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狼狽為奸 各懷鬼胎

  他面色十分奇怪。

  正常人面色,若身體健康,當紅潤有光澤。

  若身體抱恙,則面色暗沉或是泛白、泛黃、泛黑。

  眼前這位錢先生面色,卻是一片灰白。

  他身體絕對沒問題,氣息流暢、雙眼炯炯有神。

  再看這位錢先生面相,細長眉頭,其中部還有斷眉痕跡,雙腮微微凹陷。

  典型面無二兩肉,與我對視之時,雖然一隻面帶微笑,眼神卻總是左右飄忽、躲來閃去。

  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這樣的面相,這樣的眼神,不說足以證明眼前這位錢先生是大奸大惡之人。

  但十有八 九這位錢先生撈的是偏門,走的是左道。

  朱家怎麼會請這樣一個人來幫忙遷祖墳?

  我正心頭無限納悶時,突然臥房裡傳出來一陣啊啊啊,大喊大叫的聲音。

  跟著又是咯咯的怪笑聲。

  反正一聽就能明顯感覺到,聲音主人精神狀態不對。

  朱珠臉色刷一下變了,顯得格外擔憂焦急。

  「子明、子明!」

  「小師父、錢師父這次拜託二位了。」

  「朱老闆令弟的事我實在無能為力,這次得仰仗這位道友了,我在旁邊幫把手吧。」

  我想這世上沒有幾個人不喜歡被人當面抬舉、稱讚。

  尤其稱讚、抬舉你的還是同行。

  不知為何,我總感覺錢先生是在捧殺我。

  「小師父,求您進去看看子明他。」

  朱珠一臉哀求望著我。

  眼下這情況,也容不得我浪費時間琢磨。

  便只好點點頭,抬手推開了虛掩著的臥房門。

  剛推門進去,嗖一下。

  一個枕頭迎面朝我砸了過來。

  我一側頭,枕頭擦著我砸到了牆上。

  寬大雙人床上,朱子明像是一條哈巴狗似的,蹲在床上。

  歪著腦袋、瞪大眼睛,惡狠狠盯著我們。

  嘴巴大張著,喉嚨里不時發出哈赤哈赤的聲音。

  嘴角一直在流口水。

  我往前一靠近,他便匍匐著身子往後縮,眼睛卻一直盯著我。

  就像是一頭害怕人,準備隨時反撲的惡狗。

  「小師父您…您看子明他這…這……」

  眼看弟弟這副模樣,朱珠眼淚立馬下來了,一臉擔憂哀求,說話都變的不利索起來。

  我身懷妖眼,並不需要開法眼,就能看清楚是不是鬼氣纏身、邪氣沖體。

  朱子明印堂紅亮,面色紅潤,身上沒有絲毫陰邪之氣。

  雙眼格外有神,視線也能正常盯住一個人看。

  並非被附體。

  一般來說,被冤孽邪祟附體之人,視線沒法集中。

  也就是沒辦法,像正常人那樣,一直盯著一個人或者盯著某件東西看。

  同樣的道理,朱子明眼神清亮有神,也並非是驚嚇過度、丟了魂。

  驚嚇過度,丟了魂的人,眼神會變得渙散、呆滯。

  再仔細一看朱子明面相。

  臉型狹長、膚色透著病態白,眉毛、鼻樑也顯得格外狹長。

  刀削一般的薄嘴唇,嘴角一勾,立馬就給人一種陰翳、陰邪感覺。

  這種面相屬於典型浪 盪子弟,若朱家沒有萬貫家財。

  朱子明也絕對是十里八鄉,人人厭惡的潑皮無賴。

  朱家兄弟姐妹四人,唯獨朱子明不成器。

  剛好和他的面相,我的推斷相吻合。

  就朱子明這種貨色,不僅是人討厭,說難聽些恐怕是神厭鬼惡。

  鬼都討厭,又怎麼會被附體呢。

  所以朱子明現在這症狀便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當時朱家祖墳破土見血,真給嚇到了。

  要麼就是朱子明在裝瘋賣傻。

  兩種可能,我更傾向於第二種。

  祖墳破土見血,確實夠滲人,但就像我一開始說的那樣。

  當時在場那麼多人,如果要出事,不可能唯獨朱子明出事。

  裝瘋賣傻的話,朱子明圖什麼?

