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陽炎炎果斷放棄擒我。
身形一動,帶著漫天鬼氣、領著三隻鬼嬰。
踏著陰風陣陣,朝著鬼屋狂奔而去。
「這大黃狗莫不是想要強行打開鬼蜮,讓裡頭遊魂野鬼出來!」
與此同時。
我身旁一陣微風掀起,白靈素現身。
她黛眉微皺,一臉凝重看著鬼屋。
鬼蜮,顧名思義是遊魂野鬼的一方世界。
活人進入鬼蜮,亦如下到地獄。
若不得其法,難以脫身。
同樣的,鬼蜮中的遊魂野鬼,也沒法隨意穿行到人間。
但事無絕對。
每年中元節,陰曹地府尚且鬼門大開。
讓陰曹鬼魂,到人間享受香火祭奠。
白靈素話音剛落,天空中烏雲越積越多。
層層疊疊的厚重烏雲,仿佛要壓塌天際。
整個恐怖主題遊樂園,像是瞬間提前進入天黑。
沉悶雷聲,響個不停。
四周開始莫名掀起大風。
一道道看不清楚五官長相的黑色人影。
潮水一樣從鬼屋裡飄蕩出來。
那些,全都是鬼蜮中的遊魂野鬼。
更可怕的是,其中不乏一身戾氣的冤魂厲鬼。
嘎吱吱。
身旁,摩天輪突然自己旋轉起來。
我抬頭一看,十幾隻野鬼,正在摩天輪上飄來飄去。
整個恐怖主題遊樂園黑雲壓頂、全部籠罩在鬼氣森森之下。
放眼看去。
隨處可見遊魂野鬼飄來飄去。
其中不少野鬼,已經開始朝遊樂園外飄去。
活人有活人的世界。
鬼魂有鬼魂的世界。
兩不相犯,方為陰陽平衡。
這麼多遊魂野鬼、冤魂厲鬼跑出來。
遠的不說,旁邊就是孤兒院。
非得鬧出大亂子不可。
「小子快走!」
狗妖踏著漫天妖氣,裹著妖風沖了過來。
一手抓著我、一手抱起謝珍珍。
迅速衝出遊樂園。
陽炎炎這會,正帶著八個辦事員。
盡全力阻止遊魂野鬼跑出遊樂園。
那有空顧忌我們。
可我知道,這麼一鬧狗妖勢必會被鎮妖司列入必殺名單。
不死不休那種。
白蛇傳里,白素貞為許仙,一怒之下發動水軍,水漫金山。
淹死無數無辜百姓。
千年行善積德一朝喪盡,被壓雷峰塔受罰。
這便是神目如電、天道賞罰。
今日狗妖為尋主人,強行放出鬼蜮無數遊魂野鬼、禍亂一方。
與白素貞水漫金山,如出一轍。
這便是陽炎炎為何會說,莫要自毀道行的原因。
衝出遊樂園後,狗妖將我放了下來。
它神情也顯得有幾分萎靡不振。
顯然剛剛強行沖開八卦陣。
又折返重回鬼蜮,放出遊魂野鬼。
也讓它受了不輕的傷。
「前輩你如此做,與白蛇水漫金山有何不同?」
「值得嗎?」
我扶著謝珍珍,一臉複雜看著狗妖。
一字一句,無比沉重。
「你是人,不是狗,你不會懂主人對狗意味著什麼。」
「當然值得。」
「如果這一世,你的主人是一個十惡不赦、冷血無情的惡人呢?」
面對我這句話,狗妖愣了,猶豫了。
可也僅僅只是幾秒鐘。
「惡人也好、壞人也罷,本座只知道明楚瑤是我主人。」
這個答案,我早有預料,也早做好心理準備。
眼下親耳聽到。
心頭還是免不了堵得慌。
不值得。
我明明是個降妖除魔的道士。
此時此刻,心中卻不受控制,為一隻妖感到不值。
那怕這隻妖,幾分鐘前,剛闖出大禍。
思來想去,我還是不忍心看到狗妖,一條路走到黑。
「前輩,有些話雖然不中聽,但……」
沒等我說完,狗妖便抬手打斷了我的話。
「你想說的與鎮妖司一樣。」
「本座只問你,可曾養過狗?」
一句話,我沉默了,隨後搖了搖頭。
因為白靈素的緣故,從小到大,家禽家畜,甚至於深山老林里的野獸。
見到我,都視如洪水猛獸。
怕得要死。
我還真沒養過狗。
「本座告訴你啊,在以前養了狗的人家,要是這狗見人便咬,人家會說這家主人無才無德,連條狗都教不好。」
