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座町豐都島區鴉巢監獄之中——
——羅平安的魂威靈體就關押在此處。【記住本站域名】
看守所和重刑牢房有一片廣闊的公共區,這裡的男人女人個個都是人才,講話又好聽。道長是超喜歡住在牢房裡的。
能關進鴉巢受刑的罪犯,絕大多數都是更換了全套軍用級義骸,思維模型幾近崩潰的有志之士。他們能忍受銀座町八十五攝氏度的氣溫,一般民眾壓根沒這個機會活著進入這裡。
平安先生此行是龍場悟道,給深淵鐵道的情報中樞和眾妙之門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線索,從罪犯和獄卒口中,能套出來許許多多有關於神道城的秘辛往事。
銀座的地理環境十分特別,這裡是龐貝蠕蟲超凡入聖的起點,原初之種的強大靈能第一次被人類大規模利用,進行工業化生產,焚風師團在走投無路之下做出的選擇,倒是給深淵鐵道各部敲響了警鐘。
如果沒有這場儀式,神道城的人們可能活不下來,卻也不至於全軍覆沒,至少在地質災害中能留下一些文明的火種。
觸碰了禁忌之後,如今這座城市只剩下鬼魂。五十嵐明空早在赤潮大災難到來以前,就帶著年幼的獵王者逃離此處——朔風只不過是這位科研工作者留下的幻影。
焚風師團的結局是悽慘的,令人唏噓的。
電子幽靈接管了神道城的芸芸眾生,以他們的體驗為糧食,不斷的生產看似全新實則陳舊的大腦,搭配看似鮮活實則腐敗的義骸——講述著一個個老故事編出來的新章節。
它就像一個狹隘且擁擠的回聲室,焚風師團與神道城的人們在此處遭遇永劫施以極刑不得超生。
似乎一切都應著平安先生起初對流星所說的話。
哪裡有什麼永生,不過是永死。
越是現代化,卻越難生孩子。
生活好像是越來越方便,可以支配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讀故事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寫故事,創造出來的新生命永遠要聽父母的話,從出生到死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靈魂可以跑到任何地方去,通過流媒體,通過電子介質,天南地北四處遊歷,卻唯獨沒有留在身體裡。
再活一次,你要怎麼選呢?
焚風師團和神道城的民眾們對付可怕的天災和卑鄙的敵人時沒有退讓,沒有認輸——他們倒在了和平年代,倒在一個充滿鳥語花香美麗而永遠不可觸及的虛幻世界裡。
抄近路走捷徑的結果,遠比死亡要可怕得多。
如今的神道城,像一團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煙花,掛在天上璀璨生輝,提醒著地下世界其他未知地塊的人們,永遠都不要掉以輕心,不要草率的將人性的交給神來矯正,將法律交給神來制定,將生命交給神來修改。
因為BOSS與人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神靈,絕大多數悲痛的慘劇都來自迷信。
有資格成為宗教偶像的傲狠明德早早就蛻去肉身,把精神元質納入適合人類生存的鐵路工業系統中,試圖徹底擺脫舊時代的法身神像——耗費無數心血才有了今天。
焚風是可敬又可悲的——
——他的勇氣留在了一九八零年,卻撐不到一九八四年。
像勇者的故事也僅僅寫到戰勝惡龍就此完結,此後發生了什麼我們不得而知。焚風沒有變成新的惡龍,為了逃避更多的惡龍,他與焚風師團和神道城的大多數民眾,把所有的生命力都獻給了惡神。
「世上但凡有和[神]扯上關係的,都不是什麼好貨。」
