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潔白的戰袍

  二零三二年七月的最後一天,月神杯如期開打。【Google搜索】

  四十一區大吉鄉鎮旗杆巷口,藍鷹體育場匯聚了一萬四千位參賽選手。

  從年齡最小的十二歲災獸混種,到六十一歲威風不減當年的沙場老將,他們齊齊看向體育場外緣的多媒體螢屏,在螢屏之後的空腔穹頂,群山的彼端是來自四十二區的似血殘陽。

  傲狠明德親手所鑄的金杯就矗立在阿杜利斯的翡翠體育館最頂端,在電視廣播塔的主會場,十二顆顏色各異的貓眼石仿佛在默默注視著勇敢的人們,等待英勇的戰士將它捧在手中,親吻它,撫摸它。

  這座金杯對人們來說意義深遠,在癲狂蝶肆虐的動盪年代結束之後,它就是獻給戰士們的至高之禮。

  大吉鄉當地的新聞媒體早早趕到藍鷹體育館現場,在迎賓大道兩側立起長槍短炮,要用紙筆當劍盾去書寫勇士們的初賽表現。

  報名分會場維持秩序的廣陵止息戰士們如臨大敵,握持制暴槍械嚴陣以待,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也是暴力事件陡升的混亂時期。

  旗杆高地的廣場鐘樓在為賽事作倒數計時,江雪明所在的隊伍已經排到前列,順利完成登記,也領到了號碼。

  當小鯊鯊騎在福亞尼尼脖子上,湊夠了身高海拔,來到登記台的防暴窗前——登記人員明顯愣了那麼一下。

  櫃員小妹顯然沒想到,這麼一頭可可愛愛的災獸混種,居然是海選賽隊伍的教練。

  「麻煩幫我登記一下,謝謝!」

  鯊鯊從文件包里逐個拿出隊員們的個人資料,包括元質構成基本參數和六分儀安檢表格。

  櫃員小妹:「好的,請稍等。」

  過了一會,小妹從電腦熒幕中偏過腦袋,表情變得有些為難。

  「鯊魚小辣椒,現在有兩個問題。」

  鯊鯊:「請說。」

  櫃員小妹:「你們的這支隊伍沒有本地贊助商,只有一個馬氏羊肉館,根據貝斯特月神杯賽事委員會的規定呢」

  講到此處,小妹面露遺憾。

  「——隊員們要穿純白色的隊服哦。馬氏羊肉館只有衛生許可證和經營許可證,馬老闆想贊助你們,就得成立一個具有經營俱樂部資質的營業主體,這個證明他是沒有的。」

  「小問題。」鯊鯊經驗豐富,早有預料:「我也不想頂著個羊肉店的隊伍名稱,穿白衣也沒關係。」

  「另外一個問題就比較麻煩了。」櫃員小妹耐心的解釋道:「小辣椒呀,你們都是外地人,隊伍里有四個隊員的身份卡所在地是第一區,要跑來四十二區參賽,又沒有當地企業的認證,沒成立俱樂部的話,要繳納一筆報名費。」

  小妹挪動電腦屏幕,單獨打開齊寂哥的個人信息。

  「還有這個小伙子,他的臨時身份證已經過期了,需要補辦一下。」

  鯊鯊掏錢包,接著問道:「這些一起加起來,要多少錢呢?」

  櫃員小妹:「一共是三十七萬七千六百一十三個輝石貨幣。」

  「這麼貴!?」鯊鯊驚呆了。

  櫃員小妹笑眯眯的說:「確實很貴喔,第一區的賽程確實很難,跑到別的地方參賽的隊伍也不是沒有,可是像小辣椒您這樣的,找不到贊助商家的小團隊,我還是第一次見。」

  小鯊魚低聲問道:「能便宜點兒麼?」

  「可以分期的唷!」櫃員小妹接著說:「這筆錢會存入大吉鄉的體育福利基金會,用來修建學校和養老院。」

  小鯊魚:「分三百六十期行麼?」

  「呃」櫃員小妹有點難為情:「如果小辣椒您是按照自己的災獸年齡來算還款年限的話,恐怕不行喔。」

  就在此時,隊伍後方的其他團體等得有些不耐煩,開始嚷嚷。

  「第一區的貴族老爺也跑到我們大吉鄉來要飯了?!」

  「別磨蹭了!快點兒呀!」

  「穿白衣的!趕緊辦完手續麻熘滾蛋!」

  小鯊魚沒有生氣,把這些風言風語都當做耳邊風,掏出教練證件,和櫃員小妹商量著。

  「你查查我的檔桉,好姐姐,我曾經在三十區拿到區代表的成就,如果不出意外,這回要是也能殺進賽程後半段,一定不缺贊助商——這麼點兒小事,大吉鄉的主辦方應該不會為難我吧?」

