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章 白燈照魂 產婦引屍

  隨著我話音落地,方山青整個人突然狠狠顫抖了起來,然後便慢慢從沙發上滑落到了地上,鴕鳥似的抱著腦袋捲縮在地上。

  「河水再冷,冷得過人心嗎?」

  「方先生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真相嗎?」

  在我步步緊逼下,方山青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紅著眼睛死死盯著我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們要是沒本事把我妻子的遺體打撈上來,就退錢換人!」

  方山青的反應完全在我預料之內,我也並沒有和他爭論,只是冷冷一笑,斜眼瞥著他。

  「方先生從你面相看,父母宮一條裂紋貫穿,註定父母早亡,不過你還有個妹妹。」

  「自古便說長兄如父,對你來說妹妹是家人、是親人,妻子和未出娘胎的孩子便不算親人了對吧?」

  「或者方先生你覺得逝者已逝,總得讓活人繼續活下去?」

  在我步步緊閉之下,方山青情緒徹底崩潰,最後一點心理防線也徹底崩塌。

  抱著腦袋慢慢蹲了下去,開始不停用腦袋撞擊著茶几。

  砰砰砰的聲音。

  每一下都慢慢和我們的心跳節拍重疊在了一起。

  「媽的!我早說這姓方的不是啥好人,還真是丫的殺了妻子、孩子。」

  早就在一旁等的心急如焚的王城,這會那還沉得住氣。

  怒吼著攥緊拳頭,便要上前教訓方山青。

  推林薔薇落水的並不是方山青,而是他妹妹,是他從小撫養長大的妹妹。

  王城有一點沒有說錯,父母早亡的方山青確確實實就是個鳳凰男。

  靠著家境優渥的林薔薇有了今天的成就。

  也許林薔薇覺得方山青過於疼愛寵溺妹妹,分走了屬於自己的、屬於孩子的那份愛。

  也許是方山青妹妹,覺得林薔薇性格刁蠻強勢,這些年哥哥方山青哥哥一直過著沒有任何尊嚴的生活。

  總之嫂子與小姑子之間,必然是積怨已深。

  黃河遊船上,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方山青與林薔薇再次爆發了爭吵。

  一直就在旁邊的方山青妹妹,將林薔薇推下了水。

  方山青也的確第一時間下水去救妻子,只可惜湍急河水很快便將林薔薇卷到了河底。

  但不管什麼原因,殺人就應該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被王城一頓暴揍,眼鏡腿斷了、眼眶也整個烏青起來的方山青,並沒有任何反抗,只是瘋了似的咯咯笑著。

  「笑個屁啊笑!」

  說著王城還想要動手,被我給攔了下來。

  「行了老王,剩下的事上報衙門就行,殺人不管咱們管。」

  王城還是有些氣不過,咬了咬牙強忍了下來。

  隨後我們便上報了衙門,不一會衙門就來了人將方山青給帶走了。

  雖然方山青依舊裝瘋賣傻想要掩蓋真相。

  不過有句話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真相還是當晚便被查了個一清二楚。

  方山青一家三口,當時是包了一艘遊船遊覽黃河。

  船上沒有其他客人,但別忘還有船夫。

  收了方山青很大一筆封口費的船夫,被帶到衙門後,一輪審問都沒扛過,就把知道的全都撂了。

  事發以後,方山青確實第一時間讓妹妹趕緊離開縣城,跑的越遠好。

  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方山青的妹妹並沒有跑,一直就在酒店裡頭。

  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林薔薇落水案很快便結案收尾,因為這事過於讓人細思極恐,還上了本地報紙頭條,著實引起了不小轟動。

  第二天我們便早早返回老龜渡,準備晚上打撈林薔薇的遺體。

  一路上王城看著報紙上關於這事得報導,一直在咂舌稱奇。

  「哎許仙、老馬咱們一次也算是伸張正義,替人沉冤了吧?」

  「要是沒有咱們,這事沒準就被糊弄過去了,林薔薇死的多冤。」

  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去否認,馬老疤吧嗒吧嗒抽著菸袋鍋子,抱著大白鵝看著遠處,眼神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到老龜渡,馬老疤也不耽誤時間,指揮著我和王城,開始準備晚上下水撈屍要用到的東西。