羅平安如此說著,在牢頭的催促下來到餐廳。他與獄友十分親昵,三五成群的夥伴都擁護著這個神秘的東方人,因為他為人有趣,講話好聽。
「創造衣服、食物、房子和床鋪的都是人,可是人們卻要去感謝神仙,不謝天地父母,不謝自己的勤勞雙手——我想這種神仙是壞得頭頂生瘡肚腹流膿。」
真人把真話說出口,周圍的獄友們立刻開始傻樂呵。
他們都是神道城裡不入系統,沒有資格進入極樂空間玩樂,要嚴加看管的危險分子,VENOM機關的規則不適用於這群人,黎曼思維模型的年限在這些瘋子身上不管用——早就瘋狂的生命,也不會被電子幽靈給逼瘋。
這些人大多都是第一代VENOM機關和義骸催生的畸變產物。擁有多個人格,化聖野獸的元質強行將他們留在人間,變成了紅髮紅皮的魔鬼。
羅平安身邊的幾個兄弟們,有長出來兩個腦袋的雙頭食人魔。也有蠕蟲剛毛長滿全身,四肢退化的肉山大魔王。
再往對桌一看,那對臥龍鳳雛一個是嘴巴里生出八瓣長舌,肥厚的舌頭幾乎擠滿了整張臉,另一位的肚皮層層疊疊壘起來,呼吸時幾乎要擠破囚衣,連著下巴一起鼓脹成鮮紅的氣球。
「說什麼呢!」獄卒全副武裝,義骸湧現出墨色裝甲,帶著電棍上前來厲聲喝道:「不許亂講話!」
於是羅平安閉上嘴,低頭開始乾飯,說起這個飯食,也充滿了古怪的儀式感。
囚犯們坐上桌,桌面就彈出一個小藥盒,藥丸分三粒按順序服下,就可以補充VENOM機關所需要的電解質和礦物微量元素,血肉元質所需的維生素等等。
第二顆藥丸會調動大腦分泌羥色胺作為鎮靜劑,穩定囚犯的精神狀態。
第三顆藥丸則是控制酶聯級反應,腦區各部電流與聲光信號,五感發生幻覺幻聽,模擬各類蔬菜瓜果酒肉飯食的觸覺味覺等等。
如此先進的科學技術,如此神奇的對大腦特效藥物,在犯人們吃下神藥之後,從狂喜和抑鬱中解脫,從暴怒與不安里逃走,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瞬間消失,像是著魔中邪開始握住不存在的刀叉,捧起不存在的碗快,想要完全消化腦子裡的激素和指令,還得花上不少時間。
羅平安的靈體化身沒有資格,因為他沒有VENOM機關——
——他既沒有籠子,也沒有枷鎖。
這讓他感慨萬千,一時有些恍忽,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有白石和黑石,是陰陽太極兩塊雙魚玉佩,與雪明一樣是個日子人。
此情此景又讓他想起凡俗世界的種種。
人大抵是最會給自己做籠子的生命,每每看見這些牢籠,就恨不得立刻往裡邊鑽。
像傲狠明德喜歡玩遊戲,前幾年它沉迷手遊抽卡,為了這一瞬間的幸福,每天在內閣上完班,還要跑到遊戲裡去坐牢。凶獸都叫牢籠迷了心智,想來常人逃不過去倒也合理。
毫無意義的工作像是吞吃空氣的古怪儀式,恐怕要到發工資那一天,才能從牢籠里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快樂。
這混沌之卵機靈得很,也是凶獸裡邊最聰明的一個,早就知道[錢]這種東西,已經變成了新時代的神。
平安如此想著,看見獄卒送來一盆飯食,那是真正的大米蔬菜,配上幾條熘肉段。
「不必了我這副軀殼吃不下東西。」
鴉巢監獄的典獄長倒是個大善人,喜歡講人道主義,儘管這些鬼魂已經不是人,早就經過黎曼思維模型的改造,卻依然要對囚犯們負奇奇怪怪的責任。
反倒是這些獄友,自銀座町展開人體實驗,改變地質環境以後,就從八十年代活到了今天,雖然已經變成了神智癲狂的授血怪獸,和鬼魂相比——[含人量]應該更高一些。
獄卒不耐煩的說:「你一直不吃東西,維持身體活動的能源又從哪裡來?要是你死在鴉巢監獄,我們也要扣薪水的!」