  「哦!哇哦!」小妹接來證件一看,到賽事後台系統中核驗了鯊鯊教練的歷史成績,變得驚訝愕然,「當然了!能前往阿杜利斯和開羅,能親眼見到月神杯的勇士們,我們可以免除這個報名費用。」

  「嘿嘿!~」小鯊魚揪著福亞尼尼的頭髮前後搖晃,非常開心。

  「這是您的團隊號碼,您不是第一次來參加比賽了,具體的賽程安排需要我再說明一次嗎?」櫃員小妹將一摞登記牌號和文件袋送到鯊鯊手上。

  小鯊魚:「沒問題!我能搞定!」

  「還有個事兒!」櫃員小妹撩動頭髮,臉上帶著些雀斑,眼睛撲棱撲棱閃,往防暴窗外探出半個腦袋,「小辣椒!我能親你一口嗎?」

  小鯊魚立刻趴到櫃檯邊:「當然可以啦!」

  「祝您在這場試煉中旗開得勝。」櫃員小妹貼住窗口,在鯊鯊臉上留下了一個火熱的口紅印,福亞尼尼背著小鯊魚,幾乎要嫉妒到發狂。

  等到鯊鯊教練拿著參賽物料離開,招呼隊員們去後台準備比賽。

  由旗杆地大澡堂改造的公共休息室,海選隊伍分批進入預備區,在此之前要去領取裝備,鯊鯊和隊員們說明初賽的規則。

  「我們的編號是315——排在第五輪,兄弟們,二十分鐘之後就要登上比武場地,感覺怎麼樣?」

  眾人跟在鯊魚辣椒身後,都沒有說話。

  看得出來,小朋友們有些緊張,藍鷹體育館裡里外外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月神杯的主賽事是騎士比武,但是同時還會開展傳統體育比賽,還有殘運會,分會場的觀眾、場務工作人員、選手都在這一天匯聚到這個體育館來。

  毫不誇張的說,只要往身邊隨便走兩步都能踩到行人的腳趾頭,這裡擁擠得難以呼吸。

  最難受的還要屬齊寂哥,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這輩子去過最擁擠的地方,就是節假日的上海灘。

  常年深居簡出的生活讓他有些適應不了如此熱鬧的環境,各種各樣的談話聲,歡呼聲,抽籤時緊張到尖叫的刺耳雜音,各種各樣的災獸混種,強大的靈能者們散發出來的靈能潮汐,這一切都讓他頭暈目眩。

  他還是隊伍的領袖,是一隊之長,要是在海選初賽階段,加上那麼千來位觀眾,在登台之前,他就感覺到了如山的壓力,說不出一句話。

  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小鯊魚明顯能感覺到這些哥哥姐姐們狀態不太對頭,不過也沒辦法,靠言語鼓勵只會放大他們心裡的壓力,海選賽程就是這樣,如果無法越過這道靈壓構築的海浪,就會被大海吞沒。

  參與月神杯的老兵們,將這種環境稱作「南牆」,來自中國的諺語,叫不撞南牆不回頭——如果不把這道牆壁撞碎了,就會輸給內心的軟弱。

  所有參加比賽的新人都必須面對這種環境,這是公平對等的,對靈能者來講,是非常奇妙的靈感體驗,就像是雪明和流星在面對化聖野獸時的經歷,會讓靈能者迅速蛻變。

  「領取你們的裝備,像手冊上寫的那樣。」來到分發比賽道具的鐵皮房,鯊鯊與大夥說明:「海選階段我們要使用官方配發的武器,要經過三場比試。」

  「參與競賽的隊伍良莠不齊,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槍彈比武的環節中採用7版藥彈規則。」

  「主武器是P99手槍,每個人只有一個彈匣,用白夫人凍乾粉做成藥彈,哪怕是打中眼窩也不會致死。」

  「副武器是冷鋼公司贊助的塑鋼製式格鬥短刀,刃長十六厘米。」

  「沒有任何護具,軀幹中槍挨打失一分,要害失三分,五人合計三十分。」

  「7版藥彈規則對新人來說很仁慈,每個人的生命上限是六分,很簡單對吧?」

  「只要同時命中兩次要害,就算進入死門到完全致死的過程。」

  「累積傷害超過六次,就得強制出局。」

  「如果有互毆互擊同歸於盡的情況出現,高速攝像機也會拍下當時的格鬥畫面,先一步擊敗敵人的那一方獲勝。」

  鯊鯊指向休息室補充說明。

  「如果是上一版海選的藥彈規則,每個人只有三分,要害受到攻擊就是當場出局。新規則是由委員會的諸位裁判一起修訂的,許多俱樂部的青訓營實行這套規則——它更合理,於是就沿用到今年的正賽了。」

