忙不迭附一句,「都是些小門小戶,像城東的李員外家、張秀才家,城西的張小姐家,還有……」

  幾人聽的眉一皺。范琛截斷吳貴的話,「可有不尋常的人家?」

  吳貴的手在草上動了動,沉吟半晌,才豁然想起,「有一家,不過那家早在半年前就被抄了家。」

  見座上不語,他便抬頭往上一瞧,誰知對上的是三雙陰沉有殺意的眸子。當即又伏在地上磕兩個頭,「是一個鹽商。」

  「還有呢?」陳煜的眼落在牢里中年男人身上,那人正趴在木門處朝這裡看著。

  「沒有了。」吳貴搖頭。誰料他身後的中年男人撓頭的動作恰巧被宋知逸瞧見,冷漠地提一聲,「但願你不曾說謊。」

  吳貴一怔,又在地上狠狠磕了幾個,「小人不敢說謊!不敢說謊!」他像一隻地鼠,整個身體伏在地面,似要在地上打個洞鑽進去。

  吳貴被丟回牢房。宋知逸眼也不抬,拍拍衣袖拔座而起,整個側臉被蠟燭印在漆黑的牆上,打出一道更深的剪影,高聳的鼻樑下雙唇一啟,「你們繼續。」

  牆上的影晃了晃,路過時的微風扯著蠟燭,將桌前幾人的面孔晃的晦暗不明。

  寂靜的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偶有幾聲雪落的聲音入耳,伴著幾聲聽不真切的犬吠。

  魏意裹著被子,靠在冷冰冰的牆上,她睜著眼,卻看不見任何東西。思索片刻,她墨黑下床,點燃桌上不到一指好的蠟燭。

  燭光晃了晃,才照出魏意掛滿哀愁的臉。她借著微光拿來一支分叉的毛筆,她端詳片刻,腦中閃過宋知玄。

  原是宋知玄要丟棄,見她的眼落在筆上挪不開,便給了她,說,就當是他丟了她撿的。

  沉默半晌,她攤開巴掌大小的紙,流暢快速寫完幾個字。接著將蠟燭吹滅,摸著黑折好一條,揣入懷中。

  在原地呆站片刻,等眼前亮了些許,這才摸黑回到榻上。

  冬日的夜總是很長,連著不知多少聲聽不真切的雞鳴,天才泛起魚肚白,灰濛濛得,好似又要將這夜吞噬。

  天大亮時,宋知玄已穿戴整齊,立在房門處,冷冷地垂眸看著擋在他身前一個頭的久夏,「讓開!」

  久夏張開雙臂,淡淡的梅香從她身上散開,「公子恕罪!不讓您出門時夫人親自交代過的,願公子不要讓奴婢為難。」

  宋知玄吁出一口雪白的霧氣,眉頭緊蹙,「我說讓開!有什麼後果,我會自行承擔。若夫人問起,就說我去尋大公子去了。」

  「可是……」久夏腳下輕輕一跺,擰著的眉往下,便是充盈著熱淚的眼。她急切切扭頭看向一旁的魏意,方才還溫柔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好幾個調,「你是死人嗎?還不快勸勸公子!!」

  魏意看一眼宋知玄,又將頭低下,「久夏姐姐莫要動氣。公子說要去尋大公子,那便是真的去尋,有大公子在,定會平安無事。」

  「你!你還敢這麼說?!」久夏原本就攔不住人,再由魏意這麼一開脫,當即有些慍怒,氣沖沖拔開腳,這廂剛高高舉起巴掌,那邊宋知玄已邁著大步出了房門。

  她餘光瞥見一抹碧藍身影,立即回頭,可又想著她要教訓驕月,又轉回去,誰料魏意借著她回頭的間隙,腳下一挪便從她身側擦肩而過,跟在宋知玄身後離去。

  魏意在轉角處回眸瞄一眼氣的跳腳的久夏,正好見薇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拉著久夏去往別處。想必見微除了安慰久夏,還會順便替久夏出些下三濫的主意整治她。

