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簡陋的小屋,陽光從狹窄的小窗透進來,提供了屋子裡不多的光源,昏暗,潮濕,悶熱,如果不是衛生間那邊傳來刷牙的聲音,陸凝很難相信這鬼地方居然是住人的。
電話里那位本地「特殊能力」對外負責人的年輕人在她抵達的時候才起床,打著呵欠打了個招呼之後一頭鑽進了衛生間開始洗漱,將陸凝晾在了這裡。
等到稍微適應了室內環境之後,陸凝便坐在了看上去還能涼快一點的一個木椅子上,打量起了「客廳」——如果能這麼稱呼的話——的構造。
一台老式電視放在牆角的柜子上,電視上面還放著一台收音機,天線支棱到唯一的窗戶旁邊。牆上貼滿了GG、新聞剪報以及便簽紙,一大堆文件被散亂地堆在沙發上,中間留出了一個人的位置。垃圾桶里全是速溶咖啡的塑料包和一次性飯盒,在這樣的環境下已經開始散發出微微的臭味。
「啊……抱歉,空調壞了。」
青年用一條灰毛巾抹著臉從衛生間走了出來,看上去比之前迷糊的樣子清爽了許多,他抽了兩下鼻子,然後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提出來拉開門放到門外,接著從柜子里取出兩個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喝點什麼?」
「水就可以了。」
青年走進廚房,一會拿出一個標籤已經撕掉的大礦泉水瓶,給兩個杯子倒上了水,自己猛灌了一口,才長出了一口氣。
「怎麼稱呼?我姓蘭,芝蘭的蘭,雖然有個大名蘭玉樹,你想叫別的也行。」
「我叫陸凝。」
陸凝簡單略過開場白,從背包里掏出了那串玉石串。
「哦?」
見到玉石串,蘭玉樹臉上頓時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這東西是從哪裡找到的?」
「一個倒斗的人想出手,我看到了就截了過來,不過這東西在我入手的時候煞氣大概是現在的三倍左右。」
「你做了什麼?」
蘭玉樹接過玉石串,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著。陸凝見他好像確實知道什麼一樣,就把這幾天可能做夢的事情說了一下。
但是蘭玉樹也不覺得是做夢的問題:「消煞的方法很多,但絕對不包括這樣的情況,比較靠譜的解釋是在這個玉石串作祟的時候和什麼東西發生了衝突,導致消耗了它的力量。」
「衝突?」
「哈,說不定你被另外什麼邪祟之物盯上了呢,這些上了年頭的邪物之間爭鬥也很厲害。你本身有一點靈氣,被它們纏住也正常——怎麼樣?要我幫忙嗎?」
陸凝馬上點了點頭。
「十萬,訂金。」蘭玉樹馬上開價。
這個價格雖然在意料之中,可陸凝實際上手裡沒有這麼多資金。
「太貴了,我能看到煞氣減少,至少能判斷它目前影響不了我,至於過些日子我說不定都來不及考慮這點危險了。」
「過些日子?」蘭玉樹眉毛一挑,「你來丹瑪是要做什麼的?」
「我的母親是一位女巫,或者這麼稱呼的類似職業,實際上我母親一脈都是,但是不久之前我的母親以一種離奇的方式去世了,我覺得很奇怪,就稍微動了些手段調查……結果是在這裡。」
蘭玉樹聽過這番描述也知道陸凝隱瞞了不少東西,他不由得揉了揉眉毛:「然而你走偏了方向……看來丹瑪的某些情況你都清楚了啊。」
「該說幸運或者不幸呢?我已經捲入了——看起來你們對此也不是一無所知?」陸凝反問。
靈能力的青年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踱著步轉圈,等到轉得陸凝覺得眼暈的時候才停下來,從那大堆文件裡面翻找了一下,抽出一疊裝訂好的表格,開口道:
「你知道了多少?」
「醫院,教堂。→」陸凝攤了攤手,「昨天山上發生的山火,以及晚上墓園內的事情……你們知不知道?」
「有的清楚,有的還在調查。」蘭玉樹將表格扔到了陸凝懷裡,叉起雙手,「我們不敢在丹瑪駐紮太多人,這地方的古怪哪怕是我們也容易死。不過好歹也是有一個信息網,那表格上是我們最近調查過的人員資料……」
「裴宣。」陸凝只查頭像,速度還是很快的,「這是教堂里的什麼人?」
那天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向自己露出威脅表情的男人,就是這個名字。
「他和虞嬋是從小被教堂收留的棄嬰,大概不到二十歲,長大後就在教堂住著,做一些幫工之類的工作。一些修女本來希望讓這兩個孩子入教來著,但是神父說要等他們十八歲對世界有了一個明確的認知之後再讓他們自己選擇。」
「神父?」