  「教練」齊寂拿來P99和匕首,感覺有些手足無措,「我沒開過槍這就是我的武器嗎?要是撐過這輪,往後的賽程是真刀真槍,我也得用這支手槍來治療隊友?」

  「沒錯!奇蹟哥!」小鯊魚抓住重點:「你得適應槍械,學習使用槍械——這是你救助隊友的兵刃,還有這些補給品。」

  說到此處,小鯊魚從鐵皮箱櫃檯丟來三罐白夫人止血高壓氣凝膠。

  「這些噴霧可以近距離治療你的隊友,它的射程只有五十厘米不到,需要貼的非常非常近,按照總分三十,每人六分的算法,噴霧就是額外的十八分,是我們的買活機會。如果讓敵人繳獲了這些噴霧,局面恐怕會變得非常糟糕,擁有再生資源的進攻方會肆無忌憚的選擇以傷換傷的打法。每一次道具的分配,要把救助隊友的資源交給誰,我都會提前安排好,這是我的工作。」

  「我真的」齊寂結結巴巴的:「我真的能」

  他看著P99的槍鎖,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摸到真槍。

  鯊魚辣椒:「為什麼不問問神奇的小明叔叔呢?你身邊有個地下世界數一數二的殺神,他不光出槍狠厲,還是個造槍高手。」

  「咳」江雪明並不想在大庭廣眾下暴露身份,不然等會就伴隨一陣強而有力的音樂,出現各種各樣的狂熱粉絲把他給堵在廁所里。

  齊寂轉而看向江雪明。

  小鯊鯊低聲說道:「相信自己,相信我的選擇,相信小明叔叔吧。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咯!」

  話音未落,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叫號。從300到330這一批次的隊伍,要立刻進入休息室等待比賽開始。

  一百多號人浩浩蕩蕩的擠進公共休息室,上一輪次的比武環節還沒結束,能從休息室的窗口看見體育場上的人們揮灑著血與汗。

  寬闊的綠茵場上分成三個大區,兩邊是比試雙方的活動範圍,中部則是複雜的格鬥區。

  由橡木板隔斷出房室的CQB環境,也有八十多米的空曠長巷進行手槍的點射決鬥,有兩三層樓房構築出高低差,有乾旱的沙地和濕潤的泥灘。

  每一年這些模塊化的比賽場景都會像複雜的沙盒一樣隨機排列,好比高考題庫,讓老兵們摸不著頭腦,只得重新去適應海選炸魚的陌生環境,極有可能陰溝裡翻船。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擁擠的休息室里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齊寂的眼睛死死盯著賽場外援,他看不清複雜房區的內部構造,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槍彈厲嘯。藍鷹體育場的綠草地中,紅黑雙方的活動區已經沒有任何一位隊員,齊齊奔向了複雜的格鬥區。

