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雲講公平,我很支持。」沈牧野轉眸:「大嫂,你服氣嗎?」
謝時根本就沒指望沈牧野幫她出頭,不說他憐惜青梅,單單只為了背後的孟氏,他也不會怎樣。
這樣做說白了,不過就是心裡堵得慌,精挑細選了一個發泄方式,擔著長媳的名頭,就算她不顧大局,也會有各種人逼她顧大局。
於是她道:「五弟說什麼就是什麼。」
孟錦雲抹了眼角的淚,乘勝追擊,淒聲道:「謝小姐,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日後更長久地相處,你沒在我們這種大家庭長大,不明白我的苦心,我不怪你。」
謝時暖垂下眼皮,全當沒聽見。
薛南燕嘆了口氣,拿準時機,準備緩和氣氛。
不料,沈牧野竟是還有話要說。
「錦雲,眾所周知,大嫂那一巴掌過後就經歷了喪夫的痛苦,而你這一巴掌過後什麼也沒發生,這公平嗎?」
孟錦雲愕然。
「什、什麼?」
沈牧野皺眉,頗為難地思索了片刻。
「媽,爸對我送股份什麼想法?」
薛南燕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道,「他當然氣壞了啊!」
話一出口,她差點咬掉舌頭,股份送孟家,孟家獨女正在席上高坐,她卻說沈德昌氣壞了,沈夫人這輩子沒這麼尷尬過。
她忙補充:「本來是好事,你非得先斬後奏,你爸氣的是這個。」
沈牧野哦了一聲。
「是我的問題,確實缺乏考量。」他歉然地看向孟錦雲,「錦雲,當時宣布的時候你臉色就不好,可見也覺得不合適,既然雙方都不痛快,那就……不送了。」
孟錦雲臉一沉:「什麼叫不送了?」
「一般來說,還沒送出去的東西拿回來,就叫不送了,正好,手續還沒啟動,董事局會議也沒召開,來得及。」
「你開什麼玩笑?」
薛南燕和孟錦雲幾乎同時發聲,孟錦雲聲音更大一些,幾乎破了音,她察覺到,壓了下來,
「牧野,言而無信可是商人的大忌。」
「對。」沈牧野遺憾地嘆息,「下次我一定注意。」
下次注意的意思是這次就這麼著了,打定主意耍無賴。
本身百分之三的股份並不算什麼,金誠的股份,沈牧野有百分之十五,沈德昌最大,百分之二十五,其他林林總總的董事算起來,百分之三的股份在董事局只能坐末席,拿了,也做不了他們沈家的主。
之前,沈牧野送得突然又高調,意義也不明,孟錦云為了給父親老孟總解釋廢了不少唇舌,說是沈牧野給她的聘禮以及給老孟總的見面禮,賦予了諸多重大意義。
沈牧野不否認間接也是一種承認,沈孟兩家的喜事十拿九穩了。
老孟總聽得暢快,還夸牧野懂事了。
現在,他二話不說要收回,基本屬於把孟家上下集體當猴耍。
老孟總盛怒之下,一定會深究送股份這個行為背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之前給出的說法就會不攻自破。
堂堂孟家,逼婚不成反被耍,丟人丟大了。
孟錦雲呼吸急促,指甲掐進掌心。
「你這樣做,我很難跟父親交代。」
薛南燕本來就對送股份的事情意見很大,沈牧野再次先斬後奏,拿金誠當人情,沈德昌聽說後直接摔碎了一柄清乾隆時的玉如意,更是罕見地沖薛南燕大發脾氣。
沈牧野要收回,她是一百個贊同,最好再去跟沈德昌誠心認個錯,沒準老爺子氣消了,也就不打換繼承人的主意了。
但,確實,說不過去,而且這樣戲耍孟家激怒孟家,鐵定會把他們推向對立面,下策中的下策,沈延清做夢都要笑醒了。
沈牧野到底是早有籌謀,還是臨時起意?