「哎呀我自然有辦法的!小哥哥!」平安先生笑嘻嘻的說道:「你把這些飯菜送去展品牢房,送給我的好兄弟!那頭狼比我更需要這些東西!」
「怪人」獄卒將信將疑,正準備把飯菜抱走。
班組裡的小隊長見羅平安不肯吃東西,獄卒也聽了這囚犯的話,立刻要來發難。
「你幹什麼?!」
獄卒慌了神:「隊長!這傢伙不肯吃飯要我把飯菜送到展品牢房去,餵給那頭青金大狼。」
小隊長咬牙切齒瞪著羅平安:「那位化聖野獸的孩子自然有人去照顧,倒是這位客人說什麼你就聽什麼!這成何體統?!他沒有VENOM機關,是野獸,是嬰兒呀!你怎麼能聽信野獸和嬰孩說的話!如果軍曹怪罪下來!我們這個月的薪水都沒有了!」
想起極樂空間裡的家庭,獄卒硬著頭皮立正喝道:「是!長官!」
小隊長的表情陰桀狠厲,與獄卒說:「他要是不肯吃,你就掰開他的嘴」
羅平安:「大可不必」
小隊長沒有理會,接著說:「一勺一勺餵下去,如果他吐出來,你把快子捅進他喉嚨里」
羅平安:「哎!過分了嗷!」
小隊長依然沒有理會,接著說:「這是為他好,明白嗎?你要說服他,告訴他,這是為了他的健康著想」
一連串的強制命令符送進獄卒的腦子裡,緊接著這可憐的工具人手腳不聽使喚,僵硬的朝著平安先生走來。
那場面詭異極了,就像是中了操控殭屍的惡毒符咒,獄卒的眼神是可憐巴巴的,卻要扮作兇悍的表情,用飯勺壓實了米粒,沾上些許醬油,讓它變得可口一些。
餐廚和藥房的溫度常年保持在一百攝氏度以上,食堂也有九十度左右的高溫,這些飯菜往外噴涌熱氣,湯湯水水像是沸騰的泥漿,衝著平安先生的嘴巴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小隊長雙手互抱還在看好戲,下一秒就見到一縷青色的魅影竄到身前。
平安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來餐盤,手捏鐵勺,臉色陰沉無比,這笑嘻嘻的道士一瞬間變得橫眉冷眼不怒自威。
他身後的年輕獄卒似乎是受了重擊,捂著肚子緩緩蹲下,最終坐在平安先生的位置上,再也不說話了。
小隊長:「你敢襲警?!你敢襲警!?你」
平安遞出鐵勺,將把柄交給隊長。
「你嫌我不聽話,不如自己來餵我?」
小隊長驚得倒退兩步,想抽出棍棒。
平安欺身而上,輕輕用手肘掛靠。
「我要你親自來餵我喔!趾高氣昂的使喚部下算什麼本事,難道你在害怕?你在怕我嗎?」
隊長腰間的電棍自然而然的落回武器袋裡,身子也動彈不得,叫平安先生一個壁冬擠去牆邊。
「你這傢伙」
羅平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開朗,像是川劇演員那樣換了副臉皮似的。
他嬉皮笑臉眼睛也眯成月牙,語調油膩起來。
「長官,我要你餵我吔」
「你剛才說了,是為我好,你不在乎錢,對不對?」
「所以把我手上的勺子拿走吧?親手餵我一口?」
還有幾個獄卒抱著制暴槍在觀望,他們不敢前來幫助隊伍領袖,這個距離貿然開火會造成誤傷,哪怕抽出電棍去制服這古怪的囚犯,保不准一棒子刺出去,挨打的就是隊長了。
氣氛變得非常尷尬,不過軍曹很快趕了過來,打破了尷尬。
「喂!一番!七番!二十四人立刻跟我走!」
小隊長條件反射一樣立正站定,敬禮應答,像是被命令控制了肉身。
「到!」
軍曹背著雙手走進食堂,掃過一眾囚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見蹲在一旁老老實實吃飯的平安先生,終於露出笑容,他與眾人談起緊急任務。
「銀座町周邊發現重大警情!疑似關東城在逃的兩名罪犯,駕駛恐暴別動隊的運兵車向城市駛來!車輛型號為鈴木ZXC·17式,引擎編號RT·114514,信號已經通過光弧子雷達分享給你們了——剛才點名的兩隊人,立刻跟我出發!」