「若是家裡狗忠心不二,能懂人性,人家會說主人家有才有德。」
「本座活了幾百年,今日之前從未做過禍害人類之事,那怕災荒年間,也為吃過人屍,不就是因為我的主人教的好?」
聽完這些話,我心裡頭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酸甜苦辣咸,一股腦全都湧上心頭。
見我低著頭,沉默不語。
狗妖抬手拍了拍我肩頭,指了指黑沉沉的天空。
「活人身死,魂歸陰司,入輪迴,下一世夫妻能成仇人,父子能成兄弟、仇人能結為夫妻,好人能變成壞人。」
「在本座眼中,我主人這一世十惡不赦,要怪只能怪那所謂狗屁天道。」
最後一句話。
狗妖眼睛眯成了倒三角,仰頭看著天。
低吼、咆哮。
轟隆隆。
天空中,一聲賽過一聲的悶雷,響個不停。
似是在嘲諷狗妖自以為,區區一隻妖邪、一條狗,竟然妄論天道。
試圖以天道為難。
「本座只是一條狗而已。」
「不懂那些。」
「這一撮狗毛你收好,尋到我主人,將其點燃本座自有感應。」
我看著狗妖遞來那一撮黃燦燦的狗毛,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去接。
「拿著。」
「剛剛放出那麼多遊魂野鬼,本座看到旁邊是個孤兒院,有不少孩子。」
「主人以前最喜歡小孩,本座得去保護那些孩子。」
狗妖直接將狗毛塞到我手裡。
又沖我雙手抱拳,彎腰作揖。
「拜託了。」
說完狗妖轉身,徑直朝著不遠處孤兒院走去。
我緊緊攥著狗毛,深吸幾口氣,開口大喊一聲。
「前輩小心些,莫要被鎮妖司發現蹤跡。」
狗妖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沖我露出狡黠一笑。
「放心,燈下黑的把戲,本座玩的不比你們人類差。」
「若有朝一日,本座與你要為敵人,你也不必有任何顧慮。」
這句話,狗妖說的意味深長。
而這其實也是我最不願意看到,也是最擔心的事。
明楚瑤縱火燒死八個扮演NPC的孤兒,又利用我做棋子。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我都不會放過這惡毒女人。
我與狗妖遲早要刀劍相向。
一陣妖風掀起,狗妖不見了蹤跡。
是啊!
連燈下黑這一招都會玩。
也能猜到,我心頭所想。
狗妖它豈能不懂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可它還是選了一條道走到黑。
也許就像它自己說的那樣。
它只是一條狗。
對狗而言,最重要最喜歡的永遠只有主人。
「夫君,大黃狗自己選的路。」
「它不後悔便好。」
我心頭思緒激盪,有些沉浸其中無法自拔時。
白靈素的聲音,又一次適時響起。
「天道,還真是喜歡捉弄人。」
「去你大爺的天道!」
笑著笑著,我就罵了起來。
罵完了,依舊只能面對現實。
無力、絕望折磨的我想要發瘋。
李婆婆死不瞑目、我奶奶為我而死、狗妖尋主…
都是天道難違。
我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
也許有朝一日,道行足夠高深,天道也並非難違。
一股前所未有想要變強大的念頭。
徹底紮根在了我心頭。
「走吧,先送謝珍珍去醫院。」
我打車送謝珍珍去了醫院。
又聯繫了梅姨、謝叔。
等梅姨、謝叔趕到醫院看到謝珍珍滿身血窟窿、昏迷不醒。
急的眼淚奪眶而出。
一個勁追問我怎麼回事?
