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Vol·24 [A Stranger I Remain·今

  第143章 Vol·24 [A Stranger I Remain·今日方知我是我]

  零號站台的列車已經開進幽深黑暗的地穴。

  它從英國倫敦出發,於地下三千四百米處開始向下盤旋,降至六千六百米左右時開始減速,往西部荒野開兩百四十一公里,通過黃金鄉衛星鄉鎮,離開隱蔽的廢棄礦道,進入深淵鐵道總局的鐵路系統。

  這些從零號站台出發,偽裝成深淵專列的殭屍列車,是癲狂蝶聖教在地下世界逃避安檢審查的交通載具。

  偌大的鐵路網絡像是人體的血管,鐵路的道岔有無數個,站台和監控卻很少很少。

  對瑪麗·斯圖亞特來說——

  ——失去倫敦,是令人惋惜的事。

  ——只失去倫敦,是令人慶幸的事。

  ——如果連生命都失去,恐怕她才會感覺到疼,感覺到懊悔。

  「歷史並非是循環,而是螺旋上升的。」

  她坐在車窗一側,倚著窗戶,就看見鐵道旁寄居於溫暖的電纜線路下,集群築巢的鳥類。

  「我從地表去往地下,又從地下回到地表,四百八十三年的人生中,經歷過無數次九死一生,命懸一線。」

  她捧著日誌,學著乘客們的姿態,在這輛無人駕駛的列車上,認真的做筆記。

  「我見過王朝的衰敗,見識科技的發展,見到偉大雄奇的領袖頹老凋亡——這些事物在我顱內隨著時間逐漸變得模糊,唯有一件事不敢忘記。」

  對照車站的VIP貴賓車廂,她擁有一個非常漂亮的起居室——起居室的大書櫃裡,塞滿了瑪麗·斯圖亞特的個人日誌。

  「我不敢忘記,不能忘記——任何時候我都要活下去,堅定不移的活下去。」

  瑪麗一邊說,一邊寫。

  「我與威爾遜這個偽作文豪聊不到一塊去,也是因為,他經常念叨起大衛·維克托與他舊友的醒世箴言,說[人生不應該是一場從熱血到冷血的旅途]——我不理解。」

  她輕笑著,笑容中不光有不解,還有不屑。

  「永生不老的壽數讓我了解到,這句話是多麼的荒謬,人依靠著知性,從猿猴變成智人,喪失了猿猴的天真與良善,喪失了猿猴的好奇與熱血——從樹上攀枝摘果,到地面茹毛飲血。這是自然的演化。」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反覆審視自身,再也沒有少女懷春,再也沒有母慈子孝,再也沒有頤養天年——我的嘴裡恐怕找不出任何一句真話。」

  「認知、學習、掌控,並且將這一切公式化,符號化,流程化。將複雜的變成簡單的,將混亂的變成規律的。」

  「將人變成可食用資源,將我變成頂級掠食者。」

  「我與威爾遜談起這些事——他卻說,這不是人們愛聽的故事。」

  「我反問威爾遜,那麼人們愛聽什麼呢?」

  「他便與我說,人們喜歡浪漫與幻想,特別是不切實際的偽物,還要帶著一丁點真實,儘管這點真實已經能忽略不計,人們依然會根據經驗論在生活中找到對應的原型,此類故事,就是最好的模板。」

  「我聽不明白他的創作技法,便要他講人話。」

  「於是威爾遜換了個說法——說起偽物贗作的寫法。」

  「人們喜歡的角色千奇百怪,但是他們的身上通常都能找到一個非常強烈的共同點——那就是幸運。」

  「無論是男是女,是人是狗,這些角色的生活似乎從來都不缺少戲劇公式演出編排,他們的生活多姿多彩,一切又因為幸運變得理所當然。」

  「從最早的投石遊戲,到如今千變萬化的賭博業,有一種病是治不好的,正是智人內心深處的知性。」

  「威爾遜與我講——賭博是知性的表達,是人之所以為人的鐵證。」

  「如果猿猴學不會賭博演化,那麼它就不會從樹上下來。」

  「如果生命學不會賭博演化,那麼它就永遠都是有機原湯。」

  「如果我們學不會賭博演化,那麼這個世界應該歸癲狂蝶所有。」

  「在這個時代,老人去玩德州撲克,青壯年去球場,把比賽競技的輸贏託付給這種隨機的圓球運動,少年埋在手機遊戲裡十連抽。幼童會試著無規律的轉動魔方,並且試圖從這種碰運氣的儀式中,找到它的規律法門。」

