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我嫉妒

  沈牧野停下筷子,坐正。

  很是不情不願道:「看到大嫂的桃花開那麼盛,我嫉妒。」

  孟太太以為他在說笑,便道:「嫉妒什麼,你要想,也很快的。」

  說著,她含笑示意身旁的女兒。

  沈家家宴,他們是客,還是豪門客,規矩必須要有,孟錦雲規規矩矩跟父母坐在一起,和沈牧野遙遙相對。

  她這一趟收穫頗豐,心情甚好,笑眯眯地低下頭做羞怯狀。

  薛南燕正要跟著附和兩句,沈德昌一聲冷哼。

  「你嫉妒?滿嘴跑火車,你小子嘴裡就沒點實話!」他沖孟剛嘆道,「老孟,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就一個閨女,再怎麼鬧也鬧不出大事,不像我這個兒子,大了翅膀硬了,做什麼都不會知會家裡了。」

  孟剛聽了話頭就猜到他可能要做什麼,便不痛不癢應了兩句。

  接下來,沈德昌果真滔滔不絕地數落起沈牧野。

  「跟A省的領導合作對付陳家,你說,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他非要逞能,害得全家一起現眼,這我也不提了。」他痛心疾首,「老孟,對你,他也混得沒邊了,金誠股份,這能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東西嗎?事關全體股東乃至全體員工啊!他大手一揮送出去,又大手一揮拿回來,玩笑一樣。」

  沈德昌越數落氣越大,臉都漲紅。

  「你當你孟叔叔是什麼人,你的對手,你的敵人,還是你養的狗?!有這麼耍長輩玩的?他們都是真心對你,你看看你做的這都叫什麼事!」

  這話不好聽,對沈牧野是,對孟叔叔更是。

  他臉色變了幾變,還是勸道:「算了,昌哥,牧野年輕偶爾操切,正常,而且這事也不能全怪牧野,錦雲也有問題。」

  「錦雲有什麼問題?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為了你衝動了,你一個男人,該包容要包容,拿股份折騰她幹什麼!」

  話音未落,沈牧野蹭一下站了起來,他站得快,站的用力,一不小心碰倒了隔壁的酒杯,半杯酒立時灑在了沈延清的褲子上,沈延清被迫跟著跳了起來。

  沈牧野全不在意,下巴一揚。

  「純屬冤枉,給股份是我感謝孟叔叔的幫助,完全好意,沒想到全家,尤其是爸,您根本不理解,只覺得我鬧著玩,那行啊,那我就收回來,結果您又不滿意。」

  他攤手,作無賴狀,「您還要我怎樣,任由孟家人給沈家長媳甩巴掌,再等著咱們林教授的大公子知道了,說沈家人無能,寡婦都護不住?」

  沈德昌如果之前還有兩分是壓著的,沈牧野一席話講完,瞬間飆升到十分的動怒了。

  水榭里,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幾乎同時屏息,被澆濕的沈延清褲子都忘了擦,震驚地抬頭看沈牧野。

  沈牧野是叛逆,但一直以來是有選擇的叛逆,該收斂時他是很懂得察言觀色的,這也正是他難對付的地方,膽大妄為偏偏還有腦子。

  但今天,這顆好腦子大概進水了。

  謝時暖攥緊手指,唇上的血色全無,她不明白,沈牧野非但不示弱還要火上澆油究竟是哪根筋短路了。

  冰涼的手突然被溫暖包裹,林柏亭傾身湊近,聲線偏硬。

  「她打你了?」

  謝時暖本能的嗯,嗯完才反應過來。

  「柏亭?」

  林柏亭直起身,冷聲道:「孟小姐記得是當年敘白病房前的仇嗎?」

  孟小姐正在為沈牧野揪心,她明示暗示,沈牧野仿佛瞎了,統統無視,她急得很,偏偏林柏亭的一問響了起來。

  她心煩氣躁,語帶惡聲:「是啊,你有意見?」

  「有。」

  林柏亭看的不是孟錦雲而是孟剛,「孟先生,令嬡先前對敘白做的事,在座諸位都很了解,我作為敘白的主治醫生也可以保證,她的到來是讓沈敘白病情惡化的重要因素,作為沈敘白的太太,謝小姐的行為有理有據,請問,令嬡有什麼資格記這個仇?」

  孟剛這邊聽沈德昌這個老狐狸,借著罵兒子撇清和孟氏的關係,那邊又襲來林柏亭的質問,勾起沈孟兩家的舊怨,兩廂夾擊,他臉色難看極了。

  沈牧野不難看,他浪蕩一笑。

  「林醫生你說了今天最好聽的一句話,爸,你瞧,你心裡沉穩淡定的林公子都覺得我做得對,你還罵我?如果大哥還在,說不定還得表揚我,說白了,你就是偏心!我做什麼都不對。」

  真是個大孝子,生怕老父親的氣不起來。

  沈清湘都忍不住勸:「牧野,你少說兩句。」

  奈何,勸不住了。

  沈德昌抖著手指著沈牧野的眉心。

  「你個……不孝子,沒良心的臭小子,給我去銀杏樹下跪著!我不叫你不許起來!」

  銀杏樹,老宅種了好幾棵,但能被跪的只有一棵,就是沈德昌書房外頭正對著的那棵。

  據說是沈德昌的爺爺親手所種,這位爺爺是沈家近代發家的起點,銀杏樹寓意著他的創業精神,對於沈家人的意義與眾不同。

  他親手種的銀杏,某種意義上也象徵著沈家長輩的權威,沈家人逢年過節會在這棵樹下聽訓話,犯了錯會被罰去樹下面壁,只有大錯才會罰跪。

  沈敘白自小優秀,直到為了娶謝時暖鬧出事來,才被第一次罰,一罰就是跪銀杏,雨中跪了一整天,跪得起不來,還是宋伯架起來的。

  沈牧野自小是個刺頭,但聰明,也沒被罰跪過,這是頭一遭。

  薛南燕驚道:「德昌,牧野到底也是為了沈家,牧野……」

  「給我閉嘴!慈母多敗兒,都是你寵壞了他,仗著自己是金誠總裁了,為所欲為了啊,叔叔伯伯不放在眼裡,我這個父親也不放在眼裡,他現在眼裡還有誰?」

  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沈牧野就算是個傻子也該低頭說一句軟話了。

  但他不。

  他伸手將桌上半杯酒端起,仰頭一飲而盡,然後,砰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

  「我眼裡有誰您清楚,是您看不見。」

  沈德昌捂住心口。

  「老宋,帶他過去!」

  宋伯垂頭上前,沈牧野推開他。

  「我又不是不認路,不就是你罰大哥的地方嘛,我這就去。」

  沈牧野說著轉身,一腳踢開礙事的椅子,那椅子晃了晃跌倒在地,差點砸中沈延清的腳趾,沈延清跳開,得來弟弟一聲嗤笑。

  「瞧把四哥高興的。」

  沈延清臉一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氣的。

  沈德昌吞下宋伯送上的速效救心丸,最後擠出一個字。

  「滾!」

  沈牧野舉手投降。

  「好好,這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