擔心嚇到梅姨、謝叔,我沒法把全部實情相告。
只能掐頭去尾,說了個大概。
「放心吧梅姨、謝叔,謝老師她只是些皮外傷。」
「我這有三道符,等謝老師醒過來,燒成灰兌無根水服下。」
「在尋一隻三年以上的大公雞,用針刺雞冠取血連續七天點在謝老師眉心。」
「這段時間忌葷腥,好好休息多曬太陽。」
謝珍珍被拖入鬼蜮,雖說前後不到一天。
但鬼蜮是什麼地方。
遊魂野鬼的世界。
活人進入其中,鬼氣纏身、陰氣入體是必然。
我雖替謝珍珍處理過,可等她醒過來。
恐怕以後,也會體虛多病、幾年之內運勢低走。
想要徹底根治,也不是沒辦法。
讓謝珍珍也入玄門修行。
以玄門正法固本培元、在多積陰德,抵消霉運。
「收老師做徒弟,各論各的,難道這特娘也是天道難違?天意使然?」
「謝叔,梅姨你們好好照顧謝老師,等她身體恢復,讓她來找我,有些事我需要單獨跟她談談。」
我沒敢明說,以後要收謝珍珍做徒弟。
降妖除魔,可不是吃飯喝水。
弄不好,隨時會丟命。
天底下,有幾家父母願意子女做這麼危險的事。
謝叔、梅姨對我一個勁致謝。
寒暄了幾句後,我便起身告辭。
回到醫科大,我先去了一趟殷森牛排店。
有些事我想當面問問清楚。
誰知道,這孫子又不在店裡。
我問鄧君歸,她也不知道殷森去了何處。
只是告訴我,這段時間殷森經常不來店裡,好像有什麼是要忙活。
「等殷教授回來,通知我一聲。」
交代完,我便回到店裡。
我正看著那一撮狗毛髮呆。
牛隊長的電話打了過來。
「許仙,我說你小子還真能惹事,咋啥啥都跟你扯上關係。」
這話聽得我有些一頭霧水。
「咋回事?」
「明楚瑤鬼屋縱火殺人已經公之於眾了,人我們也緝拿歸案了,你得過來配合做個筆錄。」
蹭一下。
我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麼快明楚瑤的滔天惡行,就真相大白了?
是誰捅出去的?
一問才知道,拿出鐵證、上報衙門抓明楚瑤的不是旁人。
就是她養父母、明天的親生父母。
轉念一想,這又顯得合情合理。
那位腰纏萬貫、叱吒生意場的明董。
豈能是白痴。
親生女兒失蹤多日,他肯定早有心理準備。
就算以前沒有懷疑明楚瑤,眼下也該懷疑到明楚瑤頭上。
鬼屋縱火案秘而不宣,估計這位明董,一來怕影響集團聲譽。
二來也是存了不打草驚蛇,暗中追查的念頭。
「明楚瑤啊明楚瑤饒你機關算盡,還是難逃天理昭昭。」
我趕去衙門配合做了筆錄。
把孤兒院垃圾房死人一事告訴了牛隊長。
牛隊長聽完怒不可遏。
拍著桌子就罵。
「媽的!這明楚瑤看著大家閨秀,沒想到這麼殘忍。」
「現在鐵證如山,明天就把人移交過去。」
這話讓我一下想到了狗妖。
明楚瑤縱火殺人,鐵證如山,只有死路一條。
狗妖會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許仙咋了這是?眉頭都擰成繩子了,難道明楚瑤這事還有別的貓膩?」
「牛隊長,你想審判明楚瑤恐怕沒那麼簡單。」
話音剛落。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聲狗叫。
汪汪汪。
一股妖風灌湧進來。
狗妖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