  「我跟著時代一路往前,要我來說——生命的本質便是從熱血到冷血的旅途。」

  「我們在年幼時還會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做好事是有好報的。」

  「我們在青年時就立刻醒悟,工作與家庭才最重要。」

  「我們在壯年時依然擁有熱情,但是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一生所能達到的成就極限到底在何處,自己這一輩子,能摸到的天花板,仿佛就近在咫尺。」

  「我們去往老年時,除了維繫血脈與家族,還要將自己的基因與模因,肉身元質與精神元質,都一併傳遞給孩兒,把這些天然純真的生命,改造成自身的影子。」

  「這就是智人在三萬多年裡,從克羅馬農人開始,直至今時今日的生存方式。」

  「我從來都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以天道昭昭報應不爽的理論來講,我這殺人無數,吸血吃肉的食人魔鬼早該死在某個勇士的劍下——可是現實與故事大不一樣。」

  「人們把我當做神靈跪拜,」

  「芸芸眾生將我送上神龕。」

  「不用我去說什麼,做什麼,自然有人將元質明碼標價,送到我嘴邊。」

  「在這一刻,我深刻的體會到,我不再是智人,而是比智人更加高級的生命體——不然這些前來巴結奉承我的人們,為什麼會那麼渴望蒙恩聖血?為什麼要把我高高捧起,卻從不敢狠狠摔下?」

  「我也曾困惑,也曾懷疑。」

  「為什麼窮苦貧困的人很多,快樂富有的人很少。」

  「為什麼粗鄙無能的人很多,傑出優秀的人很少。」

  「為什麼賣命求生的人很多,發號施令的人很少。」

  「為什麼這個世界是金字塔的形狀?弱者那麼多,越往上,強者卻那麼少。」

  「以純粹的血肉轉換資產來算一筆帳,這混沌人間,至少要用二十個奴隸的血與肉,養肥一個奴隸主,至少要用兩千個臣子的血與肉,擁護一個無能國王,至少要用五十萬個工人的血與肉,創造一家吞噬財富的國際公司。」

  「文明替它蓋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遮羞布,為肉食主義換了無數個新鮮的名字。」

  「於此同時,我也在思考,在觀察自己的胎元真身,我的出發點是人,那麼這種根植於人類內心的奴性是從哪裡來的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早在億萬年前,於我們之前就有一個更加殘忍的文明,將我們從樹上拽下,把我們從猿猴改造成人——當做奴隸使喚,才有了今天,有了在神像面前引頸就戮的羔羊,有了為愛情不問回報的愚蠢付出,有了家族血脈中莫名其妙的自我感動。」

  「不然這些根植於智人之身的奴性,這些卑鄙下賤的本能,這些恐怖詭異的幻想,這些莫名奇妙的儀式!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不過是高等生命用來收集元質的悲苦礦工!被困在脆弱肉身里的奴隸!」

  瑪麗·斯圖亞特繼續寫——

  ——筆觸停了那麼一瞬間。

  緊接著,變得憤怒,變得歇斯底里。

  「如此想來,我不過是蒙恩聖血的奴隸,從一副鐐銬,換做另一幅更加沉重,更加牢固的鐐銬。」

  「人類吃掉畜牲,是為了奪取畜牲的元質。」

  「我用效率更高,更加先進的手段,奪取低等生命的元質。」

  「好比來自東方的黑貓常說的——我們在求真尋道,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在早些時候,我還很天真,與信眾說起我的事跡與理念,還以為會遭受口誅筆伐無情槍擊。」

