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耀祖遇到這種事,我也只好臨時改變行程。
退了回學校的車票,著急忙慌買了趕往潮州的最早一趟航班。
說出來也不怕大傢伙笑話,在此之前我這農村小子別說坐飛機,連機場都沒去過。
要不是碰到不少好心人幫忙,登機都得搞得我暈頭轉向。
馬不停蹄趕路下,總算是在當天深夜成功抵達潮州。
孫祖耀已經早早開車在機場等著我。
看到我孫祖耀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一把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許仙這次全靠你了,在這麼鬧下去我們村恐怕都得完蛋。」
「我這不來了嘛。」
我抬手拍了拍孫祖耀肩頭,寬慰了他幾句。
回村的路上,我又問了孫祖耀一些細節問題。
結果他翻來覆去講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唯一能確定的只有兩件事,首先所有怪事,都是在修繕老戲台之後發生。
其次村里出事的幾個人,出事前都鬧了撞客,大半夜跑去老戲台唱戲,一曲落罷,人也突然暴斃。
其他有用的線索,是一點沒有。
見我皺著眉頭久久不語,孫祖耀以為我也搞不定這事,情緒更加激動起來。
「許仙是不是你也沒辦法?」
「先回去看看。」
孫祖耀家說是在村里,但和我老家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全村人都姓孫,屬於一個宗族,有好些村辦企業,村里人每年都有不菲分紅。
村里家家戶戶也都自己有其他生意做。
日子比起我老家,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這人不仇富、也不信命,看到這些還是忍不住心裡頭莫名便冒出一個問題。
怎麼有的人一出生,就衣食無憂?
有的人就得面朝黃土、背朝天,拼了命往外走,甚至一輩子也走不出那座大山。
言歸正傳。
我讓孫祖耀直接帶我去了老戲台。
老戲台和孫氏祠堂都位於村子正中央位置。
明亮月色下,一眼看過去周圍視野開闊,綠樹成蔭,一派生機盎然。
我又拿出羅盤簡單看了下此地風水。
從選址到朝向、布局,包括整體修建風格,都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可以說是藏風納水的好地方,不然村里也不會家家戶戶日子越過越紅火。
一般風水寶地很少有冤孽邪祟出沒。
孫氏祠堂又坐落於次,且看樣子這祠堂也得幾百年歷史。
潮州這邊宗族觀念很強,祠堂屬於重中之重,年年祭拜。
風水沒問題,還有孫氏祠堂里歷代先祖福蔭庇護。
鬧邪祟的可能性更小了。
「許仙是不是風水出了問題?」
見我拿著羅盤看了一圈,孫祖耀忍不住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搖搖頭。
「風水沒問題,相反還很好,我想你們村應該比附近村子日子都紅火吧?」
有句老話叫一命二運三風水四修功德五讀書。
一處風水寶地不說能讓一個人、一家人或者一個宗族飛黃騰達,也絕對有很大裨益。
「以前沒發覺,許仙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連續幾年端午賽龍舟也是我們村贏。」
說這話時,孫祖耀臉上很是自豪,只不過很快神色又黯淡了下去,眉宇間全是擔憂與不安。