是前者,也就罷了,是後者……
她瞥了一眼謝時暖,如果是為了給她出氣,倒比股份本身更麻煩了。
「牧野,錦雲說的沒錯,這事還是再掂量,話已經說出來了,不能因為一時衝動,說收回就收回。」薛南燕四平八穩地勸,「還是先回去和你父親商量一下再說。」
謝時暖聽得驚心動魄,左臉的疼都忘了,她原以為沈牧野送股份的想法很單純,就是為了哄孟錦雲開心,現在看似乎又沒那麼單純了,他不可能只為了給自己出氣就收回,多半是借題發揮,那為什麼還要送?
這樣出爾反爾,一點好處也沒有啊!
她思忖著,下意識放水杯,沒放在桌上,放到了桌邊,眼看要摔。
沈牧野提醒一般開口了。
「等會我就回老宅見老爺子,錦雲,孟叔叔那邊我可以親自去解釋。」
謝時暖將水杯收了回來。
他親自去解釋更麻煩,謊言拆穿,老孟總礙於面子,對他至多內涵兩句,對始作俑者的親女兒就未必了。
「這是解釋的事嗎?」孟錦雲調整呼吸,皺眉看薛南燕,「薛阿姨,我不是在意這點股份,但他想為謝小姐出氣怎麼都行,讓謝小姐再打回來都行,怎麼能拿自己的商業信譽開玩笑呢,往大了說,這是金誠的信譽,就這麼玩似的丟了,整個孟家都會很生氣!」
矛頭一瞬轉了過來,孟錦雲即上了高度,又挑了薛南燕最脆弱的神經,雙管齊下,各個精準。
沈牧野如果不當作一個玩笑,馬上翻篇,薛南燕一定起疑。
謝時暖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至少得給出一個大家都好下的台階,即便她不情願。
「我……」
「閉嘴。」
沈牧野不耐道,「謝時暖,你只是我大哥的遺孀,尊重你喊你一聲大嫂,擺正自己的位置,你沒資格教我做事!」
謝時暖不得不閉嘴,沈牧野氣勢洶洶給了她一棒子,將她摘了出去,她必須得配合。
兒子這是氣大了,薛南燕放心了又不放心。
沈牧野的不爽掛在臉上,他大剌剌抱臂,索性冷笑:「錦雲,你既然這麼希望我為大嫂出氣還給了辦法,行,聽你的,謝時暖!」
謝時暖即刻站起來。
「還她一巴掌。」
花廳霎時死寂。
謝時暖看向孟錦雲,她咬著唇,全然沒有剛才的趾高氣揚,只剩滿滿的驚愕。
那驚愕後頭是後悔。
孟錦雲清楚,自己大意了,本來就要成功讓謝時暖咽下這一次羞辱,可惜,一著不慎,翻車在沈牧野身上。
沈牧野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被人說教的男人。
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指教沈牧野如何經商,他自小就是個逆子,對著薛南燕也是說懟就懟,如今翅膀硬了,沈德昌的話在他耳里都未必那麼有用,更何況是她。
「還不打?」
「牧野!」
薛南燕高聲道,「時暖,你站起來幹什麼,坐下!牧野胡鬧,你跟他一起?」
謝時暖緩緩坐下。
「打什麼打,你打我我打你,一群有頭有臉的成年人把臉全扇腫了,像什麼話!」
薛南燕不出意料地喝止,沈牧野嗤笑了一聲。
「媽,大嫂不能打?」
「當然不能!」
「好。」沈牧野道,「錦雲,你講公平,我給公平,謝時暖有代價,你也得付代價,是她還你一巴掌還是我拿走股份,沈夫人替你選了,所以,股份這事我就只能這麼辦了,不然,鬼節快到了,你還怎麼面對死去的沈敘白?」
在親戚前,沈牧野很少直呼沈敘白的全名,突然這麼一叫,詭異得很,而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孟錦雲當年間接氣走沈敘白半條命,搭配上鬼節,瘮人得很,三弟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薛南燕揉著額角,頭疼得不行。
「胡說什麼呢!一點小事,無謂折騰!不說了,先吃飯。」
耳尖的服務生聽到這句才敢帶著人進來布菜。
當真上了一道冰糖蹄髈。
服務生猶豫了又猶豫,覺得還是沈牧野更嚇人,他頂著孟錦雲刀子似的眼神,還是把那道菜擺在了她面前。
「沈總,您……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