  「小師父怎麼樣?子明他沒事吧?」

  朱珠透著焦急的聲音,將我從思緒萬千中拉了回來。

  「朱大姐你不用擔心,人沒什麼大問題,並未被髒東西沖體。」

  「看來只是驚嚇過度,這是安神香,我再給開個安神方子,喝幾貼藥精心調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事了。」

  說著我從八卦袋裡取出三根安神香遞給朱珠。

  我心裡頭是更傾向於朱子明在裝瘋賣傻。

  沒證據的事,也不好明說。

  何況就沖朱珠一臉擔憂焦急的模樣來看,我說了人家也不會信。

  指不定還會更質疑我的能力。

  關心則亂。

  「小師父,子明他…他真沒事?」

  「那他怎麼一直這樣啊!」

  朱珠這兩句話,讓我更慶幸,沒有說朱子明很可能只是裝瘋賣傻。

  「也許是我道行不夠,朱大姐您實在不放心,不妨帶他去醫科大走一趟,讓殷教授給看看。」

  「順帶去大醫院做個全套心理評估、檢查。」

  第二句話其實我已經是在拐彎抹角提點朱珠了。

  奈何關心則亂,她壓根沒聽出來弦外之音。

  朱子明是不是裝瘋賣傻,去醫院做個檢查自然真相大白。

  「好吧,勞煩小師父給開個方子,我馬上讓人去抓藥。」

  「收錢辦事罷了,擔不起勞煩二字。」

  我擺了擺手,轉身準備出去開藥方。

  剛走到門口,朱子明突然嘎嘎笑著,嗖一下從背後朝我撲上來。

  雙手要掐我脖子。

  朱珠幾人誰都沒反應過來,至於我,前前後後跟妖魔鬼怪惡鬥那麼多次。

  不說後腦勺多一雙眼睛。

  朱子明偷的瞬間,我立馬就察覺到了。

  猛地轉身,一招哪吒探海,輕輕鬆鬆將朱子明按到了地上。

  「嘎嘎嘎,殺了你!殺了你!」

  「壞人!你是騙子壞人!」

  被我按在地上,朱子明還不老實,一邊劇烈掙扎,嘴裡一邊大喊大叫。

  乍一看,還挺像是被髒東西附體,精神不正常了。

  然而就是他背後偷襲我,讓我更篤定。

  這孫子是在裝瘋賣傻。

  偷襲我,是為了演的更逼真。

  試想一下,朱珠幾人本來就認為朱子明是因為祖墳滲血、怪事連連,惹了髒東西。

  現在朱子明連來看事的先生都要動手,不就能證明他的確是冤孽纏身、真瘋了?

  再來個順水推舟,還能證明我沒能力,把我給趕走。

  不然這孫子,不會嚷嚷我是騙子、壞人。

  朱家祖墳滲血這事。

  看來不止是鬼影重重,只怕更是人心險惡。

  殷森還真特娘會給我選差事。

  「子明、子明!小師父子明他這……」

  朱珠率先緩過神來,焦急到話都說不利索,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質疑。

  畢竟我剛說了朱子明沒大問題,扭臉就差點被他掐住脖子。

  「這位道友,小朱老闆這是冤孽纏身,不是故意想傷害你,你莫要傷到他。」

  一直在旁邊未曾說話的錢三相,突然站出來。

  他這話一出口,等同於徹底驗證了我心頭所想。

  朱子明想通過偷襲我,坐實他冤虐纏身、瘋瘋癲癲一事,還要順水推舟趕走我。

  不僅如此,錢三相這會插嘴說這種話。

  不就等於直接告訴我。

  他不單單是朱子明請來修繕祖墳的地理先生。

  只怕兩人更是狼狽為奸、另有所圖?