「風水沒問題,難道真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我們得罪了老祖宗,老祖宗發怒降罪?」
孫祖耀側過頭一臉惶恐看著不遠處的孫氏祠堂。
「想什麼呢還老祖宗降罪,以前的人可比現在更注重家族延續、興旺,總不能孫氏歷代祖宗希望孫氏一族香火斷絕、就此沒落吧?」
「真要這樣,恐怕你們孫氏祠堂里供奉的這些老祖宗,得先自己打起來。」
人是未來鬼,鬼是過去人。
人與鬼之間,有不少地方是共通。
聽完我解釋,孫祖耀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腦袋低聲說。
「你說的有道理,我要死了就算不保佑子孫後代,也肯定不會禍害子孫後代。」
「這不就對了,何況這次你們也沒動過祠堂,問題根本還是在老戲台上。」
「只是一時半會我也沒發現問題所在。」
原本我想讓孫祖耀帶我去村里出事的幾戶人家走一遭、問一問。
深夜時分也不好打擾,只能先回孫祖耀家休息,明天再去。
就在我們打算回去的時候,突然遠遠看到一個人影耷拉著腦袋,搖搖晃晃行屍走肉一樣朝老戲台這邊走過來。
等走近些,我看清楚來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穿著睡衣、雙腳也沒穿鞋子。
明擺著原本是在床上睡得好好,突然著了道、鬧了撞客。
詭異的是我並沒從男人身上感覺到邪祟氣息。
感覺像是在夢遊。
但我確定這絕對不是夢遊。
「四叔!」
這時候孫祖耀認出了對方,急忙大喊了一嗓子,結果中年男人完全像聽不到一樣。
直直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然後搖搖晃晃爬上老戲台,開始唱戲。
淒冷似水的月光下,一個明顯不會唱戲的中年男人。
臉上強擠出一抹媚』,四肢極其不協調扭動著。
嘴裡哼哼唧唧,與其說在唱戲腔,不如說是捏著嗓子在說夢話。
更嚇人的是,每唱幾句,中年男人還扭過頭看一眼身旁。
那種感覺就像是配合某個看不見的角色在唱和。
是真的看不見,我開了妖眼也看不見。
正常來說,要是真有邪祟,妖眼之下應當無所遁形才對。
就算看不穿本質,也不至於一點痕跡看不見。
可我確定此時此刻,老戲台上有一個害人邪祟迷了孫祖耀四叔神志,讓孫祖耀四叔在配合它唱戲。
而且一曲唱罷,孫祖耀四叔就得一命嗚呼。
明知有邪祟害人,眼下我卻什麼都看不到。
這種情況我從沒遇到過,一時間也有些慌了神。
「鬼…許仙你快看啊!老戲台有…有一隻女鬼!」
「戲鬼!」
被眼前詭異一幕嚇呆的孫祖耀,突然抓著我,瞪大了眼睛指著老戲台大喊起來。
驚恐的樣子、每個字都在發顫的語調,足以證明孫祖耀不是在說謊。
他真的看到了老戲台上有一隻女鬼。
「看到我了,它看到我了!」
「來了…它朝我飄過來了,許仙救我!救我啊!」
孫耀祖抓著我胳膊的手,因為過於驚恐驟然間力道加大起來。
他眼珠子開始顫抖,死死盯著老戲台,一個勁往我身後躲。
我順著他手指方向、視線方向屏氣凝神去看。
依舊什麼也看不到。
「救我啊許仙!」
孫祖耀依舊一個勁在大喊讓我救他。
情急之下我也來不及多想,更顧不上對方到底是什麼玩意。
直接祭出陰山祖印,一掐手印口中大喝。
「七星符到,六儀節到,神威印到,今日今時,此間此地,鎮妖盪邪!」
祖印光華大作,朝著孫祖耀手指方向鎮壓而下。
砰一聲悶響。
祖印落地,並未聽到任何邪祟被鎮壓的動靜。
完全就是鎮壓了個寂寞。
孫祖耀依舊拼了命大喊救我,女鬼朝他飄過來了。
陰山祖印都沒用,到底是什麼冤孽邪祟如此兇狠?
