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葫蘆收妖

  腳下踏著罡步,七星劍一挑黃符,立於胸前。

  「金轉玉回、天雲散開,熒惑降瑞,雨塵靜埃,持運加時,烏兔相催,流火恆赫,止水除災。」

  「今稟司雨大龍神,急急如律令!」

  法咒念罷七星劍一抖,燒了黃符焚了文書。

  我忙左手拿起杏黃令旗朝著下河村上空沉沉烏雲一臉搖晃三下。

  隨著令旗搖晃,天空中開始颳起大風。

  不大一會功夫,沉沉烏雲便盡數退散。

  大春哥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就差沒當場大喊真特麼神了。

  見烏雲散開,我忙反手掐出法訣,令旗朝大春哥抱著的推水葫蘆一指。

  「葫蘆葫蘆,隨水飄飄,你漲水漲,你落水落。」

  大春哥抱著葫蘆的雙手往下突兀往下一沉,瞪著眼睛看著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怎麼我感覺這葫蘆,突然重了好多。」

  我撓著腦袋也不知道這該怎麼解釋。

  有的地方求雨,做完法事後就要用個大葫蘆,選一個年輕力壯力氣大的小伙子。

  背著葫蘆去龍潭取水,然後把水背回村里,這樣以來就能下雨。

  據說啊回來的路上,裝滿水的葫蘆會越來越重。

  以葫蘆停雨退水,也有些類似。

  「大春哥,把葫蘆扔到水裡去。」

  大春哥點了點頭,雙手抱著退水葫蘆朝著院門外走去。

  明明只是個空葫蘆,此刻他抱起來卻越走越吃力。

  等走到院門外時,額頭上汗珠都滲了出來。

  走到水邊,已經是青筋暴起,顯然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啊!」

  一聲低吼,大春哥雙手使勁將退水葫蘆扔了下去。

  空葫蘆扔到水裡,不會濺起多大水花,也沒太大落水聲。

  頂多是飄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退水葫蘆落水,卻是砰一聲響,像是往水裡扔了一塊大石頭。

  也沒漂在水面,而是直接沉入了水底。

  隨著退水葫蘆沉入水底,暴漲變寬的水面憑空出現一個漩渦。

  漩渦越轉越大、越轉越急。

  暴漲的洪水像是被一股無形力量吸入地底,更像是被退水葫蘆收入其中。

  不一會暴漲的洪水,便退回到了原本水位,退水葫蘆像是一塊石碑,靜靜矗立在水邊任憑浪頭席捲,依舊是紋絲不動。

  居於大江大河之畔的村莊、城鎮,大都會弄一些鎮水之物。

  比如鎮水鐵牛、鎮水贔屓,還有大名鼎鼎的泗水鎮水巨劍。

  此刻立於水邊紋絲不動的退水葫蘆,便有類似效果。

  這一幕看的大春哥嘖嘖稱奇,回頭就沖我豎起了大拇指。

  「老弟你神了啊,比張老道還神!」

  「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心裡頭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雖說已經驅散烏雲,水邊也有退水葫蘆鎮水。

  但鯉魚精一日不除,我心一日不安。

  以鯉魚精的道行,它若是要強行漲水,退水葫蘆只怕也鎮不住。

  我回屋收拾了一下東西,背著八卦袋抱著第二個用作今晚收妖的葫蘆,和大春哥開始挨家挨戶借陽畫符。

  如何挨家挨戶借陽畫符?