  「大姐,不是我們多嘴,這……這位小師父未免太年輕了些,恐怕道行不大夠。」

  「要不然咱們在另外尋一個先生來看看?」

  「大姐,我也覺得二哥說的沒錯,在拖下去子明恐怕真有危險了。」

  朱子豪、朱子軍兩兄弟,滿眼質疑看著我。

  兩兄弟一唱一和,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朱子明一番拙劣表演騙了,質疑我能力。

  還是兄弟三人狼狽為奸。

  朱珠咬著嘴唇,一臉為難看著我。

  我心頭冷笑一聲,左手控制著朱子明,右手悄悄掐了個弄風決。

  砰一聲。

  突然掀起的狂風,直接生生吹開了窗戶。

  窗簾被卷的飄到半空,錚錚作響。

  胡亂飛揚間,像極了有惡鬼在窗外出沒。

  白靈素察覺到我心思,也暗中幫我推波助瀾。

  啪一聲。

  臥房裡的燈滅了,跟著又突然亮起來。

  滋啦啦。

  忽明忽暗。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朱珠姐弟三人面色驟變,錢三相也是眉頭一皺。

  有些懷疑的看了我一眼,又立馬忍不住眯起眼睛,萬分警覺的望著窗外。

  我要的就是這反應。

  這是我替殷森辦的最後一件事,自然不能因為朱子明裝瘋賣傻,就半途而廢。

  我最想的就是無債一身輕。

  演戲嘛,誰還不會了。

  「何妨邪祟,膽敢侵擾陽宅!」

  我盯著窗外怒喝一聲,順手從八卦袋摸出一枚普通銅錢、一道鎮宅符。

  為啥不用五帝錢。

  五帝錢貴啊。

  銅錢為釘,靠著腕力硬生生將鎮宅符掛到了窗戶頭上。

  剛剛的變故,就是我與白靈素配合搞出來的把戲。

  鎮宅符一貼,自然立馬風平浪靜。

  忽明忽暗的燈泡,也瞬間恢復正常。

  「小…小師父,剛剛怎麼回事?窗戶……窗戶外頭是有鬼?」

  朱珠姐弟三人,是真被嚇的不輕,一臉驚魂未定看著我。

  「不錯,是一隻善於藏匿氣息的百年老鬼。」

  「看來令弟便是被它所禍害,朱大姐馬上去準備下,我開壇做法替令弟驅除邪祟。」

  完全嚇到大腦短路的朱珠,那還會質疑我,只是忙問我需要準備些什麼。

  錢三相這會倒是反應過來,是我再裝神弄鬼。

  可他沒法明說。

  「朱老闆莫要慌張,道友你說剛剛窗外有百年老鬼,小朱老闆就是為其所害,我怎麼沒看到?」

  「你道行太低,要不然遷個祖墳能惹出這麼多亂子?」

  ……

  一句話嗆的錢三相臉色陰沉,卻又無法反駁。

  他這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只能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裝瘋賣傻的朱子明。

  朱子明則是惡狠狠瞪著我,一陣齜牙咧嘴。

  他裝瘋賣傻、我裝神弄鬼。

  就看誰玩得過誰。

  朱珠是真的十分疼愛寵溺朱子明這弟弟。

  不大一會功夫,就把我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了。

  「在拿條繩子來,越結實越好。」

  「等會驅邪,他體內邪祟必然暴走,弄不好會像剛剛偷襲我一樣,傷到旁人。」

  我走到朱子豪兄弟兩人跟前,一本正經說著。

  讓他們拿繩子來捆朱子明,就是試探這兄弟兩人。

  是否也跟朱子明、錢三相狼狽為奸。

  如果他們是一夥的。

  必然知道朱子明只是裝瘋賣傻。

  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我故意折騰朱子明呢。

  果不其然,朱子豪兄弟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面漏猶豫。

  朱子明也偷偷朝兩人使眼色。

  示意他們想辦法攔著我。

  「小師父,這大晚上開壇做法恐怕不大合適,要不然明天再說?」

  「子明他身體羸弱,恐怕也經不住折騰。」

  猶豫片刻,朱子豪咬了咬牙,朝我跟前走了一步,想要將這事糊弄過去。

  說著說著,正對著窗外的朱子豪,突然眼睛瞪大了起來。

  跟著眼皮開始跳動、腮頰上的肉也跳動了起來。

  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同一時間砰一聲。

  燈泡突然爆裂,臥房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窗戶玻璃也砰一聲爆了,陰風裹著碎玻璃撲進屋內。

  我用銅錢釘到窗戶頭上的鎮宅符,轟隆一下,自行燃燒起來。

  微弱火光,頃刻間被一股滔天怨念吞沒熄滅。

  我頭皮一緊。

  沒想到真的有鬼。

  還是一隻怨念滔天的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