  雖說眼下我們已經替林薔薇沉冤,林薔薇怨念應該消散了大半。

  不過林薔薇始終是身懷六甲橫死,已經成了子母煞。

  安全起見我還是準備一大罈子黑狗血、一大罈子糯米汁。

  馬老疤也從裡屋,把祖傳的一張撈屍網翻了出來,乘著烈日當空,鋪在院子裡頭曬了整整一個下午。

  這張撈屍網和平常馬老疤撈屍用的尋常漁網完全不一樣,它不是用尼龍繩編織而成,也不是用紅繩編織。

  整張撈屍網,是用馬尾毛先編出繩子,在結成的網。

  馬尾還必須取自黑色公馬,還得是尾巴上最長的三根。

  就這一張撈屍網,不僅需要耗費時間收集上萬匹黑色公馬的尾毛,編織成網以後,還需要用黑狗血、公雞血等等特殊草藥反覆浸泡、反覆晾曬。

  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製成這麼一張撈屍網。

  湘西一代趕屍派,就會用馬尾毛做捆屍索。

  我也沒想到,一南一北,黃河岸邊的撈屍人也懂得此法。

  馬尾撈屍網,黑狗血、糯米汁、大蒜水也罷,這些撈屍人用來對付水中詐屍的物件全部收拾妥當以後。

  我扔給了王城一個包袱和一個血包。

  包袱裡頭是我從縣城服裝城順手買的孕婦裝和一小草人。

  「我去,許仙你給我這些玩意,該不會是想讓我裝孕婦吧?!」

  我點了點頭,這也是我和馬老疤深思熟慮之後商議出來的對策。

  林薔薇如今已經沉冤得雪、大仇得報,怨氣消了大半,唯一棘手的便是腹中未出娘胎就橫死的胎兒。

  今夜下河撈屍,讓王城裝成產婦,觸景生情之下,必然能將林薔薇引出河底。

  到時候再由我出面與林薔薇溝通,試試看能否將其超度。

  若是不行,便也只能用馬尾撈屍網、黑狗血、公雞血徹底打算其怨氣。

  聽完我的安排以後,王城看著手裡的靠枕、孕婦裝,有些扭捏。

  他倒不是怕危險,實在是這傢伙妥妥鋼鐵直男,這會讓他戴假髮、穿孕婦裝假扮產婦,有些拉不下臉來。

  「你不口口聲聲嚷嚷著要伸張正義嗎?」

  「現在讓你假扮個產婦又不是要你少塊肉,墨跡啥?」

  「你要不樂意,就一邊呆著去,別添亂。」

  馬老疤這一激將,效果可謂立竿見影。

  「不就是假扮產婦嗎?老子又沒說不樂意。」

  罵了一句,王城拿著包袱轉身進了屋。

  過了一會捯飭好出來,別說除了塞了血包、草人挺起來的大肚子之外,里里外外沒有一點像是即將臨盆的產婦。

  顯得格外不倫不類,但凡眼睛沒問題,一眼就能看穿,末了還得嘀咕一句神經病。

  就連王城自己個也覺得不像,一臉嘀咕看著我問。

  「許仙這真能行?要不然咱在化個妝啥的?」

  「林薔薇已經死了,陰邪之物和活人不一樣,它們感應世界全靠氣息流傳。」

  「這草人裡頭我塞了馬上破殼的雞蛋,還畫了掩符,只要老王你表演的夠真切,肯定能騙過林薔薇。」

  「還有這說法?」

  王城正想要絮絮叨叨刨根問底時,馬老疤那邊已經收拾妥當,抱著大白鵝率先出了門。

  等趕到渡口,天色已經逐漸暗沉下來。

  馬老疤照常先撒了一把買路錢,又敲了三下船舷,等到黃紙錢被河水捲入河底後,這才招呼我們上船。

  「這是六丁六甲護體符,老王你要是感覺情況不對,我和馬老前輩又顧不上你的話。」

  「你就用這玩意,等會船一動,不管聽到啥看到啥千萬別慌,也別大喊大叫。」

  「不是許仙我咋聽你說的怪嚇人的,裝個孕婦還有危險?」

  我笑了笑沒多解釋,只是催著王城趕緊躺下,那有即將臨盆的產婦還跟猴兒一樣上躥下跳的。

  王城裝孕婦,最重要的就是肚子裡塞了雞蛋的草人。

  這草人在陰邪之物感知里,就和即將出娘胎的嬰孩沒有任何區別。

  能騙過林薔薇不假,同樣也會騙過黃河裡頭那些冤魂、水鬼。

  無人超度的冤魂、水鬼,在河裡頭日復一復、年復一年忍受冰冷、飢餓的折磨。

  一旦它們感覺到王城假扮的孕婦要生小孩,必然會蜂擁而至,想要乘孩子出生三魂七魄尚未穩定,奪取孩子肉體。

  河裡頭那些死而不腐詐了屍的屍怪,一樣會被吸引過來。

  我沒告訴王城這些,也是怕嚇到他。

  「馬老前輩,出發吧。」

  我抬頭看了一眼馬老疤,馬老疤點點頭,將大白鵝放到船頭船舷上,又摘下桅杆上平常用的普通燈籠,重新換了一盞白燈籠上去。

  白燈照魂、白鵝引路。

  隨著嘩啦一陣流水聲響起,撈屍船緩緩離岸,順著湍急河水涉河而下。

  瀰漫著水霧的河面上,死絕了一般的安靜,馬老疤撐著船,我緊握著七星劍站在王城身旁,時刻注意著四周。

  撈屍船沿河而下還沒十分鐘,桅杆上掛著的白燈籠晃了晃,裡頭的燭火突然一下子就變成幽綠色。

  與此同時,周圍開始掀起了陣陣陰風。

  陰風打著旋兒,就圍著撈屍船,準確說是圍著王城徘徊不停。

  王城不自覺渾身一哆嗦,忙抬起頭看著我。

  「許……許仙我咋感覺身邊突然多了好些人……它們……」

  我朝王城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讓他別亂看、別亂說,繼續演戲。

  出於對我的信任,王城吞吞口水,也不再言語,抬手捂著肚子夾著嗓子哎喲喲叫喚起來。

  不說他表演的有多好,反正隨著王城這一叫喚。

  圍著他打著旋徘徊不停的陰風,吹得更急切了。

  桅杆上懸掛的白燈籠,火苗也更加幽綠滲人。

  瀰漫著水汽的河面上,不時發出嘩啦啦浪花翻騰的聲響,像是有大魚翻出水面。

  實際上那可不是什麼大魚,是河裡頭的髒東西被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