以我現在的道行,祭出陰山祖印,不說能鎮壓一切邪祟,只要不是千年飛僵那種大凶,一定是有效果的。
眼下卻完全失效,我也開始有些亂了陣腳。
「跑,朝祠堂跑!」
大喝一聲,我拽著孫祖耀撒丫子朝不遠處孫氏祠堂狂奔而去。
祠堂上了鎖,我也顧不上會不會惹惱村里人,一腳踹開門拽著孫祖耀跑了進去。
「孫氏列祖列宗在此,福蔭庇佑孫氏子孫,何方妖邪敢在此作祟!」
我看著祠堂里供奉的上百塊靈位、幾十副孫氏祖宗畫像,抬頭沖門外大喊一聲。
歷代祖先靈位確實有福蔭庇護子孫免遭邪祟侵襲的作用。
英叔有一部電影中,也用過這一招。
眼下這一招有沒有用,其實我也沒把握,完全是隨機應變。
畢竟陰山祖印都不起作用。
也許是孫祖耀命不該絕,也許是見如今孫氏一族興旺。
孫氏歷代祖先泉下有知不忍子孫遭邪祟侵襲。
孫耀祖面色一松長處一口氣,他能看到,我卻看不到的那隻女鬼消失了。
「許仙多虧有你,不然我就給那隻女鬼害死了。」
我一臉尷尬,連陰山祖印都用了,一點作用沒有。
孫祖耀安然無恙,還真不是我的功勞。
「許仙我四叔還在老戲台唱戲呢!你想辦法救救他啊!」
「你踏實在祠堂待著,記著上三炷香,感覺不對勁就馬上磕頭求祖宗庇護。」
叮囑一句,我背上八卦袋奪門而出,折返回到了老戲台。
戲台上孫祖耀四叔還在扭來扭去、學人唱戲。
那隻我看不到的女鬼,似乎也重新回到了戲台上。
我抽出七星劍,小心翼翼走上老戲台。
屏氣凝神下,依舊一點鬼氣、妖氣感覺不到,那隻看不到的女鬼也並未攻擊我。
我試著用術法喚醒孫祖耀四叔,結果一點作用沒有。
沒辦法我只好來了個物理降魔,直接把人給打暈,扛回了孫氏祠堂。
「許仙我四叔他沒事了吧?」
「現在算撿回條命,明晚還會不會跑來老戲台唱戲我也不知道,那隻害人的邪祟還在。」
聽我說害人邪祟並未除掉,孫祖耀徹底慌了神,一個勁哀求我想辦法。
連害人的邪祟長什麼模樣我都沒看到。
這事說出來挺丟人,可人命關天,我也顧不得丟不丟人。
「許仙連你都沒辦法,這可怎麼辦?難道我們村要一直死人,萬一明天就輪到我們家,我爸媽怎麼辦?」
「還有我,我…我今晚還看到那隻女鬼了,它一定會來找我。」
孫祖耀一番話讓我沉默了,一種挫敗感襲上心頭。
不行!
就算不管村里其他人,我也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好兄弟被邪祟害死。
「阿祖,你剛剛看到的女鬼長什麼模樣?」
「就…就是個女的,化著妝穿著戲服,戲曲里的花旦。」
這時候孫祖耀四叔也悠悠醒了過來,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祠堂里,也是嚇得不輕,老半天才緩過勁來。
「阿叔,您能說下今晚看到了什麼?」
再三追問下,孫祖耀四叔認真回憶半天,告訴我今晚他睡覺的時候,聽到有唱戲的聲音。
開始也沒在意以為聽錯了。
結果唱戲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跟著他也看到了那隻花旦女鬼,然後一睜眼就躺在祠堂里了。
爬上老戲台唱戲這段記憶,他一點沒有。
孫祖耀叔侄兩人都看到了花旦女鬼。
我卻沒看到。
按理來說他們都是普通人,我跟隨師父修道十多年,還身懷妖眼,要是真有花旦女鬼,不可能看不到。
甚至連鬼氣都感覺不到。
除非這隻花旦女鬼,只有村里人能看到。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孫祖耀叔侄看到的,未必就是女鬼。
村里接二連三出事,鬧出幾條人命,也不一定是冤孽邪祟害人。
而是人為,給村里下了某種詛咒。
這種詛咒只針對孫祖耀他們村,其他人自然看不到,也不會遭到波及。
陰山祖印失效,也就合情合理了,畢竟是詛咒,而非真的有邪祟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