  「卻沒想到有那麼多人願意為我賣命,他們認為我是一個有理想,有信念,有詳實計劃,有堅定意志的領袖,是一個值得崇拜的偶像。」

  「我時刻警惕著,認為早晚有一天,癲狂蝶要收走我的元質,將我這辛勤勞作的信徒吞進肚裡。我絕不屈服,絕不甘心!」

  瑪麗合上日誌——

  ——同時掐滅了投影儀的電源。

  畫面剛剛停留在江雪明與小七合力殺死瑪姬的那一幕。

  「現在瑪麗·斯圖亞特已經死了,這個泥塑偶像死去,與文不才一樣,我會迎來一段新的人生。我要離開天穹站這個危險的地方。」

  「放心吧,江雪明。我見識過你的能耐,就不會再與你為敵,你是個小孩子,小孩子才分對錯,才會嫉惡如仇。而我已經長大了,不會與伱斤斤計較。」

  「我在留聲機中與你留下的訊息,大多都是空話套話,用來恐嚇你與你身邊的朋友,在你辨清這些煙霧彈時,我已經順利脫身。」

  「我一點都不恨你,恰恰反而,我要感謝你。」

  「你讓我見識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恐怖火器,你讓我明白,吸血鬼的身體是那麼的脆弱。」

  「你幾乎讓我重新認識了一遍我自己,我感覺以往的自我是那麼陌生——你的六百多個擊殺鏡頭,都會成為我學習觀摩的樣本。」

  「我不會為這些孩兒留一滴淚,我與你一樣,沒有什麼感情。」

  「漫長的時間將我的情理邏輯與思維模式改造成了冷血動物,當我想起JOE,想起文不才的經歷時,是那麼的羨慕,又那麼的不解——為什麼這種完美的生命體,卻擁有一顆羸弱無能的大腦,連一百五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都記不清。」

  「這顆大腦讓他的人生如六十四卦中的恆卦——卦辭是風雷激盪,宇宙常新。」

  「江雪明,你教會了我很多作戰與生存的技巧,我會在地下世界的旅途中慢慢將它們消化吸收——逐漸掩藏自己的死門。」

  「與我回到倫敦時,所創建的第一個教派一樣——它的名字叫[紅皇后],來自於紅皇后理論。」

  「萬事萬物都在飛速的演化,我們一不留神,就會被競爭對手甩在身後,哪怕是拼盡全力的奔跑,也只能保持停留在原地的狀態。」

  「現代社會似乎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例子——人們很努力的工作,卻依然無法獲得幸福。」

  「——孩子們很努力的學習,卻依然無法考上願景中的學校。」

  「——青壯年很努力的提升自己,可是早就有人比他們更優秀,更厲害。」

  「——中老年人再怎麼養護身體,也無法敵過時間這把利刃。」

  瑪麗已經動了情,心與意也跟著往窗外飄散。

  「你似乎能戰勝時間——當我拿到鋼之心時,讓我神魂顛倒的人出現了,那段錄音里只有一句是真的,只有那一句話。」

  「我錯以為這四百八十三年的等待,這永生不死的詛咒,是上天送給我這幸運兒的恩賜,是為了讓我活著見到你——你那時時刻刻保持警惕的內心,好似機械般精密的規整靈壓,從鋼之心中傳來的靜謐與祥和,幾乎讓我的靈魂煥然一新。」

