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 災難起始

  約拿並不是一名拿著口號高喊的理想主義者,相反,從他的講述中,陸凝能聽出他真的到訪過無數地點,也處理過數次魔導書污染的事件。

  「或許……你才是一名真正的『焚書官』。」陸凝嘆息了一聲,「但是能這樣想的,可能也只有你了,因為你的同伴們看上去只是一群藉助這個口號來牟取利益的瘋子。」

  「我無法知曉他們到底做過多少邪惡的事情。」約拿向前走了兩步,「我只知道,現在的焚書官內部和我加入時所預期的並不相同。但我沒有選擇,因為只有這裡的理念能夠容下我。很感謝你能傾聽我說過了這麼多話,我並不指望你能理解,也不希望你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的心態。對於一名學徒來說,你獲得了這裡的好處,那麼就應該以此來成長,成長到你可以思考這種事的時候。」

  他那白光縈繞的身體從陸凝旁邊走過,走向了自己的軀體。

  「離開吧,今晚發生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焚書——我會這樣盡到自己的責任,不意味著其他人也會這麼做。」

  就在此時,兩支大型弩箭忽然從另一個斜角飛射而來,一枚瞄準了約拿的靈魂,一枚則飛向了約拿的軀體!

  突然襲擊沒有讓約拿有任何慌張,他身上的光芒變得更加耀眼,兩支弩箭在接觸到他釋放的光芒後便在空中碎裂,毫無威力地落在了地上。

  「別動!守衛!」

  幾個黑影沖了出來,兩名人工生命沖在最前面,身上閃爍起了明亮的魔法陣光輝,強大的光束從它們的身上轟出。但約拿已經瞬間返回了自己的軀體之內,反手從背後取下了那把鐮刀,縱身躍起躲過光束,凌空將鐮刀甩開,兩束用符咒編織而成的掛飾從刀柄垂落,捲起一片純淨的白色火焰。

  「去。」

  一聲清吟,兩朵火焰便沖向了人工生命,它們身上繪製的防護魔法陣並沒起到什麼作用,瞬間便被火焰燒穿了核心,停止了運行。

  此時,陸凝也聽見了潔芙妮的聲音。

  「莉莉安!太好了!你沒事!我們趕緊離開這裡!那傢伙是個危險人物!」

  陸凝點點頭,轉身和潔芙妮一起快速離開了這片戰場。

  她對約拿有些同情,儘管對方比自己的實力強了太多,可是她好歹是有個可以完成的目標,對方卻完全沒有任何實現理想的可能。他既然已經做了那麼多的思考,那麼一定也察覺到——除非能夠掌握世上最至高無上的權力,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改變這一切。→或許在數百年後,約拿會作為一名偉人或者先驅者被後人稱頌,但這不能改變現在他無能為力的事實。

  所以,她依然將目光縮小,放在眼前。焚書官不可能都是這個樣子,他們的惡名可不是謠傳,就連約拿自己也說其他人不一定會這麼做。

  焚書究竟是什麼樣的原理呢?

  「潔芙妮,焚書官行動的地方可能不只是這一處。」

  「什麼?」

  「在你趕來之前,我和他進行了短暫的交談,他說今晚會有很多地方發生焚書……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

  「我不清楚!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這肯定意味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吧?」潔芙妮神色有些驚慌。

  「肯定是很不好的事。」陸凝點了點頭,「潔芙妮,我們得發出警報——哦,該死。」

  陸凝和潔芙妮剛剛跑到一條路上的時候,就看到了遠處紅寶石區出現了數隻怪物。

  它們渾身由岩石構成,身高在五米到七米不等,站立起來之後就變得十分顯眼。湊巧的是,陸凝還真的知道這些怪物究竟是什麼來歷——

  【這些吞食礦物而成長起來的小巨人,被當地人成為「烏斯嘎」,意為「活動的礦脈」。】

  這是《混沌釜》這本魔導書中的記載,如今看來,哪怕不是那本書,也有一本類似見聞的魔導書被焚燒了。這些怪物的出現就是焚書沒有被嚴格執行的結果。

  但是……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守衛們肯定還在工作,真的能憑藉一本書里釋放的怪物造成什麼大動亂嗎?

