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福不雙至禍不單行,我一直以為是一句玩笑話。
誰會想到,今天算是被我撞上了。
還沒太平消停幾天,麻煩就一件接著一件尋上門來。
「到底出啥事了?你先別急慢慢說。」
隔著電話我都能感覺到謝珍珍此時此刻,一張俏臉必然是噙滿了焦急擔憂。
以謝珍珍理科女博士的辦事風格,能讓她亂了方寸,絕對不是小事。
電話那頭謝珍珍沉默了好一陣,似乎是在組織言語措辭。
跟著她方才將來龍去脈詳詳細細與我說了一遍。
十三天之前醫院收治了一個病症極其匪夷所思的病人李兵。
這李兵全身上下皮膚乾枯硬化,還出現了龜裂,乍一看就像是樹皮。
整個人也是神志不清、渾渾噩噩。
住進醫院沒幾天,更詭異的事發生了,李兵的肚臍眼裡長出一棵小樹苗。
樹苗越長越大,長出的樹根侵入了五臟六腑,還不停朝著四肢百骸生長。
李兵的頭髮也開始乾枯硬化,變得像是樹杈子一樣。
我們醫學院是全省醫學類排名第一,謝珍珍作為教授,自然屬於省內一流的專家。
沒有任何意外,她被請了過去參與會診李兵的病症。
一開始謝珍珍參與完會診後,判斷李兵是得了某種罕見的寄生病。
國外也有過類似的病症,患者在野外誤食、或者是某些植物種子隨著呼吸進入體內,然後寄生發芽。
這類寄生病症發生的概率比中彩票還低。
然而當謝珍珍順著這個方向仔細檢查核對以後,立馬就斷然推翻了自己的判斷。
因為如果是寄生類病症,起碼要符合兩大條件。
即寄生宿主、寄生體,李兵算是寄生宿主,他身體裡、血液里里里外外檢查一遍,卻沒發現寄生體。
換句話來說,不管是李兵皮膚乾燥硬化、龜裂,變得像是樹皮,還是肚臍眼長出樹苗。
完全就是憑空發生。
之後謝珍珍也仔細詢問過李兵的家屬,得到的答案是。
李兵之前身體一直很好,去年還在市區馬拉松比賽里拿了獎牌,平常也喜歡爬山、騎行、釣魚這一類的戶外運動。
染上這怪病之前,也沒任何不舒服,就是突然間就染上了。
一開始李兵自己也沒在意、他家裡人也沒在意,只以為是某種皮膚病。
更諷刺的是李兵一家也是醫生。
再三追問下,李兵女兒李梅向謝珍珍透露了一件事。
李兵發病之前,有幾天精神好像不大正常。
總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不說,看到路邊、家裡頭的花花草草,就跟見鬼了一樣,會嚇的躲開。
最嚴重一次是父女兩剛回到家,一推開門李兵看到老婆周華正在擺弄剛買回家的一棵發財樹。
竟然嚇得當場跪在了門口,臉色煞白、額頭上汗如雨下。
周華母女一看這情況,以為李兵是犯了啥毛病,硬拉著去醫院從生理到心理檢查了一遍。
也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給了個精神焦慮的結論,讓回家好好休息,最好請個假全家出去旅遊玩一趟,放鬆放鬆。
李兵、周華都是市裡的醫生,找的醫院、醫生自然是當地最好的。
周華母女對於這結論倒也相信,也請了假準備第二天就全家出去旅遊玩一趟。
誰曾想就在當天晚上夜半時分,周華、李梅母女睡得正有些迷糊,隱隱約約就聽到客廳裡頭有動靜。
起床拉開門,立馬就被一陣煙霧繚繞嗆的只咳嗽。
母女兩人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家裡頭失火了,正要報火警時,這才發現壓根不是家裡頭失火。
是李兵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大堆元寶蠟燭、香燭紙錢。
就跪在客廳里、跪在那棵發財樹前頭,燒呢。
再後來李兵的情況斗轉急下,來了省城。
「師兄,周華、李梅其實也懷疑李兵是不是招惹了髒東西,只是礙於身份不好明說。」
求神拜佛有時候並不是你相信這世上有這些東西,只是走投無路。
尤其是對於很多病人極其家屬來說,身染絕症掰著手指頭數著死期將至,除了求神拜佛、四處尋求偏方之外, 壓根尋不到其他希望、寄託。
「他們去請過懂行的看過嗎?」
「去過一次寺廟、還找過一個道士來看,做了一場法事沒什麼效果,反倒是情況更嚴重了。」
「所以你也出手試過了?」
被我一言點破,謝珍珍也不再隱瞞,立馬給我道了歉。
自打從李梅口中得知李兵發病之前的精神反常後,謝珍珍心裡頭就斷定李兵這是惹了髒東西。
人嘛學了些新本事,總有幾分想要躍躍欲試的心理。
再加上李兵病情危急,在拖下去必死無疑。
謝珍珍便請了祖師像前供奉的淨水,餵給李兵喝下。
祖師像前供奉的淨水,本就屬於無根之水、純淨之物,對於冤孽邪祟有克製作用。
再加上受到祖師神像加持,不誇張的說一碗淨水下去,尋常的冤魂野鬼立時就得屁滾尿流。
黃莉莉當初被程軍下了降頭,我也是用淨水暫時替她穩住了情況。
謝珍珍入門不久,我也僅僅只是傳授過她一些修身養氣、護體法咒的基本法門。
她沒有自大到照貓畫虎,選擇餵給李兵神壇淨水,並不算選擇失誤。
只能說是沒選擇到正確的辦法。
冤虐纏身、邪祟入體,在舊時候被稱為外路病,既然是外路病,想要解決自然需要對症下藥。
「李兵服用淨水之後,是不是一開始情況出現了好轉,但很快情況又斗轉急下,甚至比起一開始更加嚴重了?」
「師兄你怎麼知道?料事如神了。」