  其實也不複雜,就是挨家挨戶每個村民取一滴指尖血。

  下河村一百多戶人家,除去外出務工、外出求學不在村裡的,也得有兩百多號人。

  每人取一滴指尖血,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也挺費時費力。

  足足忙活了一個下午,才算完事。

  凝聚下河村全村人心力、畫滿鎮妖符文的葫蘆,抱在手裡都是溫熱的。

  雖說晚上降服鯉魚精,要全村幫忙。

  也不是真的要全村人都去幫忙。

  我選了三十八個年輕力壯、屬龍、屬虎、屬牛,生辰八字足夠硬的幫手。

  其他村民跑來湊熱鬧,我就讓他們全站在高處,只能遠遠看不能咋咋呼呼瞎嚷嚷。

  更加不能靠近水邊。

  尤其是女人、小孩、老人一定要站在人群中央。

  婦孺老人陽氣弱一些,讓他們站在中央,也是防止等會與鯉魚精鬥法,妖氣漫天沖了體。

  一切準備就緒,我用捆妖繩系了繩扣,綁在自己腰上。

  另一頭則交給三十八個幫手。

  「等會抓緊繩子,千萬別鬆手,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千萬別大喊大叫出聲。」

  「我讓大傢伙往上拽的時候,也別偷懶,一定要齊心協力往上拽!」

  交代完我也耽誤時間,抱著葫蘆一步一步走入水中。

  剛退下去的水,又涼又渾濁,更加不知道深淺。

  反正一眼掃過去,總感覺渾濁不堪、波濤起伏的水面,無比深邃像是大張著血盆巨口的洪荒蠻獸,像是連通著另外一個世界。

  下一步踏出,立馬就會沒過頭頂。

  我強忍著心頭這種不安感,咬著牙一步一步朝水深處走。

  很快水便沒過了腰,也不知道是不是鯉魚精作祟,水底下一群接著一群的魚兒。

  開始往我身上撞,開始圍著我打轉。

  像是要把我給拽下去。

  又往前走了幾步,等到水沒過胸口,我停了下來,輕輕將系了紅繩,綁在捆妖索上的葫蘆拋入水中。

  葫蘆開始隨著水波,一上一下漂浮不停。

  我慢慢抬起手拍了拍水面,朗聲大喊。

  「不是要老子跳水庫?今晚爺爺來了。」

  「怎麼不出來了。」

  葫蘆收妖,總得先把妖引出來。

  我越罵越起勁,大概過了七八分鐘,周圍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妖氣瀰漫間。

  水面上一條足有幾丈寬的巨大水波悄然出現,迅速朝著我逼近過來。

  隱隱約約我還聽到一陣陣陰笑從水中飄出。

  「來了。」

  白靈素在心頭提醒我。

  我屏氣凝神,忙抬手結出法印,雙手合十交錯呈劍指狀,一指飄在前方水面上的葫蘆。

  「上令御章、下赦不祥,陰陽二氣、乾坤輪轉,妖邪冤孽,盡在一葫!」

  「收!」

  原本隨著水波上下漂浮的葫蘆,突然靜止不動。

  葫蘆身上集合下河村全村人心力、精血、陽氣所畫的鎮妖、收妖符猛然間爆發出一陣刺目紅芒。

  葫蘆開始滴溜溜旋轉,葫蘆口對準了水面上那一道足有幾丈寬的巨大水痕。

  水面下,鯉魚精也感覺到了危險,果斷放棄朝我逼近。

  水面上巨大水痕瞬間掉頭,朝著水庫深處游去。

  「往回拽!」

  我沒遲疑,回過頭朝著岸上大喊一聲。

  我自己也一把拽緊了系住收妖葫蘆的紅繩。

  系在我腰間的捆妖索陡然間繃緊起來。

  身後岸上,也傳來三十八個幫手咬著牙低吼喊號子的聲音。

  三十八個年輕力壯的老爺們,要用一個繩子,把我一個人、和一個葫蘆從水裡拽上去。

  用腳趾頭想想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岸上三十八和壯勞力拽了半天,臉都憋紅了。

  我站在水裡紋絲不動,葫蘆就更是如同定格在了原地。

  或者說有一股巨力,拽著我、拽著葫蘆要朝深水處拖。

  完全就像是一場拔河大賽。

  一場人與妖之間的拔河大賽。

  高處聚在一塊看新鮮的其他村民,見三十八個壯勞力都拉不動。

  也是紛紛握緊了拳頭,忍不住開始打氣加油。

  這時候水面上開始妖風大作,波濤洶湧起來。

  水波直接拍到了我臉上,嗆得我只咳嗽。

  水底下更是暗潮湧動,仿佛一頭洪荒巨獸,在水下肆意攪動。

  開工沒有回頭箭。

  我閉著眼睛,屏住呼吸死死拽著紅繩不撒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感覺與我較勁的那股巨力消失了。