  陸凝帶著潔芙妮繼續走了一段路,看到了烏鴉酒店的店門。此時店門開著,不過聚集在店裡的都是被皮埃爾召集過來的地下夥伴,黑白玫瑰也都在這裡。

  「莉莉安!」白玫瑰看到她馬上招了招手。

  「白玫瑰?我聽說你去調查一個什麼濫用變身的問題了,事情都結束了?」

  「跟丟了。」白玫瑰聳聳肩,「我只確定了那個人是伊萊爾,這傢伙不知道從哪裡取得了一種能夠隨意化形的魔法,並且趁著原本工作的那個商店的混亂殺了原來那個店主,自己白天晚上扮演不同角色,通過店主的人脈資源聯絡到了很多埃瓦廊有名望的傢伙。後來就失蹤了,大概是懶得扮演店主了,他肯定有了更好的身份。」

  「比如說叛徒?」

  白玫瑰打了個響指。

  「但是現在外面的情況可是不怎麼好,我遇到了焚書官……」

  「焚書官?」皮埃爾大叫一聲,頓時所有人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不……為什麼他們會突然開始攻擊?」

  「準確地說,他們進行了焚書。皮埃爾,你知道具體情況嗎?」陸凝直接就問他了。

  「我也不是什麼都清楚的。」皮埃爾搖搖頭,「焚書官從來都會保持神秘,很少有人目擊他們行動的現場。」

  「但是殘局還是看過。」有人開口說。

  皮埃爾召集的這些朋友多是干一些不怎麼見光勾當的人,他們大部分都和黑白玫瑰一樣並不是常駐埃瓦廊的,只是這次不得已留在了這兒。不過這樣就代表著,這些到處流竄半賊半匪的傢伙實際上見識相當廣博。

  「我見過一個焚書過後的地方,反正以那裡為中心周圍大約一公里左右的區域都沒有了活著的東西,連土壤都受到了嚴重的魔力侵蝕,很難種植平常的作物了。」那個魔法師似乎很高興顯擺一下自己的見識,「中心地點有一圈黑圈,大概有一米的直徑吧。我能感覺到那裡的魔力濃度是正常狀態下的上百倍。詢問過一些周圍村莊的人知道我晚來了一天。」

  「你有沒有看到那裡人的死狀?」陸凝問道。

  「死狀?當然看見了。他們被自己皮膚下長出的骨骼切碎,死得很是悽慘。」

  潔芙妮聽到這話頓時臉色一白。

  「不過我確定那不是污染造成的,畢竟污染產生的生物可沒有這種自殺的習性,是外力所導致的死亡沒錯。如何?我能提供的信息就這麼多,能得到什麼有用的結論嗎?」那個魔法師咧嘴笑著看向陸凝。

  「足夠了,多謝。」陸凝點點頭,「那麼大家請注意,焚書所導致的攻擊是一個短時大殺傷力的攻擊方式。如果讓我不負責任地猜測一下,那應該是通過燒毀宿體使內部靈魂狂暴化,完全解放魔導書中的魔力,驅使靈魂任意釋放生前所擅長的魔法。但是終究靈魂沒有了憑依無法長久維持,所以時間不超過一天就會失去力量,但龐大的魔力依然會留在那片土地上。」

  「嘿,要真是那樣可麻煩大了。」

  隨著那個魔法師這麼說了一句之後,眾人忽然感覺地面轟然震盪了一下。

  「喂喂喂!皮埃爾!這樣我們可沒辦法安心坐在這裡啊!」有人嚷嚷了起來,「埃瓦廊連那種場面都控制住了,這種問題難道還控制不了嗎?」

  「外部隱患終究是外來的,對埃瓦廊的防禦來說可以輕易找出應對策略。但這次不同。」皮埃爾說。

  「什麼意思?」

  「你們可以走到門外,看一眼圖書館。」

  眾人聽見這句話後,紛紛走了出去,很快,驚呼聲傳來:「燈光!為什麼燈光不見了?」

  「那不是燈光,只是紫羅蘭圖書館頂端那枚永恆之石不斷匯聚魔力,所造成的魔力閃爍。」皮埃爾走了出來,「它在夜色中也不是那麼顯眼,就仿佛只是星空的一部分,不過當它消失的時候,說明圖書館內出了問題。」