我苦笑了一下,也沒想到速來沉穩冷靜,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漠不近人情的謝珍珍,在犯錯以後竟然也和普通人一樣,會拍馬屁、會刻意討好。
事實也的確如同我說的那樣,一開始李兵在服下祖師神像前供奉的淨水以後,雖然沒有立馬藥到病除。
情況也是大為好轉,原本渾渾噩噩、迷迷糊糊的李兵,立馬清醒了過來。
還和周華、李梅母女聊了天,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李兵得救了,以為謝珍珍這位醫學女博士,找到了治療方法時。
李兵的病情突然惡化、斗轉急下,整個人開始翻白眼、開始不停抽搐。
大量根須從他身體裡往外長出來,很快李兵雙手雙腳,手指頭、腳指頭完全看不出來,整個就長滿了根須。
李兵臉上的皮膚也在開始乾裂老化。
到最後與其說李兵是個人,倒不如說想一截酷似人形的樹樁子。
現在李兵已經被轉進重症監護室,全靠各種儀器維持著生命體徵,每天花錢如流水。
即便這樣,其實也撐不了多久,按謝珍珍所說,最多一個星期李兵就會徹底變成一個樹樁子、一命嗚呼。
「師兄,對不起!這次是我莽撞了。」
「能知錯便好,這次確實是你魯莽,這種事本事不夠硬上的話,很多時候不是在救人,反而是害人。」
我這話還真不是端著師兄的架子,在故意教訓謝珍珍。
不管是冤虐纏身亦或是邪祟入體,總有個根由,本事不到家沒法對症下藥的話。
是很容易惹怒那些髒東西的,一旦惹怒了那些髒東西,事主危險陡增、受罪不說,你自己不小心也會遭罪。
「師兄教訓的是,我都記下了,以後保證不會再犯。」
「那李兵這病,到底是不是惹了髒東西?淨水明明能克制這些東西,一開始也的確有效果,怎麼到頭來反而越鬧越嚴重了呢?」
謝珍珍連珠炮似的一口氣問出了心裡頭的疑惑。
李兵的確是惹了髒東西,他的情況和我小時候遇到倀鬼那次,白靈素憤怒以村民不知感恩、反而倒打一耙,失控暴走我身上長出蛇鱗、雙眼變成蛇瞳一樣。
屬於妖物侵體,身體妖化。
李兵雙手雙腳變成樹根、身上長出樹苗,整個人都快變成了樹樁子。
毫無疑問,他惹上的是一棵成了氣候的老樹。
玄門術法施展的基礎便是金木水火土、陰陽五行。
陰陽五行相生相剋,既然是樹自然屬於木。
水生木、木生水。
謝珍珍用淨水去克制李兵身上的樹精,等於是拿肉包子去打狗。
一開始肉包子砸到狗身上,自然是能把狗打疼、嚇跑。
等到狗反應過來,那不是石頭而是肉包子以後,能不大快朵頤嘛。
「原來是這樣,就是師兄你這比喻有些不大恰當,什麼肉包子打狗……」
「行了這時候別跟我咬文嚼字了,我在大西北這邊一時半會趕不回去,要是情況實在危急你就去找殷森幫個忙,無非多花點錢。」
「以他的能耐,要解決這事不難。」
李兵這事謝珍珍算是好意,不過弄巧成拙也是事實,最後真讓人一命嗚呼,謝珍珍也得背上莫大因果。
遠水難救近火,讓她去花錢找殷森幫忙,無疑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我去找過殷教授,他不樂意幫忙。」
「也不知道咋回事,殷教授最近也怪怪的,牛排店都關了,還跟學院請了假,就整天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里。」
謝珍珍這一番話聽得我心裡頭一驚。
仔細一想好像自從上一次餓鬼冢,殷森得到那一冊用雲篆書寫的竹卷書以後。
我就沒在見過這傢伙,似乎就連鎮妖司、冥龍也沉寂了下來。
現在謝珍珍提及,我心裡頭莫名總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夕的緊張壓迫感。
我原本是想要讓謝珍珍就近尋求殷森幫忙。
一來可以確保李兵安然無恙,二來我也能乘返校前餘下這幾天時間,嘗試聯繫一下羅芳。
能不能幫她渡過難關暫且不提,至少能順著這條線查一下替羅芳紋陰山鬼紋的那個鬼王到底和陰山派、和冥龍之間有什麼關係?
現在看來,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永遠都是殘酷的。
「既然殷森不幫忙,我這邊一時半會也趕不回去。」
「你得先拖下時間,等我回去,我接下來教你暫緩李兵症狀的辦法,你記好了千萬別鬧出差錯。」
「嗯,師兄你說。」
電話那頭謝珍珍語氣凝重。
要暫時拖延李兵的症狀,其實也很簡單。
一共就兩個步驟。
第一步是要確保李兵三魂七魄不離體,就像當初師父用紅繩替我捆主三魂七魄一樣。
只不過要想用紅繩捆住三魂七魄,除了需要念咒加持以外,從動手到繫繩扣都有講究、手法。
以謝珍珍的道行,挺難辦到,我思來想去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你先用紅繩捆住李兵,記住繩子不能斷、不能挺,從腳開始到頭停下,不要打死結,一定要活結。」
「然後在他頭頂、腳底各點一盞油燈,從今晚開始到我回來,每天晚上子時一到,就讓李兵的老婆女兒站在床邊、門口、床邊呼喊李兵的名字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