  眼下她自己不用擔心,倒是有些擔心景笙那小丫頭。

  宋知玄走在前頭,兩手剪的在身後,劍眉扣著,「稍後恐怕有些難辦,你且護好自己。」

  魏意頷首低眉走著,聞言將眼瞼一掀,看一眼高挺的背影。雖不知是如何難辦,想必也不似方才久夏攔他們一樣,得他提醒,她也只管點頭答是。

  二人出院子一路暢通,穿過毫無生機的花園,見著一處假山,假山下還未冰封的小池塘,被寒風蕩漾起一絲漣漪。

  正當魏意放下戒備,跟著宋知玄走出朱門,一股子涼風迎面而來,她還未來的及抬眼,面上便襲來一抹暗色,「啪」一聲,將她掀得撲在身後的朱門上。

  一巴掌撲的她暈頭轉向,左臉頰疼的麻木,她捂著臉頰抬眼一瞧,從一旁竄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婆子。

  那婆子朝微有震驚的宋知玄一矮身,又轉回來鉗住魏意的手臂將人拽出門,厲聲訓道:「好你個大膽奴婢!公子原就受著傷!不知規勸便罷了,還拐著公子往外去!公子若是再有什麼差池,你這三兩重的骨頭賠的起嗎?!!」

  話罷,已將人拖出半丈遠要帶去宋夫人跟前。魏意腦袋昏沉半日,即便她手臂擰著想掙脫,奈何婆子力氣太大,拎她好似拎一隻可憐巴巴的小貓,被盪在空中左右搖晃。

  婆子使了半晌勁,見人往後躲,當即舉起寬大的右手照著那張紅著的臉甩下去。落至半空被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手攔住,她抬眼看去,對上一雙震怒的眼。

  宋知玄陰沉著臉,大力將婆子向後一推。眼中燃著怒火,直直盯著那婆子,「是我要出門,與她無關。今日你們誰也攔不住我!」

  婆子瞧著宋知玄要吃人的眼,趕忙將腦袋一垂,面露難色,「公子恕罪,奴婢,奴婢也是受夫人差遣。夫人說什麼,奴婢便做什麼。」

  言罷也不曾挪步,整個人擋在他眼前。僵持半晌,一左一右又出來兩個婆子,朝宋知玄一矮身行了禮,便站成一排擋住了去路。

  宋知玄面露不悅,微眯一下眼,將魏意從中間那婆子手中拽出來,銀白的狐裘一盪,將人攬在身後。他眼眸朝身後一低,沉聲叮囑,「跟緊我。」

  魏意被這一拽,晃的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婆子說的已經十分清楚,今日就是奉命拿她來的,並不怕得罪宋知玄。而宋知玄若是硬要帶著她出這個門,就是與宋夫人作對。

  她抿一抿唇,稍作思忖,抬眸看一眼宋知玄,對首的人也決然毅然瞧著她。她不該讓他們母子二人產生隔閡,更不該挑這這樣的日子去見池清婉。

  想到此地,魏意緩緩將衣袖從銀白狐裘下的手中抽離,「公子還是回吧,改日再見大公子也無妨。」

  她還未盡數抽回,反被宋知玄握上來,扣住她清瘦的手腕,「不必,就今日去見!」

  他溫熱的手緊了緊,隔著衣袖也觸摸到魏意發涼的手。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被此刻糟糕的氣氛所嚇到。

  三個婆子見此情況,面面相覷。猶豫再三,為首的婆子恭敬復言,「公子還是聽夫人的,待在府中吧。」

  話音一落,忽的寒風四起,即便隔著衣衫,也讓人覺得周遭比方才冷了幾分。婆子抬眸瞧見面露兇狠的宋知玄,當即低著頭不敢再去看。

  三人身子晃了晃,卻依舊沒有要讓開的跡象。須臾片刻,只聽「猙」一聲,一把銀劍已落在中間那個婆子的脖頸上。

  劍刃在雲層的倒影下泛著銀白亮光,像是被劈碎的銅鏡,將團著的光散開,一道一道割裂在那婆子的下顎。只微微一動,便可讓她飲血而去。

  見宋知玄動了真格,狐裘下的手向上一翻,換她拽他。宋知玄挺拔的身姿輕輕一晃,那婆子被嚇的瞪大了眼,兩手在身側舉著,嘴打著顫。

  「讓開!」宋知玄紅唇一啟,聽不出此時他是何情緒,不過單從他慍怒的眸子裡可以瞧出,若還被擋著,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魏意的心高高懸起,知道那婆子受不住這等威壓,才退一步。其餘二人也跟著退一步。

