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哀莫大於心死

  沈牧野眉尾微動,領著她,出了休閒區往花廳的方向走。

  「想得這麼通透,是不怪我要收回股份了?」

  孟錦雲嘆道:「怪還是怪的,不為我自己不為孟家,只為你,我都覺得不該這麼出爾反爾,我話說得沖,心是好的,牧野。」

  「你一直好心。」

  沈牧野露出悵惘的神色,「三年前,在我大哥病房前,你也這麼說,說你本來只是好心探望,勸他安心治病,可他卻求你陪他最後一程,你沒答應,他一時激憤才吐了血。」

  提起往事,孟錦雲也動了情。

  「事後我很後悔,不如答應了算了,讓敘白最後的日子過得舒心一點,全當報答他了,何必非要堅守本心呢。」她緩了緩,「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了?」

  「按你所說,陰險的大嫂嫁給大哥只圖錢和地位,那她為什麼要為了大哥得罪你?」

  孟錦雲眸光微變,沈牧野一如既往地敏銳。

  「做樣子嘛,那一巴掌下去,惡名都是我擔了,她倒成了護著丈夫的好媳婦了,連沈伯伯也對她改觀了,牧野,我不騙你,她是真的很有心計。」

  沈牧野聞言笑了,笑意很淡:「她有心計,你心計也不弱,藉口有事,特意提早一班飛機趕回來就是為了給她顏色看。」

  「你還在計較?」

  沈牧野轉身,面向她。

  「我只是好奇,以你的脾氣,會只打她一巴掌就消氣?」

  孟錦雲心下一凜,扯動嘴角:「原本不會的,但看你的面子,消了。」

  「哦?」

  「你只是找刺激又不會娶她,我和她對你而言根本不是一個位置,計較什麼,婚後收心就好。」

  沈牧野讚許地看著她:「幾年不見,錦雲超脫了,不過,我不娶她就一定要娶你?隔壁淮南還有個妹妹沒有嫁,我也許娶她。」

  「淮東?」孟錦雲噗嗤一笑,「那個野丫頭不是你的菜。」

  笑完,她正色。

  「牧野,股份,你不能收回。」

  沈牧野緩緩道:「我為什麼不能?」

  孟錦雲深吸氣:「我不講那些大道理,只一個,我知道敘白娶謝時暖的真正原因,這個原因連她自己都未必清楚,作為交換,你不能收回股份,還得親自對外宣稱是我的聘禮。」

  沈牧野眼眸寒潭一般森冷,片刻後,他燦然一笑。

  「獅子大開口啊,錦雲。」

  孟錦雲不笑,她嚴肅極了。

  「你接受嗎?」

  「不接受。」

  沈牧野抱臂,回答得極為乾脆,「我對她為什麼嫁沈敘白的興趣沒你以為的那麼大,更不可能為了區區幾句話就放棄真金白銀的股份,至於聘禮……」

  他輕呵:「你擅自找來一堆媒體圍追堵截,我不計較已經是讓步,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我的耐心。」

  孟錦雲不意外他的拒絕,這不過是試探,他如果真答應,她反倒要失望,拒絕得這樣果斷,可見公司和謝時暖之間,孰輕孰重,他沒有猶豫。

  「你果然不是當年的那個你了,已經懂得權衡利弊,叫媒體是我衝動,我承認,那麼我退一步。」她柔柔一笑,手搭上他的手臂:「股份你可以拿走,但對外不能宣布,我有我的尊嚴,日後如果沈孟聯姻落定,你得氣氣派派的還回來。」

  沈牧野很爽快。

  「好。」

  好完,他轉身便走,孟錦雲跟著他,望定他的背影。

  突然道:「牧野,你就不問問我預備什麼時候告訴你真相?」

  沈牧野不回頭也不停步,很隨意地答:「隨你喜歡。」

  孟錦雲在花廳受了一肚子氣,聽到這句又消了一些。

  然後便聽他又道:「不過,你最好不要拖太久,萬一,謝時暖先說的話,我未必還想聽你說。」

  孟錦雲笑意凝滯。

  「她能知道什麼,肯定是編故事騙你!」

  沈牧野輕笑。

  「萬一編得好,我更喜歡她的故事,也沒準。」

  ……

  趁著沈牧野將孟錦雲帶走,謝時暖先一步返回花廳,孟錦雲在休閒區的那幾句話她被迫聽了個真切。

  按照她的理解,倒也說得通,沈牧野一箭雙鵰,既拿回股份安撫了沈德昌,又教訓了孟錦雲,讓她在沈家好做人,替她出氣恐怕只是餘興節目。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就意味著沈牧野是有要娶孟錦雲的心嗎?

  花廳里,薛南燕正吩咐柳姐去找人,見她回來,劈頭便問。

  「看到牧野了嗎?」

  謝時暖搖頭表示沒見到。

  薛南燕將信將疑,直到看見孟錦雲和沈牧野說說笑笑回來,才放鬆了警惕。

  「看來你們是和好了?」

  孟錦雲羞澀一笑:「不是什麼原則上的大事,牧野第一時間就安慰我了。」

  薛南燕頷首:「那就好。」

  就此,接風宴再無波瀾。

  飯後,時間尚早,謝時暖發動車子,原本約好面談的經理只能暫且推遲,這副模樣明天必得畫個大濃妝壓住,她正盤算,一個號碼撥了進來。

  謝時暖只看了一眼,就欣喜地接起。

  「文院長!」

  「沈太太,我們中心二季度審核會開始了,你方便周末來聽一下匯報嗎?」

  謝時暖一邊將車子駛上公路,一邊道:「其實你不用每季度都喊我,我對康復中心的運營實在是一竅不通。」

  「你是業主也是名譽院長,按照規定,一定要匯報的。」文院長聲音輕柔細軟,一如她的為人,善良溫柔。

  謝時暖嘆道:「我就是個純純的甩手掌柜兼吉祥物,還是連租都不收的那種,你給我匯報不覺得對牛彈琴?」

  文院長被她逗笑。

  「好了,都彈三年了,你幫幫忙讓我好好走完流程,正好,你也有個心理準備,這段時間找你匯報的肯定不止我一家。」

  這倒是,她已經前前後後接了好幾個通知或者邀請。

  沈敘白的遺產里大部分是不動產,幾乎都被她免費租了出去,出租的對象基本都是非盈利性機構,所有機構她都做過嚴格的背景調查,非常正規也很有作為,但太正規的弊端就是,規矩一點也不能破。

  每到季度盤點和年度盤點時,她都得抽出時間將這些地方跑一遍。

  文院長是另一種類型的學霸,貧苦出身,志向遠大,留學時曾和林柏亭就讀同一家醫學院,和沈敘白也是舊識,謝時暖記得,追悼會上文院長的模樣,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大約是哀莫大於心死,她看起來,心死了。

  一進家門,謝時暖便給林柏亭發了信息。

  ——柏亭,周末有空嗎?想和你見個老朋友,順便請你吃飯。

  林柏亭罕見的隔了兩個小時才回復。

  ——抱歉,剛下一台手術,有空。

  ——你不問問是哪個老朋友嗎?

  ——沒猜錯的話,文繡?

  文繡是文院長的名字,謝時暖服了。

  ——是因為我的社交圈太窄了嗎,你怎麼一猜就猜中了。

  ——是因為你我都有交集的人實在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