  「透過這顆輝石,我看見了一個更加簡單,更加立體的世界。」

  「我幾次委派世上最厲害的情報組織去查你的身世,探你的家底,還以為你是某個神秘古老的星界異種留下的孩子——可是結果並非是我想的那樣。」

  「關於你從小到大的體檢報告,關於你的學校和成長的環境,關於你的養父母,你的大哥,這些情報資料我都了如指掌,卻找不到任何特異點。」

  「你與常人不同的地方只有那種古怪又執拗的[極意]——就像是深淵鐵道的傲狠明德一樣冥頑不靈。」

  「——你們真的很相似。」

  「可是木已成舟,我便不去想這些無用之事,畢竟我還會活很久,或許你在輪迴中打幾個滾,變作另一幅面孔,在幾百年後與我重逢時,我們還能再續前緣.」

  瑪麗微笑著,人生路漫漫,有太多的驚喜等待著她。

  只要活下去——

  ——什麼事情都可以發生。

  「再過幾百萬年,再過幾千萬年,連人類文明都不復存在,對往後的生命而言,我會變成另一個真神——光是想到這些事,我的大腦就在歡欣顫抖.我.」

  話音未落——

  ——從車窗之外撲進來一個陰影構築的人形。

  「嗨!瑪麗!」

  傑克·馬丁端坐於桌台的另一側,雙手撐著下巴,瞳孔中透出與血族近似的猩紅光芒。

  「你想不想知道!什麼他媽的叫驚喜!」

  潔白的大牙笑成一輪彎彎月亮。

  四顆犬齒往下淌著泛黃的口水。

  那個男人如一頭地獄惡犬,任由雪茄中的尼古丁與焦油混合的口涎落在乾淨整潔的桌面上。

  「在想誰呢?!是想我了嗎?!」

  瑪麗臉色劇變!

  她幾乎在一瞬間嚇得喪膽——

  ——與之前的鎮定自若完全不同,在窺見這陰魂不散來路不明的亡靈時,蒙恩聖母感覺自己赤身裸體,岌岌可危。

  就如你在遊戲中進了安全屋,闖進非PVP區,卻發覺溫暖又祥和的屋子裡,突然多出了一頭大灰狼。

  傑克眯著眼——

  ——他的表情比起瑪麗見過的所有惡棍,所有血族都要邪惡!

  那笑容來自一百多年前,將食人祭祀當做幫派儀式,把聖人遺骨作為終身目標的大首腦。

  「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斯圖亞特!我在博物館裡見過你的畫像,這幾年又在歷史教科書上重新看了一遍,可是無論看幾次!我都覺得——」

  「——這娘們怎麼會那麼丑!!!哈哈哈哈哈哈!」

  神態怪異,笑容怪誕,怪到無法形容!

  瑪麗捂著心口,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靈壓,就像是有根纖細的絞繩已經纏住了她的脖頸。