  婆子一直退至台階下,宋知玄依舊沒有要將軟劍拿開的意思。魏意鬆開攥著的手還未離開,又被宋知玄扣回去。

  魏意的腦袋被他拽的一糊塗,她抿唇看他一眼,便任由他牽著向前。其餘兩個婆子見勢不對,分頭拔腳跑開,一邊高呼「夫人!不得了了!」

  魏意被這一聲驚擾清醒,迅速收回落在宋知玄後腦的目光。回神時才發覺他們已經快到宋府大門處。

  婆子讓人打開大門。宋知玄這才將軟劍收起,眼眸冷的像屋檐上掛著的冰串子,他微微頷首,像是鬆一口氣般,朝著那婆子微微頷首,「得罪了。」

  婆子捂著胸口驚魂未定,靠在偌大黝黑的大門上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待兩人上了馬車,這才回想起她本是來攔著人的。

  見馬車緩緩走遠,忽的拍一巴掌大腿,左右一瞧,拔腿就往府中跑,「夫人!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車一直向前晃著,已走出好長一段距離,魏意才猛然掀起窗欞表身後看一眼,見無人追來,鬆一口氣。忽的又想起什麼,落下的心又懸起來。

  她陡然看向端坐的宋知玄,只見他睜著眼直直看著前方,兩隻手搭在膝上一動不動。她欲開口,卻不知從何處說起,唇微張了張,又抿住。

  冬日的太陽沒什麼溫度,一束一束微弱的金光隨著馬車晃動,從窗欞縫隙擠進來,落在魏意身側。

  宋知玄的眸子終於動了動,他看一眼那光,又緩慢向上移,直至落在那張白皙的面上,才眨眨眼,嘴角上揚,「自由了。」

  「嗯?」忽然出聲,使得魏意聽的不明其意,思忖一瞬,想必宋知玄是在說這幾日未出門,現下能出來可謂自由,轉念一想,又念起今日此事,恐怕給宋知玄招來許多麻煩。

  她手互相攥一下,便雙膝一軟滑到座下。膝蓋還未落地,宋知玄猛然將她拉起,凝眉不解,「跪我做什麼?難不成是感謝我將你帶出來?」

  魏意面上掀起一陣不解,點頭稱是,「此番出行,也是連累公子與夫人有了嫌隙,這一跪是謝公子慷慨解奴婢之困。」

  她垂眸頷首,端坐著。宋知玄的眼落在她煽動的眼瞼上,忽的露出一抹不可自察的笑意,「你無需跪我。現在是,將來也是。」

  他深呼一瞬,唇角也染上笑。須臾半晌,挪開眼眸,投向眼前的門帘上。

  「與你說幾句吧。」宋知玄嘴唇一啟,「兄長自幼性子乖張,不服管教。而我母親,卻要什麼都要經過她的同意,才肯讓我們去做。」

  「我膽小聽話,所以母親說的每句話我都會聽,往常有事不讓我出門,我就待在屋裡看書。不過大哥不會,他雖一直答應著,卻極少按母親說的去做。」

  話到此節,他眸中柔色更盛,沉吟半晌,輕笑一聲,「你瞧,如今兄長是掌管北鎮撫司的鎮撫使,而我只是宋府的二公子。」

  「我羨慕著兄長。所以,今日才一博到底,用我自己的方法,駁一回束縛。現下我才知道,自由,也可以是這樣。」

  話罷,宋知玄眼眸彎彎,帶著笑意看一眼魏意,片刻又飄回車簾。

  魏意面上一笑,卻有些苦澀。原來他方才說的自由,是因為這樣的「自由」。她不知該說他對或是錯,只知不管是因為她,還是他自己,宋夫人此刻的怒火,定燃的像銅爐。

  她思忖著,若她不說想去見池清婉,宋知玄也不會藉此反抗陸夫人,總歸本就是她的錯。

  她頷首端坐,「想必今日夫人定動了怒,原就是奴婢求公子出的門,是奴婢的錯。稍後回府,夫人的怒火,便由我來扛。」