  丹尼爾也是如此,循環扇將體育場裡的腥臊的汗水味道卷進休息室中,炎熱的夏天讓整個地下空腔都瀰漫著一種讓人煩躁不安的氣壓。

  這種等待是煎熬,像是即將去刑場赴死亡之約。

  小豪卻不像一開始那樣焦慮,他的眼睛盯住主舞台的解說席位,還有體育場的觀眾席。

  來自不同村鎮城市的人們聚集在這裡,他們捧著彩帶,叼著口哨,抓住各個俱樂部的文化衫,所處的地方廠商是他們的工作單位,參賽的選手就是廠家請來的金牌打手。

  賽場上揮灑汗水的年輕才俊,可能是前幾年社區里奔走玩鬧的小侄,現在他長大了,變成了充滿激情活力的下一代。

  十八面旌旗圍繞著綠茵場排成一個大圓,這就是支撐大吉鄉賽區的地方商戶,從雲龍重工到和美家電,從極光零食到查爾斯科技——各種顏色的隊旗,各種形態的隊徽。

  兩個姑娘趴在窗口,眼巴巴的看著海南椰汁代表隊的男團,穿著開襟西裝的男子團體在分會場直播帶貨,一時半會她們陷在裡邊出不來了,撅起身體要把腦袋都塞進窗戶里。

  可是就在此時此刻——

  ——來自316隊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賽前的平靜。

  一隻髒手貼上了凱希·傑拉德高高翹起的屁股,它還沒碰上凱希小妹的身體,就叫槍匠死死抓住了。

  「你要幹什麼?」槍匠冷冷說道。

  這隻鹹豬手的主人,來自316隊的突破手。那是一個褐發綠眼,有小麥色皮膚的年輕小伙。

  被槍匠抓了個現行,這小伙子一點都不害臊,反而態度非常的囂張,像是吃了火藥。

  「我想給你們這些穿白衣的菜鳥加點商標——怎麼著?要拒絕我這份好意?」

  鯊魚辣椒立刻回過頭來,可可愛愛的神情也不見了,變成了海底的雄主,牙尖嘴利面目猙獰:「還沒開始比賽呢」

  它看見這小伙身上紫色的隊服,胸前棱形的水晶徽章,是大吉鄉賽區有頭有臉的隊伍,由輝石首飾製造商贊助的[紫水晶]俱樂部。

  「你這小子是紫水晶的突破手,挺專業的嘛?看見我家姑娘不經意間暴露出來的弱點,就迫不及待要來突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紫水晶的小伙子捧腹大笑,像是被鯊鯊奇奇怪怪的比喻給逗樂了:「穿白衣的教練!你挺有意思的嘛!?」

  槍匠一用力,小伙臉色突變,只覺得手腕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臉上卻故作鎮靜,不想輸人輸陣。

  到了這個時候,凱希和小敏還沒回過神來,她們單單只是知道賽場邊上的男模很好看,卻不知道還沒上場——敵人的先鋒就已經來揩油放狠話了。

  「放開我」小伙兒語氣低沉,神色陰桀。

  江雪明:「你最好禮貌一些。」

  小伙兒:「我這不還沒摸到嘛?」

  江雪明鬆開手,小伙子退開兩步,露出悻悻不滿的眼神。

  「記住了,我叫佛耶戈,佛耶戈·塞巴斯蒂。」小伙子從隊服里掏出選手證件,二十二歲,是紫水晶的簽約選手:「等會上了賽場,我還是會在這位美人的屁股上留下商標的——穿白衣的,給我記住,你們現在就可以訂返程車票。」

  小鯊魚大聲喊道:「豪!」

  豪哥勐的站起,靈魂從賽場觀眾席的人山人海回到了身體裡。

  「怎麼了?!」

  現場實在是太吵鬧,豪哥的聲音也變大不少。

  小鯊魚灰藍色的食指彈出,好比離弓利箭:「這傢伙是紫水晶的突破手,和你是同類型的選手呢。」

  「喔!」豪哥快步向前,正好堵住佛耶戈的去路。

  佛耶戈驚訝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壯漢——

  ——阿豪的步子又快又勐,像是轉瞬間一堵城牆來到了臉上。

  「你就是我的對手?」阿豪擰著眉頭,兩眼冒出火來,「只要打贏你,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對嗎?只要比你強,觀眾們肯定會喜歡上我,對嗎?」

  「這傢伙有毛病吧?」佛耶戈很難理解阿豪的腦迴路,只覺得額前一熱。

  小豪比紫水晶的突破手要壯許多,他們的身高相彷,都是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子漢。

  此時此刻,豪哥的腦門與佛耶戈的額頭相觸。

  「一口一個穿白衣的!你說的什麼胡話!我要守護這身潔白的戰袍——還有JK的屁股!也由我來守護!」

  凱希·傑拉德噴出去一口能量飲料,差點笑得岔氣。

  豪哥則是捏緊了拳頭,在佛耶戈耳邊一陣卡卡響——

  ——直到這位莫名其妙的對手離開,佛耶戈才傻不愣登的回到316紫水晶的隊伍里。

  紫水晶的教練看著突破手兩眼發直的回來了,於是問道。

  「佛耶戈,你成功了嗎?他們生氣嗎?激怒對手說不上是什麼光彩的招數,但是很有用。」

  佛耶戈·塞巴斯蒂搖了搖頭,像是受到了強烈的靈能衝擊,手臂還在隱隱作痛。

  「我不知道教練我搞不懂這些人好奇怪我」

  紫水晶的教練瞥了一眼佛耶戈:「沒有受傷吧?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佛耶戈看了一眼隊伍里的其他人——

  ——他有些慌張,要知道紫水晶的隊員都是精英。

  手臂的鈍痛依然沒有消散的意思,他不知道傷勢如何,還有最後幾分鐘的準備時間,如果在這個時候露怯,不光會遭人恥笑,日後在教練面前也很難抬頭。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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