  「內部?魔法議會本身出事了?這也……太可笑了吧?」

  「皮埃爾。」陸凝開口道,「你說的那個什麼永恆之石,能夠觸及的人有幾個?」

  「這個問題我想你自己也有答案。十二議員。」皮埃爾嘆了口氣,「現在,他們同時動手了,而這些埃瓦廊內部的人,才是真正了解魔法議會弱點的敵人。」

  =

  「焚書開始了。」

  海因茨感知了一下周圍開始變得充盈的魔力,對身邊的魔法師說道:「看起來第一步已經完成,加斯科因的確是可以信任的同盟。」

  「閣下,前方傳來的消息,被作為醫療團隊帶入鑽石區的醫療隊已經陷入迷陣,他們沒有察覺,還在救治傷員。」

  「很好,這件事本來就和他們沒關係,沒必要將他們卷進來。」

  「可是……」那名魔法師遲疑了一下。

  「講。」

  「閣下,焚書依然會導致埃瓦廊中很多無辜者的死傷,這樣真的可以嗎?」

  「這是我要交換焚書官幫助必須付出的,雖然我清楚他們別有用心……但外部的問題很容易解決。永恆之石已經不再閃耀了,紫羅蘭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是時候喚醒我們準備已久的『書』們了。」

  海因茨從頸間解下了一個掛飾,一根銀色的細線上穿了十五枚用古老文字刻寫了姓名的銅片,他低聲開始念誦起了什麼,很快,十五枚銅片上就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在銅片於火焰中消失之後,海因茨將銀絲丟掉,抬起頭。

  「居然有人……」

  「海因茨!」

  一名穿著紫色長袍的法師就站在一條街道以外的地方,身邊跟著他的侍從。這名法師自然看見了海因茨所做的一切,而他的見識足以理解海因茨做了什麼。

  帕布羅,這名陸凝在書庫開啟之前那個晚上只是偶然一見的魔法師,本身便是出了名的喜歡去了解各種神奇的事情,埃瓦廊的事當然不會錯過。而如今看到海因茨的行為,頓時就罵了起來。

  「你想讓多少人死?我可沒想到平時只是不怎麼喜歡搭理人的你居然隱藏著這麼深的野心!不!簡直是惡魔!你這傢伙想沒想過到底會因此死掉多少人?你年輕時所期待的公正和勇氣就是這個?」

  「人會變的,帕布羅。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你也會改變。這是為了埃瓦廊,也是為了魔法能夠變得更加繁榮。」

  「我認為現在這個樣子就很不錯!而你的繁榮只是為了將自己推上高位!我明白了!你就是認為現在的局勢不正確!杜勒蒙德還不夠鐵血!你們這些習武的人難道就是將肌肉鍛鍊進腦子裡嗎?」

  「帕布羅,我不想在這裡廢話,讓開。」

  「先生……現在最好……」侍從也從旁邊勸告。

  「烏蒙你給我讓開!海因茨,之前那些事我是知道那些人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的,但你!如果是你,連魔法議會都可能因此而遭受重創!你所謂的繁榮,就是先讓魔法倒退個百年再開始的嗎?」

  海因茨垂手按在劍上。

  「很好,要動武了是嗎?海因茨,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就是站在這裡罵你,而你要是殺了我,就證明你只是個虛偽的野心家!你只能策劃一個滿足自己欲望的陰謀,而不是為了什麼冠冕堂皇的正義!你甚至當不了一名統治者,因為你連一點反對自己的話都聽不進去!」

  「你說得對。」

  海因茨的身影瞬間消失,然後在一秒之後回到了原地,慢慢將劍對準劍鞘,血液正在從劍尖滴下。

  帕布羅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切開的腹部,內臟混合著血液正在流出。

  「我很清楚自己不夠資格,我也無意當一名統治者。我是一介武夫,只為掃清道路。等一切結束之後,我自然能找到足以承擔位置的那個人,但帕布羅,你確實讓我認清了自己,謝謝。」

  「你個混蛋……」帕布羅神色扭曲著倒下,火焰捲起,將他的屍體吞沒。海因茨嘆息一聲,卻忽然發現自己找不著那個侍從了。

  「算了,我們繼續。」

  他走過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