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野很少做夢,他的睡眠質量非常好總是一覺到天亮,謝時暖有時嫉妒,嘟嘟囔囔說是因為他沒心沒肺。
但今天他做夢了。
他夢見自己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百無聊賴的看節目,他環顧四周,禮堂還是老式的,如果沒記錯,這場匯演結束後,沈敘白做主捐贈了一座實驗大樓以及禮堂的翻新。
是了,他回到了第一次見謝時暖的時候,相聲節目後頭就是民樂社的演奏,不出意外謝時暖會抱著琵琶排在最後登台。
她坐右前方的位置,彈琵琶時低著頭側著臉,微微蹙著眉,隨著樂曲的起承轉合表情有微妙的變化,只在極其偶爾的時候,她會掀一下眼皮,瞥一眼台下,沈牧野知道台上的人其實看不清台下的觀眾,但他還是不自覺正襟危坐。
從沒有哪個女人能這樣左右他,所以,他立刻就明白,他遇見了自己想要的人。
重來一回,沈牧野頗覺有趣,他不再昏昏欲睡而是提前正襟危坐。
一旁的沈敘白看到,挑了眉:「相聲這麼好聽?」
沈牧野唇角一勾:「我未來太太要來了,提前準備,留個好印象。」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在做夢,但難得能夠時光倒流,沈牧野決定換個策略,不再假裝看不上讓謝時暖生氣,這回,他要說真話,好好地夸,大誇特夸,讓她高興。
無聊的相聲終於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中結束,主持人一番解說後,民樂社登場。
沈牧野的心快速的跳起來。
即便是夢,也是再難重溫的好夢,他不願錯過一點。
漆黑的舞台上來來回回的影子,他努力辨識哪一個是謝時暖,右前方的位置果然是個抱琵琶的影子,但有點奇怪。
沒等他想明白這點奇怪,舞台瞬間明亮,那個抱琵琶的影子也瞬間清晰。
沈牧野一怔。
不是謝時暖。
甚至不是琵琶,是月琴。
難道他記錯了?他急忙掃視所有表演者,不對,不對,都不對,沒有謝時暖。
沈牧野嚯然站起,費解和氣憤衝擊著心臟,他不顧四周詫異的驚呼以及沈敘白的阻攔,三步兩步跳上舞台。
民樂社社長茫然起身,還沒站定就被沈牧野揪住領子。
「謝時暖呢?」
社長舉手投降:「什麼暖?我們社裡沒有這個人啊。」
「沒有?不可能!說,她到底去哪了?」
社長要哭了。
「真沒有啊,沈總,我聽都沒聽過。」
沈牧野茫然鬆了手,隨之而來的沈敘白喝道:「牧野!你幹什麼?!」
「大哥。」沈牧野茫然的看向沈敘白,「謝時暖不是在這所大學嗎?」
「……」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告訴我,她在哪!」
不知過了多久,沈敘白驟然一嘆。
「牧野,你的世界不存在這個人。」
……
沈牧野猛地的坐起,呼吸還沒喘勻就急切的打量四周,是臨江府的主臥,自兩人說開後就一直同房,床頭放著一個小狐狸擺件,昨天謝時暖在路上買的,他看定,沒錯,還在。
他長吁一口氣,果然是夢,還好是夢,他一手扶額,額頭全是冷汗,另一手下意識的去找合該躺在旁邊的女人。
謝時暖愛睡懶覺,尤其是情事過後體力不支,睡得更是天塌不醒,起床氣也大,如果趁機逗她,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旁邊是空的。
沈牧野回頭,床單和枕頭有睡過的痕跡,但謝時暖不在,他的心再度懸起,但一轉念,明白了。
這幾天他的小暖心情好,多半,又去做早餐了。
沈牧野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鐘,清晨七點半,謝時暖的好心情升到了新高度,昨天那麼一通胡來,她居然還能爬起來做早餐。
實在有趣極了,沈牧野笑起來。
其實剛在一起時,沈牧野不大吃得慣謝時暖的口味,她做菜有自己的哲學,不愛用濃烈的調料掩蓋食材的本味,但在沈牧野吃起來就是清淡。
大概是濾鏡作祟,又或者這哲學當真是真理,總之,沈牧野毫無反抗的接受了並且漸漸覺出了滋味,開始贊同這一門哲學。
沈牧野翻身下床,在立刻去找謝時暖和先去洗漱兩個選項里,選了後者。
前兩天也是這樣的情況,他選了前者,抱她時胡茬扎到了她的臉,她雖不說,看表情是嫌棄的,這回他聽話,收拾乾淨再去逗她。
謝時暖用過的洗手間總是熱氣騰騰,她洗澡的水溫比他高很多,怕冷得很。
沈牧野在這熱氣里洗了澡又仔仔細細修了臉,自認油光水滑了才踱步出來。
今天她倒是安靜,莫非是因為沒有孫姐在旁邊幫忙?
沈牧野走到客廳時遇見了孫姐。
孫姐正在收拾房間,那張被他們蹂躪的不成樣子的地毯被捲起放在一邊,等待著保潔的到來。
「沈先生早。」
沈牧野頷首。
「這麼早就來了。」
孫姐笑道:「謝小姐讓我回來的,沈先生,您要現在吃早餐嗎?要的話,我這就去布置。」
屋中安靜,連遠處江邊的汽笛聲都能隱約聽見,沈牧野清楚的聽到自己說:「謝小姐在廚房嗎?」
孫姐搖頭:「不在。」
很明顯,她也不在陽台。
沈牧野重又笑起,笑的淡,笑的生硬。
「她去哪了?」
孫姐繼續搖頭:「不知道,謝小姐只給我發了信息,我回來後就沒見到她,沒準去逛早市了?」
「她的信息怎麼說的。」
「就說麻煩我提前結束休假,趕緊回來,還說……」
孫姐停下,沈牧野已經拿起手機放在耳邊,看神情就知道,是撥給謝時暖的電話,她吞了吞口水,莫名覺得氣溫有些下降。
手機關機。
聽筒里是機械的女聲無情的重複: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謝時暖從不關機,做秘書沒資格關機,時間長了她也習慣了,至多靜音。
沈牧野的唇邊依舊掛著淡笑,他只是不停的重撥,奈何,回復永遠是那道機械的女聲。
孫姐脊背發涼,雖然不明白,但已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
男人終於停下撥打,握著手機的手指握得很緊,他冷聲道:「她還說了什麼?」
孫姐嚇了一跳,忙道:「說、說如果沈先生您問起她,就和您說她,她給您發了東西,在、在聊天軟體里。」
沈牧野極其緩慢的吸了口氣,重新舉起手機。
聊天軟體里,謝時暖的頭像上果然有一個紅點。
點進去是一個視頻,時長不到五分鐘,發送時間是清晨五點。
視頻的封面,謝時暖肅然的望著鏡頭,像是要宣布希麼。
沈牧野的手指忽然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