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低頭含胸,趕緊小跑上前。
「您怎麼出來了。」
孟錦雲冰冷的眼神掃過。
「叫不動你。」
秘書的頭低得更狠了,冷汗都要下來。
謝時暖倒是絲毫不慌,她將坐墊疊好放回包包,從容地起身,一切停當了才望向孟錦雲。
「孟主席叫一聲就好,何必親自出來。」
孟錦雲抱臂打量她:「謝小姐行動坐臥真是一點規矩都不講,不愧是鄉下出身。」
謝時暖冷冷道:「能和您吃的米一個來路,我很榮幸。」
這類出身的人,不論男女嘴上都強硬,起初孟錦雲不習慣,後來看透了,不再過多計較,嘴上再強硬又如何呢?
在絕對的權利和金錢面前,什麼自尊倔強,都沒用。
孟錦雲緩了緩道:「謝小姐請進,咱們聊一聊。」
謝時暖跟著她走進辦公室,和文院長擦肩時,她疑惑地看了她幾眼,想問,還沒開口,便被文院長躲開了。
孟錦雲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淺笑勾起。
秘書合上門,孟錦雲回身,見謝時暖仍不明就裡地望著文院長的方向。
她貼心提醒:「謝小姐,別著急,談完你就能出去找文院長了。」
謝時暖深呼吸,回身。
「你要談什麼?」
「談一談,你能為康復中心付出什麼。」孟錦雲緩緩道,「文院長很信任你,覺得你一定能幫中心渡過難關,你值得她信任嗎?」
「孟主席不用拐彎抹角,想要我做什麼直說。」
謝時暖敵意滿滿,絲毫不遮掩,孟錦雲愈發覺得喬媽說得不錯,面對這樣的女人不能急,要慢慢磋磨。
「首先,你要辭去名譽院長的一職,我不能接受我的錢給你所在的機構使用。」
謝時暖抿了抿嘴:「好,我答應。」
這麼爽快,看來並不在意。
孟錦雲緩步走到謝時暖身前。
「謝小姐一手琵琶彈得好,當年也是靠琵琶勾引牧野,我慕名已久,想見識一下,下周三,我和朋友在碧璽公館有個聚會,想邀謝小姐給我們表演助興,行不行?」
謝時暖先是一愣,後是好笑。
雖說長相不同,性格也不同,但陳曉玉和孟錦雲居然都看上了她的琵琶,非要從這裡下手,不得不說也是緣分。
碧璽公館,孟錦雲有心了,選了個好地方,她是生怕她記不起陳正忠和那個噁心的夜晚,比之陳小姐,孟小姐在羞辱人上顯然更有精通。
孟錦雲讓她表演,那就不會在包廂,肯定是前樓的宴會廳,謝時暖沒去過,但聽說過,那裡被設計成了曲水流觴的模樣,品茗焚香,常年上演古典舞和民樂演奏,請的都是行家,水準不錯,很得一些上流風雅人士的喜歡,而且是大廳,眾目睽睽不至於有什麼安全危機。
唯一的問題是,不體面。
尤其對於她這樣頂著豪門兒媳頭銜的人來說,跑到這裡表演,哪怕拿天價出場費,那也是絕對的丟人現眼。
她皺著眉做出難以置信的模樣。
「我怎麼能去那種地方表演?燕姨不會允許的。」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負責提出要求。」孟錦雲抱臂,不屑道,「謝小姐巧舌如簧,薛阿姨那裡隨便哄哄就過去了,我倒是覺得那裡挺適合你的,不然你還想去哪裡彈,國家大劇院嗎?」
「孟錦雲,你的這個要求跟康復中心到底有什麼關係?我不能答應!」
「我是金主,我說有關係就有關係,謝時暖,現在是你跟文繡在求我給錢,注意你的語氣!」
謝時暖雙眸含淚,胸口起伏不定,憤恨之情幾乎溢出。
莫非,這個要求踩中了她的底線,才引起了她這麼激烈的反彈?
孟錦雲心中暗笑,她原以為以謝時暖能屈能伸的做派,輕易是探不出底線的,沒想到,在這裡。
是了,他們這一類人,越是一無所有越是自尊比天大,要她去曾經受辱有陰影的地方賣弄風騷,每一次撥弦都會想到陳正忠的臉,嚇都能嚇出心臟病。
這個主意是喬媽的提議,薑還是老的辣,孟錦雲越發來了興致。
「謝小姐,我的時間很寶貴,你確定不答應?」
「……」
「嘖,看來你並不值得文院長信任啊,她可是向我保證你是個合格的名譽院長,為康復中心什麼都能做呢。」
謝時暖明顯猶豫了,片刻後,她下定決心。
「我不能答應!」
孟錦雲有些意外。
「那這家康復中心就只能等著關門了。」
謝時暖眼中划過愧疚,但很快被堅定覆蓋。
「就我所知,文白康復中心的運營情況在京市是名列前茅的,貴基金會手下的項目能有這個水平的屈指可數,相信你作為主席應該有專業的判斷,如果只是為了跟我鬥氣,做出愚蠢的商業判斷,孟主席,那我只能說,對貴基金會我尊重祝福,對康復中心,我只有抱歉。」
言罷,她轉身欲走。
「等等!」孟錦雲厲聲,「這可是敘白的遺願,你真捨得?」
謝時暖聲音有些微顫抖:「不捨得,但敘白不會希望他的遺願令我痛苦難過,為了他,我也不能這麼幹。」
孟錦雲默了片刻,嗤笑:「你果然不愛沈敘白,連為他稍稍失去一點面子都不肯,我就說,你甩了牧野跑去嫁他,不過就是圖錢圖地位,可惜,他不信。」
謝時暖猛地回頭:「孟錦雲,給不給康復中心撥款是商業範疇的事情,你把它和私人恩怨攪合在一起,不覺得很可笑嗎?」
「不覺得啊,我喜歡這麼幹也有能力這麼幹,你不高興,那就忍著吧,或者你還想像上次在接風宴上那樣向牧野告狀?你覺得……牧野會替你保住你亡夫的遺願嗎?」
謝時暖倒吸一口涼氣。
「孟錦雲,敘白當年對你究竟怎樣,大家都清楚,他活著時你利用他,他死了你還要踐踏,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孟錦雲被踩中痛腳,柳眉倒豎:「我愧疚?要不是他把我和他交往的事告訴了牧野,牧野怎麼會……」她猛地頓住,繼而冷笑,「沈敘白就是那麼心甘情願,就算他活著也不會罵我一句,怎麼,你嫉妒?」
「隨便你怎麼想,但是要用康復中心來要挾,那你選錯棋子了!」
謝時暖明明猶豫又痛苦,偏偏還是不肯屈服,孟錦雲心知,是療養院的分量不夠,她必須得加碼。
「既然療養院不行,那麼這個呢?」
她說著,將手機高高舉起,仿佛那是一件致命武器。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
只一眼,謝時暖便被牢牢釘在當場,半點動彈不得。
確實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