  「開膛手傑克!殺人魔鬼!」

  蒙恩聖母吐出狠話,表情故作猙獰兇惡,要不落下風,如猛虎在爭奪地盤時的低吼。

  傑克:「沒錯!是我!」

  瑪麗:「你居然敢罵我丑?!地獄都不會收留你這種醜八怪!」

  傑克:「說得對!」

  瑪麗:「當你媽懷上你的時候,你媽吐了!」

  傑克:「有那麼點醫學道理!」

  兩人越貼越近,像是兩頭惡犬在比劃誰的牙更尖,誰的心更狠,誰的本事更大。

  「你乘風破浪,跟著這些不識好歹的怪鳥,不遠千里跑到我的車上,是準備和我干一架?你覺得你能擊敗我?」

  瑪麗抓向大皮箱,要掏武器。

  傑克往蒙恩聖母的持械手狠狠踩去。

  眼見那纖弱白皙的臂膀在半途扭曲變形,像是骨折脫臼一樣改換路線,血族的聖母施展著改造肉身的魂威神力,已經取回了她的主武器,是一支HK33步槍。

  「哦!糟了!」傑克捂著嘴,肉身在槍焰中變作塵霧黑煙。

  子彈跟著那股黑霧的軌跡轟碎了貴賓車廂中的家具物件,洗手台被打了個稀碎。

  蒙恩聖母喘著粗氣,據槍換彈流暢自然,一手持械,一手抽出副武器系在腰間——她並不喜歡戰鬥,甚至會逃避大部分戰鬥,但絕不代表她不會作戰,絕不代表她畏懼戰鬥。

  「傑克!你就不能放我一馬?」

  朝著目標潑灑子彈時,瑪麗依然講條件,談生意。

  眼看煙霧跟著子彈的渦流一同竄出窗外,從火車的頂棚下探出一個腦袋——傑克捂著大風帽,嬉皮笑臉。

  「我並非來取你性命!此事說來話長!」

  回答他的是步槍彈的直射,瑪麗絕不廢話,只有活著的人才能談條件。

  彈頭撕碎了傑克·馬丁的大帽子,將他半個頭顱都轟裂,從中能看見蠕動的黑泥,構成恐怖怪異的腦組織。

  「我很喜歡那頂帽子!你得賠給我!」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大皮箱裡的彈匣被修長的美腿踢飛,與車皮撞擊彈跳,靈巧的控制力讓它們乖乖按照瑪麗的心意落進HK33的機匣中。

  她舉起槍,跟著車皮頂棚之上的腳步一路爆射。

  還能聽見傑克·馬丁在喋喋不休。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小傢伙,他叫羅伯特·唐寧,與我的救命恩人,與我救過一命的人一樣,他們都有一顆黑漆漆的輝石。」

  「我知道!我聽過這個小賤種的名字!他愛上了我的替身!」瑪麗一邊開火,一邊吃下從鋼條骨架彈射回來的雜亂彈片,哪怕這種粗魯野蠻的穿射會傷到自己,也要打死車頂上的怪物。

  「原來你知道這件事?這下就好解釋啦!」傑克·馬丁一路往前跑,往火車頭去,往車組動力室去。「瑪麗奶奶!說起來很不好意思!我在一百多年前當著好兄弟的面,把他的吸血鬼老婆分屍,宰了他不聽話的吸血鬼女兒,今時今日,這奇妙的命運又要向我出這道考題,我可不能重蹈覆轍!你這吸血老奶奶與我家小少爺魂牽夢縈的愛人長得一模一樣——我不想失去這個新朋友。」

  瑪麗丟下槍,打空了最後一個彈匣,抽出佩劍:「沒錯!人要學會殺死不成熟的自己!動手吧!」

  她躍上車頂,與傑克·馬丁隔著一節車廂遙而相望。

  傑克咧嘴大笑,厲聲罵道:「你這罪大惡極的食人魔!你以為你能從傑克警長手裡逃走?好好聽聽!聽見澗谷與腔穴中吹來的狂風了嗎?」

  瑪麗持劍步步試探,步步緊逼,試圖用最原始的冷兵器,找到一條生路。

  「這狂風在催人決戰!」傑克·馬丁提起鋸肉大刀,站上舞台:「我要逼停這輛火車!讓我的小夥伴們都跟上來,咱們無名氏的領袖說過,能群毆就絕不單打獨鬥。」

  洶湧的鳥群如赴死就義的勇士,它們扑打著翅膀,鳥喙中含著砂石,鳥爪中攥緊碎鐵,一頭撞進了列車飛轉的鋼輪。

  傑克·馬丁如此說。

  「在他們趕來之前,我會把你的腦袋塞進肚子裡!剁碎你的四肢,讓白夫人維持你最後一丁點兒可憐的生命力!用你的頭髮綁個蝴蝶結!當做最棒的禮物!丟到羅伯特·唐寧面前,讓他親手來殺死你——」

  「——讓他來殺死你這個為人舉辦授血儀式的魔鬼災獸!」

  「——不光是少爺要殺死他的心魔!」

  「——我不可能在一生中踏入兩條同樣的河流,我也要殺死我的心魔!」

  「——否則我沒有臉面,回到[JOERANK]!」

  瑪麗揮劍行禮。

  「放馬過來吧!畜牲!」

  列車的引擎發出悲鳴——

  ——它的鋼輪開裂,變成黑暗中的兩片炙熱流星,結實的車頭一下栽倒,鋼鐵前鏟帶著巨大的慣性啃碎了二十多節枕木,在兩條光禿禿的鐵軌後方壽終正寢。

  從黃金鄉的礦穴中投出淘金客留下的夜燈光芒。

  傑克·馬丁舉起大刀,一動也不動。

  「今日方知我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