  我連帶著葫蘆,迅速被拖到了岸邊。

  等大春哥他們幾個,七手八腳將我從水裡拉上岸。

  我抱著葫蘆,躺在地上大口穿著粗氣。

  整個人完全虛脫了。

  這時候,天空中突然響起了悶雷聲。

  乾打雷不下雨。

  水裡咕嚕嚕泛起一大片氣泡,一條大如扁舟的鯉魚翻著白眼,從水底浮了出來。

  岸邊下河村村民看到這一幕,全都嚇傻了。

  過了許久,有人磕磕巴巴說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大的鯉魚。

  幾個年輕小伙子嚷嚷著要下河,把大鯉魚撈起來。

  被我給攔了下來。

  又是幾聲悶雷響起,大鯉魚緩緩沉入水底。

  收妖葫蘆當然不可能把這麼大鯉魚收進去。

  收的只是妖靈。

  等到恢復了氣力,我便招呼村民趕緊回家。

  今晚幫忙拉繩子的三十八壯勞力,之後三天別去水庫邊,也不能碰媳婦。

  剛剛他們看似是在使勁拉繩子,其實消耗的體內陽氣。

  帶著葫蘆回到劉大毛家,我讓侯翠翠找來柴火。

  把家裡用來熬豬食的大灶燒起來。

  葫蘆就架在灶膛里,一把大火燒了個乾乾淨淨。

  至此劉大毛家一事算是處理乾淨,下河村以後也不會再有鯉魚精作祟。

  劉大毛已經一命嗚呼,答應我的二十萬酬勞,算是泡湯。

  我也不可能追著侯翠翠孤兒寡母去討要。

  最後只拿了六千塊紅包。

  想還欠殷森的二十萬,只得另想辦法。

  侯翠翠在我建議下,給這次鯉魚精興風作浪,漲大水受了波及的村民,每家都賠了一萬塊錢。

  沒有受到波及的村民,也每家都送了禮。

  劉大毛、劉虎都沒了,父子兩以前在下河村什麼德行、什麼人緣不用多說。

  我讓侯翠翠那麼做,也是為了以後她們孤兒寡母在下河村日子能好過點考慮。

  第二天一早,大明哥送我回了龍門村。

  見我平安回來,我媽嘴上沒說,臉上神色是明顯一松。

  嘮叨了幾句,給我做了飯,我媽自己又去了一趟下河村。

  說侯翠翠現在孤兒寡母,還要忙著操辦後事著實可憐,怎麼說也是沾親帶故。

  劉大毛一家三口也都死了,人死債消。

  她要去幫著操辦後事。

  我自己一個人在家睡了一天一宿,才算是徹底緩恢復過來。

  劉大毛父子的葬禮我沒去參加,乘著鎮上趕大集。

  我和大明哥一塊去了鎮上。

  想著既然回來了,就買點吃食用品去看看楊大喇叭。

  不管怎麼說我和楊富貴也算從小一塊長大。

  他家就一個兒子,現在人沒了,楊大喇叭老兩口日子並不好過。

  晚上我提著東西,去了楊大喇叭家,卻沒看到屋裡亮著燈。

  一問鄰居才知道,楊大喇叭兩口子去了隔壁鎮子新開的燒磚廠做工了。

  吃住都在燒磚廠里,已經很長時間沒回來過了。

  大概是怕老在家待著,觸景生情吧。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這句話,會應在楊大喇叭一家人身上。

  楊大喇叭老兩口在燒磚廠做工,被餓鬼附體,自己活活剖開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