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亭不解:「他需要孟氏幫他爭權,你就算告訴他,他也不能對孟錦雲怎樣。」
話是這樣講沒錯,但……假如她把孟錦雲的真面目揭露在他的眼前,讓他再也沒辦法替她洗白解釋,是不是就能拆散他們?謝時暖想起他在暗巷裡和她說過的話,他敦促她告訴他,是不是在暗示,他會幫忙,不偏私?
當然,更多的原因是在孟錦雲辦公室里冒出的念頭。
孟錦雲能挑撥離間,難道,她謝時暖不可以嗎?
把沈牧野拖下水,讓他跟孟錦雲對立,讓孟錦雲以為他是故意和她作對,左右孟錦雲拿她當勾引男人的禍水,那她就好好禍水一把,到時,難受的還不知是誰呢!
可一場家宴,她目睹了一出父子相鬥的大戲之後,她又猶豫了。
沈德昌請林柏亭來,感謝是其次,說白了就是要借著林柏亭來教訓兒子,不論薛南燕怎麼轉移,旁人如何求情,沈牧野都必然要被罰。
罰給孟家看,告訴孟家,沈牧野的承諾不是沈德昌的,他說的不算,沈家當家做主的依舊是老子,而不是兒子。
也罰給所有到場的沒到場的親朋看,昭示著老沈總威勢依舊,金誠的繼承人遠沒有塵埃落定。
沈牧野危機重重,一步一坑,她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偏又幫不上忙,這就算了,還要拉著他對付孟家大小姐,不是給他添更多麻煩嗎?
林柏亭見她游移不定,和緩下來。
「你惦記他,不看看心裡放不下,那我陪你去,萬一碰見人了也能有個解釋。」
謝時暖感動道:「好。」
……
沈德昌書房前的銀杏樹粗壯高大,有園丁專職養護,這個季節,葉子還是綠的,風一吹嘩啦啦響。
沈牧野就跪在樹下的一塊雕花石磚上,當年沈敘白跪過的同款,雕的是和合二仙,很吉利的圖樣
旁邊有不雕花的,但沈德昌罰跪,當然要上難度。
謝時暖來的路上,碰上了柳姐,薛南燕作為沈夫人得做姿態,只能派柳姐送吃送喝送關心。
「有沒有送墊子,上回敘白……膝蓋差點廢了。」
「送了。」柳姐神色不大自然,「太太,您和林先生要去的話,稍晚個十分鐘吧,那邊還有人。」
謝時暖聽從了柳姐的建議,和林柏亭繞了遠路,十來分鐘後才逐漸靠近。
銀杏樹下有景觀燈,光影交錯,讓那棵銀杏愈發高聳陰森,比之當年更顯壓迫。
沈敘白是大白天在雨中跪樹,他正直,跪也跪的鐵骨錚錚,絕不摻假,後來身體支撐不住暈了過去,膝蓋更是沒法看,一周下不來床。
謝時暖從此對跪樹產生了陰影。
所以,沈德昌的處罰一出,她一顆心懸了半個夜晚,七上八下,腦補了很多。
然而,到地方後,眼前的情形令人難以直視。
同一種體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
沈牧野老神在在坐在絲綢墊子上,一腿屈起,手肘抵在膝蓋上,左手握著一瓶可樂,右手在玩手機,身邊支著一張小桌子,桌上擺滿了各色餐食,中西都有,還有一台製冷風扇,生怕小沈總餓了熱了苦了哪裡。
受罰受到這個水平,比野餐還要野餐了。
但凡沈德昌能過來看一眼,大概能氣得當場去世。
林柏亭都忍不住讚嘆:「他過得挺瀟灑。」
除了吃喝,旁邊還矗立著一位美女,瀟灑得非常全面。
柳姐口中的人原來就是孟錦雲。
她似乎在勸什麼苦口婆心的,沈牧野只垂著頭,看不清應沒應,謝時暖不敢貿然上前,便和林柏亭隱在重重樹影里。
孟錦雲大約是勸告無果,忽地搖頭晃腦地說了句什麼,終於把沈牧野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你在我家隨便的像是回了自己家。」
「是你爸同意的!所以沈牧野,你到底答不答應。」
沈牧野饒有趣味地望著她,勾出一抹浪蕩笑。
「答應,錦云為我準備的好戲,我怎麼能不看。」
「一言為定。」
這幾句話他們說的不算小聲,謝時暖聽了個七七八八。
孟錦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見沈牧野過得快活似神仙,不由嘆:「牧野,你好歹裝個樣子吧,這也太不像話了,你爸本來就生氣,看到你這個樣子,你下周就得被解職。」
沈牧野把視線放回手機。
「他氣壞了喝了藥已經睡下,你要是想要他看,可以去潑一盆冷水叫醒他,我演給他看。」
孟錦雲又是笑又是無奈,跺腳。
「我怎麼就喜歡你這個壞東西!」
林柏亭聽他們調笑,轉眸看謝時暖。
「我們還要見他嗎?他看起來比你身心健康,如果不是非要他不可得事情,我也可以。」
謝時暖抿唇:「說來話長,本來確實是非他不可,但……」
孟錦雲離開了。
謝時暖的後半句咽了回去,又等了一分鐘,四下徹底無人,她從樹影后走出。
沈牧野喝完了最後一口可樂,他虛瞄著不遠處的垃圾桶,然後一個投擲,瓶子準確無誤的飛了進去,哐啷一聲。
謝時暖和那哐啷聲一起到來。
沈牧野感覺到了但沒回頭,只劈頭甩出一句。
「來的這麼晚,約會去了?」
「按照你說的,今晚不管發生什麼,當好大嫂就行,所以我是完成了大嫂的職責才來的,不是約會。」
面對他的陰陽怪氣,謝時暖沒反駁反倒聽話的解釋,沒做一點隱瞞,頗難得。
沈牧野哼了一聲轉眸,看到一張妝容慘澹的臉。
他蹙眉。
「為什麼哭?」
謝時暖長睫微顫:「想哭就哭。」
「對著誰哭的,林柏亭?」
「沈牧野,這是重點嗎?」謝時暖急道,「你到底為什麼非要惹公公,逼得他這樣罰你,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是重點。」沈牧野目露寒光,「你答應過我,不論發生什麼,必須在我身邊,結果你轉頭就答應了林柏亭,你違約了。」
「我只是答應林柏亭給他機會而已,又沒有要離開。」
沈牧野雙腿一支,霍然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道:「我媽找你的事就是為了給我擋槍,你閉緊嘴別說話交給我就得了,為什麼非要答應?」
「我不答應讓公公立刻和你掐起來?」
沈牧野輕呵:「拿我做藉口拿得真順手,自作聰明,我讓你阻止了嗎?我掐我的關你什麼事?大嫂不就是被林柏亭的告白弄得心花怒放,生怕晚一步人就跑了,你的第二春就要黃了。」
謝時暖眼睛腫著,聽得他的斥責,一肚子委屈不平和驚恐全壓不住了。
「是,我就是迫不及待要煥發第二春行了吧!對,是我自作聰明,是我多事!我吃錯藥了居然還擔心你,你沈牧野是誰啊,還能老老實實受苦嗎?您吃著喝著還有青梅打情罵俏,快活死了!」
她說著就要走,不料剛轉身,手就被扯住,接著一股不容推拒的力量將她拽了過去。
謝時暖慌忙抵住:「沈牧野,這是老宅,孟錦雲剛走!」
沈牧野的手掐住了她的腰,眸子裡要噴火,磨著牙道:「大嫂提醒我了,我這就把她叫回來看咱們樹下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