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紅娟嘆道:「謝玫離開周興後不可能再回水雲間,京市的動盪一時半會也平息不了,謝駿為了她的安全便計劃著送她去別的城市住個一年半載避風頭,正好換個正經工作,謝玫為了裝乖,一口答應,去了江市工作。」
那個年代兩個城市往返沒有現在這麼便捷和迅速,謝玫就此和謝駿分隔南北,兩三個月見上一面。
廖紅娟一邊裝孕婦一邊勸謝駿做戲做到底,情急時還表了白,將自己潛藏已久的情意和盤托出。
「駿哥,我願意的,裝孕婦也好真……真做夫妻也好,我都願意!」
「你說什麼?!」
謝駿大驚失色,整個人愣住了。
「表白時我就知道完了,很可能功虧一簣,謝駿相信我的前提是,他以為我沒有私心。」廖紅娟慘笑,「現在他知道,我有,還很重,於是,他乾脆利落的走了。」
「走了?」
「按照他後來所說,他想的還是和謝玫坦誠,雖然結婚是假的,但妹妹永遠是妹妹,他們之間永遠沒戲,怎樣都沒戲,可惜,還沒來得及,老天保佑,你出現了。」
謝時暖的心跳的極速,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廖紅娟道:「你的親生母親因為周興的事受了連累,她勉強把你生下來,身體和精神都很虛弱,又沒人照顧,一時想不開……自殺了。」
「……她為什麼會受連累?」
「她是周興遇到謝玫之前的最後一個女人,如果謝玫不出現,應該是她最終上位周太太,可惜,沒有如果,為了謝玫,周興清理了以前的諸多女人,你母親是其中一個,但她懷孕了,又是真心對周興,將周興的部分產業經營的有聲有色,所以他心軟了,預備著等孩子生下再說……」
謝時暖結巴道:「你是說……我是……我是某個黑社會老大和他某個情婦的女兒?」
「對。」
廖紅娟輕輕吐出的這個字,力達千鈞,一記重錘般狠狠的捶在謝時暖心上,她嘴巴微張,喉嚨乾澀,試圖講點什麼。
「但時暖,這只是個背景而已,你出生的一個月後,就被我和謝駿抱走了。」廖紅娟眼角微紅,「時暖,我們對你的愛是真的,是真心拿你當女兒,謝駿也是因為你才選擇過普通的日子。」
「是普通日子還是和你過日子?!」
謝時暖冷笑,「讓我猜一猜,你們搞了那麼多事後,突然發現波及了某個無辜的孩子,這孩子一出生,爸爸槍斃媽媽自殺,就此成了孤兒。謝駿雖然不後悔搞掉周興,但對那個孤兒始終有愧,於是你靈機一動,借著謝玫沒法時時刻刻盯著你們的功夫,乾脆抱著這個孩子和謝駿組成家庭,面對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謝玫還能怎樣呢?」
廖紅娟嘴角一僵。
「雖然,一開始我確實是這個想法……但……」
謝時暖猛地甩開她的手,她咬牙道:「廖……廖女士,你想我怎樣?感動你偉大的暗戀,還是佩服你聰明的頭腦?或者感激謝先生的同情心,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這些是因為……」
「就因為你覺得自己時日不多了,想要一吐為快,我就得知道真相?」謝時暖眼中蓄淚,她深呼吸,「夠了,真是夠了,謝駿愛妹妹卻死活不肯面對,而你為了個男人無所不用其極,你們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廖紅娟滿面歉疚,滿目都是傷心。
「而我……」謝時暖眼眶滑下一滴淚,她飛速抹掉,「一個壞蛋和情婦的孩子,這麼多年卻一直對著弄死自己父親的人叫爸爸,一心一意想要替他正名,太可笑了。」
「不是!周興早就被上頭盯上了,謝駿只是推波助瀾幫了忙,他遠遠算不上你的殺父仇人,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媽!」謝時暖脫口而出,又生硬的改口,「廖女士,你說的真是輕巧,怪不得能毫無負擔的算計閨蜜,被你們這樣生米煮成熟飯,是個人都不能忍了。」
「……是啊,她也忍不了,在胭脂巷的那棟房子裡大吵大鬧,還是你阻止了她,那天,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所有人都被你打斷,謝玫也是,她走進房,遠遠看了你一眼,然後就不吵了,當天下午便回了江市再不和我們聯繫,直到大概兩年後。」
廖紅娟陷入回憶,神色溫柔,仿佛懷裡真的有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孩子,她又是那個慈愛的母親了,但在謝時暖眼裡,確實說不出的難受,所以她只能移開目光,全當沒看見。
廖紅娟得不到女兒的回應,低低嘆了口氣。
「兩年後的某一天,謝玫懷孕了。」
謝時暖一怔,回過頭:「懷孕?她結婚了?」
「她沒說,她只說要見謝駿,讓我轉告謝駿,她會等他三天,如果他不來,她會讓他後悔終身。」
「她為什麼要讓你來轉告,她難道不能直接聯繫爸……聯繫謝駿?」
「不知道,駿哥那時正好出差不在京市,我私心作祟沒告訴他,謝玫白等了三天,走之前,她送了我那本書。」廖紅娟苦笑,「現在看來,我做的錯事還真是不可饒恕,如果我讓他們見面了,或許……你爸不會死。」
話到這裡,廖紅娟的肩膀垮下,做出認輸認罵的模樣。
「我要講的已經講完了,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接受。」
「接受?」
謝時暖荒唐的笑了,她想起剛才劉斯年在電話里的笑聲,那麼嘲諷那麼鄙視,原來人家當真是事出有因。
他多半就是謝玫和劉貴河的孩子,如同沈敘白一樣,得知了母親的委屈,哪怕謝駿已死還要來折騰廖紅娟,折騰那個可惡的孩子。
「你和謝駿養大了我,教導了我,你覺得我能罵出什麼?我現在做不了女兒,也做不了仇人,因為整件事裡,只有我,是個純純的路人。」
「時暖……」
謝時暖霍然站起,「既然你要講的都已經講完,那就回療養院吧,不管你覺得自己能活多久,我都會盡力,你願意辜負那就辜負好了,畢竟,你自私習慣了。」
廖紅娟晃悠悠起身,大概是說了太多話,想起了太多往事,她有些提不起力氣。
「時暖,你能不能再聽我說最後一句。」
謝時暖忍無可忍的捂住耳朵:「我不聽,我只要你回療養院,在病房裡好好聽醫生的話,廖紅娟,你沒資格命令我了!」
她氣到極點壓不住聲音,引得周遭幾桌的客人回頭來看。
謝時暖乾脆邁開大步向門口走。
「沈牧野!」她厲聲,「叫人把……把我媽,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