「帕拉戴爾,他是個非常優秀的牧師,大家會叫他神父也是因為尊敬吧。」蘭玉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他從來不強迫別人相信,也不會拒絕外人來參觀。當然他對於禱告之類的是管理很嚴,可這也正常。另一方面哪怕是無信仰的人尋求幫助他也會耐心解決,說是心理醫生也不為過……他在這裡沒有任何惡名。」
「但是這很奇怪,不是嗎?」
陸凝翻過一頁,看到了另一名名為虞嬋的少女資料。
「這世界上不存在每個人都喜歡的人,如果這裡只是個幾十人的村落還有可能,可丹瑪的人口數……」
「沒錯,可惜我們無法進行深入調查。」
「怎麼說?」
「有什麼在阻止我們,而這『什麼』大概就是你能夠接觸到的東西了。」蘭玉樹笑了,「我幫你解決玉石串的問題,你為我們提供信息,如何?」
「成交。」
「你很狡猾啊,小姑娘。」蘭玉樹拎起茶几下方的一本破書,塞入沙發上的一個帆布背包里,拉開了門。
「這鬼地方快熱死我了,帶路吧,酒店至少提供空調。」
靈能力在這個世界上是存在的,或許正是為了和鬼怪煞氣對應吧。而靈能力協會也是一個隱秘的半官方組織,沒有固定的根據地,所有成員都是在全國各地奔走著探訪可能造成危害的靈異事件。
丹瑪這些年的異常自然逃不過一查,只是這地方近些年發展越來越好,也沒有什麼大事鬧出來,協會只好放下一些監視人員,別的還要跑外勤,不可能大量抽調人手留在這裡。
「所以你們究竟能動用多少人?」
「要是確定有問題我們甚至能聯繫軍隊。」蘭玉樹捧著那本破書端詳著房間,對於陸凝的問題也只是大概回答一下。
「那就是現在人不多了。」
「不到兩個巴掌。」蘭玉樹嘆了口氣。
「真少……」
「有靈能力的人本來就少,一部分只願意自己靠能力賺錢的,一部分不想涉足危險的,把這些去掉之後協會能有現在的規模不錯了,說真的,等這次事件解決你想不想加入?眼睛的能力一直是稀缺資源。」
陸凝愣了一下。
「可是之前你不是也能看見那東西上的煞氣嗎?」
「我的屋子裡有簡易風水陣,拿出來就看不見了。」
蘭玉樹擅長的也正是這方面的東西。風水師擅堪輿布陣,列兵演局,傳到蘭玉樹手上也並沒有沒落,在一番詳細的勘察之後,蘭玉樹很快就鎖定了房間的幾個角落。
「你這裡果然有問題。」
這不奇怪。陸凝也只是點了點頭,隨後問道:「那你能看出這裡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問題了嗎?這很重要。」
「那可是有點困難,源頭不在你這裡,我可能還得去找一下。這兩天你有沒有時間?」
「抱歉,我有些安排,和這件事也相關……」
「那樣也好。」蘭玉樹打斷了陸凝的話,「我們在這裡調查了很久都沒有什麼眉目,既然從你這裡發現了線索就不能讓它斷掉。我把我的聯繫方式告訴你,如果有什麼新的發現儘快和我聯絡。我這邊會把其他人叫上一起調查的,你還有什麼需要?」
「防身的辦法,我除了眼睛以外別的東西都不擅長,我希望有點防身的東西,武器、法術都可以。」
「這個不難。」
蘭玉樹嘩啦啦地翻著書,抓住其中三四頁紙扯下,遞給了陸凝。
「這裡面有幻局【迷惑】,陣局【木石】,破局【天狼】和殺局【紫樞】的基礎布陣口訣和陣圖,你專心研究一下大概就可以使用了,之後記得還給我。」
「多謝……那個玉石串你拿去吧,應該是個很好的法器。」
「那我不客氣了。」蘭玉樹將玉石串塞入背包,又拿出一支炭筆在幾個牆角的地方寫寫畫畫了一番。
「這個大概能讓你兩三天內不受那古怪東西的侵擾,希望這段時間我們的調查能有進展。」
「會的。」
這時,忽然有人敲門,陸凝警覺地到房門那裡看了一眼,發現是蕭世繁和葉非兩個,這才開了門。
「我們回來了……你有客人?」蕭世繁探了下頭,看見了室內的蘭玉樹。
「我找到了援助,你們有什麼發現?」
「宋寶國的屍體找不著,墓園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蕭世繁嘆了口氣。旁邊的葉非臉色青白,神情憔悴,一看就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只是失蹤的話不好辦啊……」蘭玉樹從裡面走了出來,向蕭世繁二人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我們把每個地方都找過了,那裡有教士看著,又不能直接挖開墳墓……」
「如果真的有屍體的話,你們能派多少人介入?」陸凝忽然想起了什麼,馬上看向了蘭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