  宋知玄的眼移至魏意堅定不移的面上,緩緩搖頭,「不用。再有十多日便過年了,到時家中親戚走動,我還要出席,母親定不會嚴懲我。」

  魏意將手中的袖子攏了攏,端坐著不動,這場劫難,她註定是逃不過的,「公子說的是。」

  她頷首垂眸,一時間眼無處可落,便乾脆靠在車壁上闔上眼。不過此舉落進宋知玄的眼,倒成了幾分不得已的慪氣,他覺得自己看透了魏意的心思,不自覺便笑了聲。

  魏意自然是聽到一旁微小的聲音,可她正思索著瑣事,便不曾睜眼。這讓宋知玄笑意更濃。

  馬車直直走了好一陣,才慢慢地進入只可過一輛車的巷子。入了巷子便安靜不少,喧鬧的聲音被慢慢隔至耳後。

  正午時金烏高掛天際正中央,微弱的暖光毫不吝嗇地揮灑著。魏意站在馬車邊,看著蕊繡坊金邊剔的大字,恍然如夢初醒,陽光剛好足以溫暖她冰封的心。

  她向前邁一步,面便洋溢起笑意。

  池清婉餘光忽得瞥見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心下一怔,趕忙回首,人已進了屋。

  「姨娘。」魏意溫婉矮身一拜,見著許久未見的人,總是眼酸的說不出話。

  池清婉眼底蘊淚,上前一步,又忽的停下朝魏意身後瞧一眼,見無人,拉著魏意往裡走幾步停下,回身瞧著快與她奇高的個頭,「你,你長高了許多。」

  她溫柔笑笑,拿帕子擦了掛在眼角的淚,復拉起魏意的手,「算起來,你我分別已有大半年,我還當,見不到了。」

  說到此節似是想起什麼,「你怎的一個人就出來了,無人發現你麼。」話罷又看看魏意身側,「景笙怎得不見來。」

  池清婉問起,魏意才有間隙答話,「謝姨娘掛念。如今我在宋二公子院中做事,許多事,幸虧有他相助,今日能出來見您,還是他違抗了宋夫人的命令出來的。」

  話罷她回頭瞧一眼停在不遠處巷子裡的馬車,「至於景笙,我怕給她惹麻煩,並未帶她。」

  「宋二公子,為了你,得罪了他母親?!」池清婉時常混跡於市,最會抓重點。她面露震驚,急怯怯道:「你們,你們是……」

  魏意瞧著池清婉驚慌游離的眼神,猜出她所想,趕忙否認,「姨娘多想,並非那樣。是二公子知曉了我不是從蜀中來,也知曉了我的事。」

  「可他為何……?」池清婉將人牽至座上,疑惑地歪歪腦袋看向魏意,「他竟沒有告發你!」

  「……是。」魏意頷首抿唇,「興許,與破了秦頌案子有些關係。」她看向池清婉,搖頭擰眉,「其餘的,我便也不太懂了。」

  魏意不懂,可池清婉盤算一二,心下也便比誰都通透。原先宋夫人問起魏意的年紀,又問樣貌品性,她就猜到了幾分,只是當時不敢確定。

  於他們而言,終歸如一件衣裳,是去是留,都是二公子自己的事。

  如今二人是否有事實她不太知,但是宋二公子若為了魏意頂撞了宋夫人,恐怕此次回去,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

  思忖間,池清婉眉上便掛了幾分愁緒,提醒道:「你們的事,我不過問。怕就怕宋夫人動了怒,你與二公子都落不著好。」

  魏意點點下顎,如今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謝姨娘提醒。此番前來與您也並非敘舊,是有一事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