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沈敘白第一次擁抱她,和沈牧野不同,他很君子,虛虛的攏住,很輕的安撫。
「謝時暖,你不會死,有我沈敘白在,你會活得很好,知道嗎?」
謝時暖緩慢的眨眼。
「敘白大哥,小時候,我扶過老奶奶過馬路,中學時,我還因為見義勇為被學校表揚過,就算攢不下人品,也不該遇到這麼多壞事吧……難道是因為我之前不信神佛嗎?」
她的眼淚安靜地流著。
「是因為神佛沒保佑過我家,我才不信的,我是不是要去信一下才行?」
沈敘白笑也不是安慰也不是,半晌,他道:「我幫你信,現在聽我的,喝一片藥,好好睡一覺,睡醒了,神佛就會來保佑你,他們不保佑,我保佑,好不好?」
謝時暖乖巧地點頭。
「好。」
那時她的腦子已經完全沒辦法運轉,沈敘白說什麼,她應什麼。
他帶她離開醫院,在附近的酒店開房,酒店房間清香怡人,沒有一點醫院痕跡,最後他遞給了她一片安眠藥。
謝時暖吃下藥後很快入睡。
那晚最後的記憶就是沈敘白坐在她的床邊,對她說:「有我在,不會再做噩夢了。」
有他在,謝時暖確實沒有再做噩夢,她睡了這幾天第一個好覺。
睡飽了,人也精神了。
她又可以說服自己,廖紅娟不會死,沈牧野也不會,一切都會好起來。
心態建設完畢,她才發現沈敘白還沒走。
他和衣躺在床邊的沙發上,面朝著他均勻的呼吸,眉頭皺得很緊,顯而易見,守了她一夜。
謝時暖歉疚萬分,她悄悄下床,找了一條毯子給他蓋上,剛蓋好,沈敘白的手機就響了。
手機里是沈牧野度過危險期的好消息。
謝時暖滿心歡喜,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然後,她好死不死多問了一句,為什麼會出車禍,沈敘白無法隱瞞就此和盤托出。
那是種很荒謬的感覺。
你把人家的命當做做最重要的存在,掏心掏肺擔心得不能自已,而人家,只是為了青梅,就可以豁出去那條命。
謝時暖找過很多理由,比如,誰也不會想到會車禍,沒準沈牧野不覺得這是拼命,只是一個順手的幫忙而已,又比如,那邊傳錯了,他另有考量。
直到這個原因傳遍所有人的耳朵,再也無法當作不存在。
謝時暖才慢慢接受,他有一個不惜生命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不是她。
嫉妒和傷心,憤怒和迷茫,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偏偏無人可以訴說,也無人可以譴責。
只能悶在心裡,爛掉。
現在,沈牧野問她,真的傷人嗎?
謝時暖冷笑道:「我是你的女朋友,你的命在我看來比什麼都重要,或許比我自己的還重要,而你,輕輕鬆鬆用這條命來討好另一個女人,你覺得,這不傷人?」
沈牧野手上不覺用力。
「我……」
「你為什麼非要我想起來!」謝時暖的眼淚在眼眶裡轉,「我從沒有那麼絕望過!你和我媽還有我爸都一樣,從不想自己的命對我有多重要!你們都好任性!你們憑什麼那麼任性啊!」
她瘋狂掙扎,掙出沈牧野的束縛。
沈牧野不敢再用力,只得放開,謝時暖一把推開他站起來。
「你們想出事就出事,想死就死,你們都是渾蛋!!!」
謝時暖攥緊雙拳,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奮力地罵著,四周空曠,她的聲音再大也顯得不大,簡直是一個絕佳的宣洩地。
所以,她難以自控地宣洩起來。
「你們在冒險的時候,自殺的時候,能不能想想我!」
「我好恨你們!你們不就是仗著我在意嘛!」
她知道這些話毫無道理,但她再也壓不住了,她要控訴,她受不了。
沈牧野就那樣站著,聽她罵,任她凶,看著她哭得一塌糊塗。
謝時暖直罵到聲音啞掉,哭得沒了力氣才停下。
理性終於回到了腦子裡,羞恥心也回來了。
她抽著鼻子,撇了一眼沈牧野。
開始支支吾吾:「我……我都是……」
「氣話?」
「……嗯。」
沈牧野緩步上前,拂去她的淚,女人的身體有一瞬僵硬,他感受到了。
原來,這幾年她的忍里,一直有恨。
她掩蓋得很好,連她自己都騙了,自然也騙過了他。
其實,她確實該恨他,他也恨自己。
沈牧野輕輕將人抱住,吻落在她的額頭。
「是我的錯。」
「……你不用道歉……」
謝時暖努力放鬆,「有些話我說得過分……我」
「不過分,如果我不能忍受你和林柏亭看話劇,你當然也不能忍受我為別人搏命。」
沈牧野慢慢地順著她輕拍,「罵出來有舒服點嗎?」
謝時暖嗯了一聲。
「那麼謝時暖,我必須嚴肅地告訴你,我之所以和小阿爾比賽車,真的不是因為孟錦雲,而是因為……」
沈牧野吸了口氣,頗為艱難。
「因為我要他一樣東西。」
謝時暖從他懷裡抬眸:「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不算重要但……」沈牧野從沒有那麼猶豫過,他道,「你應該還記得,出差前,你我吵架,我們不歡而散,我出差的半個月裡,你一個電話都不肯打只肯發信息例行問候。」
謝時暖想了想道:「是你先冷戰的!不告訴我起程時間,我撥過去找孫恆,是一位姓唐的助理接的,他盤問了半天我的身份,然後對我說你早就走了!」
「你的電話?從沒有人告訴我。唐助理?」沈牧野皺眉,「我沒有姓唐的助理,姓唐……莫非是……」
他眼底一瞬閃過凌厲。
「是誰?」
沈牧野不答反問:「這個姓唐的助理只跟你通過這一次電話?」
「還有一次,他說你出車禍了。」
「告訴我這兩次通話的具體時間。」
沈牧野的表情異常嚴肅,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狠厲,謝時暖趕忙回憶。
「一次是四月十號,一次是……四月二十七晚上十點半,對,應該是這兩個時間。」
聞言,沈牧野一聲冷笑。
「我十號晚上的飛機,二十七晚上十點半出的車禍。」
謝時暖不解:「那他不是沒說錯嗎?」
沈牧野再次將她擁進懷中,聲音聽不出溫度。
「十號,他對你說我早就走了,二十七號,他在我出車禍的時間得知我車禍了,小暖,你還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