「是!」
等到人們走遠了,羅平安聽到無名氏的消息,決定立刻動身離開此處,要結束前期的調查工作。
他當著獄卒的面,來到食堂的窗口旁,先是將右臂伸了出去,看向公共區另一側的展品牢房——那裡邊關著無名氏的軍犬。
由於黑哥高貴的血統,這裡的獄卒非常重視這位化聖野獸的子嗣,沒有第一時間將它物理拆解。以神道城的大腦學科研究進度來講,這是他們第一次得到青金大狼的顱腦,想要以此為藍本構建一顆狼犬的電子腦得花上不少時間。
平安先生直直朝著窗台外走去——
——是的,你沒有聽錯,就是[走]出去。
他的魂威由砂石塵土構造出一副靈體,除了這條右臂以外,都是石頭和礦物。這正是他的特殊能力,近似於西方奇幻小說中,控制土元素的能力。野仲手中的高周波武器能把砂石烤成玻璃,如果沒有這把行刑劍,平安先生的化身不至於敗得如此快。
這副肉身撞進結實的牆壁,立刻變成更加細小的灰塵石粒,好似水流一樣滑過窗台,越過鐵桿,徑直來到公共區。
獄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一時間忘了拉警報。就像物質世界裡出現了極樂空間才有的穿模BUG。
羅平安來到展品牢房,越過層層疊疊的鐵欄杆,就看見黑哥蜷縮在陰影之中,烏漆嘛黑的他啥也看不清,又是問道。
「黑哥!還能走嗎?」
展品牢房的貴客開了睡眠模式,燈光也完全暗下來了。
起初羅平安還十分擔心黑哥的狀態,這八十五攝氏度的氣溫會不會把這孩子給悶壞了。
結果燈光一亮,黑哥醒過來時,立刻委屈巴巴的掛在道長身上。
它肥了一大圈,本來還算眉清目秀的捷克小伙,如今肚子長出厚厚的肥膘,整個狼頭的毛髮跟著發腮發福。
羅平安:「好傢夥!」
黑哥只是嗚嗚嚶嚶的,像見了親人一樣,嘴裡哼哼唧唧說著狼語。
羅平安聽得懂,要翻譯一下——
[——這群人太壞了!完全不會顧及我的感受,就知道給我餵好吃的!我本來是個意志堅定的戰士!關這麼個鬼地方消磨我的靈魂,要是見了槍匠,他不得每天都揍我一頓呀!VIP!要是咱們能回到JOESTAR,你說什麼也得幫我講幾句好話!我絕對不是故意變成這樣的!]
羅平安拍打著黑哥的脖頸,一個勁的點頭:「啊對啊對對對,你不是故意的。」
黑哥往身後的牢門看了一眼,在問平安先生該怎麼出去。
羅平安伸出右手,單用這白皙纖瘦好似女人的手指頭,生生捏碎了合金鋼所造的鎖芯。
警報聲一下子響起來,牢門叫平安一腳踢開。
門外的長廊衝過來兩隊人,手裡抱著制暴霰彈槍,打的都是岩鹽彈和低壓電針。
黑哥一下子就慫了,它當真就是個膽小怕事兒的男孩子,以前和槍匠一起出任務,槍匠對它沒什麼要求,能扛起兩箱子彈,背負一部分重武器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給槍匠來處理。
現在要它衝鋒陷陣,從這鬼地方逃出去,它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我護著你!你只顧往前跑就是!」
平安一邊說,一邊往黑哥背上爬,腿腳越過狼背的那一瞬間,立刻化為流動的細沙,變成明黃色的甲胃。
大狼披上半身砂石所造的鎧甲,脖子旁邊還掛著羅平安的上半身,一時間又擁有了勇氣。朝著展品區大門的方向一路狂奔!
槍聲四起,槍彈轟在高高躍起的大狼肚皮上,打出火光一片砂石四濺。
平安先生拽住黑哥的後頸肉,扯著大狼的腦袋往正確的道路去。
「對!小寶貝你得勇敢起來!你是軍犬!」
「槍指後腦勺!該搖還得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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