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昌盯著她,不動聲色好一會兒,不陰不陽道:「長媳,你可真是我們沈家的福星。」
言罷,他不再逗留。
劉斯年還特意追了出去,瞧著人進電梯了才回來報喜。
「走了,真走了!」
謝時暖這才放鬆,她扶著床,虛脫般坐了下來。
「時暖姐,你公公真嚇人。」劉斯年挨著她坐下來,「比我爸氣勢大多了,那兩個眼睛x光一樣。」
他說著,還伸出兩根指頭比畫,過於浮誇,謝時暖忍不住笑出聲。
「及時雨劉先生這次又要謝謝你幫了我一把。」
劉斯年擺擺手:「這次不及時,我要真及時,昨晚你就進不了204。」
提到這茬謝時暖忙道:「對了,昨晚到底怎麼回事,你和沈……沈總怎麼會一起來呢?」
「都怪小何!」
小何先是給劉斯年打電話,但那時他在洗澡沒聽見,等洗澡出來看到了打回去才得知小姑娘身陷險境了,當然得趕去救人。
「我到了後很快找到了人,但覺得盧娜有點反常,就留心多問了兩句,小何說你應該來了,於是我就出來找,一路打聽打聽到了後頭,剛進後頭那棟樓,正巧,就碰上沈總了。」
劉斯年一拍掌,「我跟他說我懷疑你在204陳公子的常包里,在京市哪有沈總進不去的地方啊,沈總那個特助就找了經理過來,帶著我們衝過去了。」
男孩說書般講解,繪聲繪色的,把謝時暖聽得一愣一愣。
末了,他手一攤:「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其實,你們跟沈伯伯照實說應該也沒事,沈總是你小叔子,替你教訓一下陳正忠合情合理啊。」
謝時暖臉色一變。
「是啊,我差點忘了。」她望向劉斯年,「他砸陳正忠時,你也在。」
劉斯年沒料到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警惕,替沈牧野警惕。
他怔了一下,勾起唇角:「時暖姐居然才想起來。」
他唇角的笑是溫柔的。
「放心,我和沈總說好了,我只是個驟聞噩耗的男友而已。」
「說好了?」
劉斯年起身,將食盒從保溫袋裡拿出來。
「嗯,他要做什麼我都會配合,包括隱瞞,除非他不救你。」他掀開粥碗,「這是我家廚子的手藝,她粥熬得香濃,試試看。」
謝時暖接過勺子,劉斯年繼續道:「我有個想法,你說,沈總打壞了陳正忠卻推到你的頭上,到底是為了給你出氣,還是為了讓你的罪名坐實呢?」
他作思忖狀,「然後,他就能把事情鬧大,大到舉行不了訂婚儀式。」
謝時暖握著勺子的手驟然一抖。
他們衝進來時,她吃了藥迷迷糊糊,只覺那是沈牧野在為她出氣,還擔心他過頭了沒法收場,但從沒想過他是故意的要把事情鬧大。
可他對陳曉玉一心一意,有什麼理由要攪黃儀式呢?
謝時暖喝粥喝得心不在焉,沈牧野同樣心不在焉。
陳總來了,哭得比陳太太還崩潰持久,倒是可以理解,畢竟陳正忠是他的親兒子,不是陳太太的。
但他沒有口不擇言,反倒鞠躬道歉。
「是我教子無方。」
沈德昌嘆氣:「咱們做父母的真是不易。」
沈牧野聽了一陣溜達出來,VIP病房比ICU高兩層,他站在走廊盡頭的吸菸區,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往上看,隔著層層樓板,其實什麼也看不見。
薛南燕一進來就被他的煙味嗆得咳嗽。
「你前段時間不是要戒菸,怎麼又抽得這麼凶。」
「事多,心煩。」沈牧野摁滅菸頭,「又有什麼事?」
薛南燕推開窗戶讓風吹得更大,她皺著眉:「你怎麼能跟你爸說訂婚宴辦不成呢!」
「一個推測而已,陳老什麼作風您知道的。」
「你爸什麼意思你也知道,牧野,不管你怎麼做,這婚必須得訂。」
沈牧野迎著風口抻了抻肩頸,聲音隨著風飄起,虛虛冷冷。
「假如要犧牲大嫂呢?」
薛南燕一愣,脫口道:「你忍心?」
「呵,她是我什麼人我有什麼不忍心。」
「劉斯年是她男友,不可能同意。」
「他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男友管得了咱們沈家的事?」
沈牧野冷眉冷眼,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薛南燕不由想起幾年前,同樣一張臉,情緒寫在臉上,遮都遮不住。
他跪在地上,每一根頭髮絲都寫著倔強,梗著脊背宣布就喜歡謝家的女兒,這輩子,他非她不娶。
從小到大,沈牧野都是他們這一代孩子裡的人氣王,男女通吃,從不缺人喜歡,這間接導致他很少在這方面用心,只主動提過兩個女孩子的名字,其中之一,就是謝時暖。
薛南燕第一時間就警醒起來,及時掐滅。
沈牧野很快老實了,只在沈敘白的事上鬧騰過一陣,但也不持久,薛南燕了解兒子,他長著一張風流浪蕩的臉,實際上比誰都長情,所以,她總覺得他對謝時暖是留有幾分情的,可現在……
「你救了她,於情於理,她該報答你,況且這事是她做過了,怎麼能把人搞成那副樣子!但你大哥的遺言就是讓沈家照顧好她,現在又跟劉家有牽扯,你爸那邊不一定會同意你用她來平事。」
薛南燕拍拍兒子的肩,「再想想辦法。」
沈牧野頓了片刻,浮出笑。
「好,我盡力。」
沈德昌在醫院待了一個多鐘頭,隔著玻璃遠遠望了一眼陳正忠,嘆著命運無常離開了。
到了停車場,沈牧野親自上前拉車門把老父親請進去,沈德昌坐定,摁下半扇車窗。
「牧野,有個問題我現在才想起來。」他語出隨意,似乎不是什麼大問題,「你對你大嫂相當關注,對嗎?」
沈牧野的眼底划過一絲鋒芒。
「您怎麼會這麼想。」
「你說你是去找王經理和錢總,意外撞上的你大嫂,實在太巧了,區區一個區域經理,幾個億的小項目,需要勞動你這個總裁親自出馬?」
沈德昌溫溫和和地注視他,「說實話。」
沈牧野似乎被問蒙了,他一手叉著腰,一手擱在車頂上,任風吹亂頭髮,片刻後,躬身回答。
「實話是,這不是一個區域經理和幾個億的小項目的問題,爸,姓王的和姓錢的可能在借咱們辰悅洗錢。」
沈德昌神色一緊:「就他們倆能有這個本事?」
「說的是,我猜背後還有人,所以才格外注意,辰悅這幾年發展的兇猛,埋下不少禍患,小打小鬧我都當看不見,但現在政策緊,洗錢,可大可小,如果還涉及境外就不能不提防。」
這是正事,沈德昌正色道:「你做得對,這方面要警醒,不能出紕漏,如果有難處及時說,董事會的叔叔伯伯有意見,我來幫你解決。」
「放心,爸,一切可控。」
沈德昌放心了又鼓勵了幾句,司機才駕車離開。
沈牧野望著車子離去,那副混不吝的姿態又回到了身上。
手機鈴聲一遍一遍催。
他懶洋洋接通電話。
「陳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