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 拓本

  喚星者,又稱阿加托里,星環教派下屬的「六芒星之門」其中一角,名稱來自於古代神話中的「巡天之星」,並非是星象中的實際命名。這一部門負責策劃獻祭、知識分類和副本留存,占星術所涉及的很多部分和他們都有交叉。

  在格爾的講述中,陸凝也開始學習了一些占星術的知識。喚星者留下的一些文字其實很有價值,曾經埃瓦廊也從中篩選出了不具有危害的知識流傳了出去。無奈占星術這門學科過於冷門,真的會去研究的人很少,因此不見名姓。格爾卻是精研的那種,他並沒有試圖挑戰占卜的成功率,而是從別的方面下手來使得占卜顯得更有意義一些。

  「占星術,不是告訴我們命運,或者改變命運。」他托起水晶球,舉到和頭一樣高的位置,水晶球內映照出了宇宙和星空。

  「它顯示著,聯繫,和萬事萬物之間,存在的那些對應。很多人認為,星星和人,又如何相關?然而世上的一切,從出現到消亡,總會因為各種方式產生聯繫,這——構成了占星術的基礎。」

  沒有人回答,因為格爾的話雖然不難理解,卻和人們平時學習的占星術不太一樣。

  「影響。我是這麼稱呼占星術,或者說,占卜學上的一切。這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情。你會察知,那些看似完全無關的事情上,有著莫名的,無法理解的聯繫存在。你今天出門時,戴上了一頂什麼樣的帽子,決定了另一個國家內一位貴族的生死。」

  「老師,請問您真的見過這些嗎?」

  有學生舉手提問。格爾愣了一下,似乎花了一點時間理解這不是提意見而是提問題,嘴角抽搐了一下,擠出一個笑容:「是可以見到。」

  「那麼請問,這是可以更改的嗎?」陸凝也舉起了手。

  「占卜,之所以這樣稱呼,就是因為,它和預言不同。」格爾將水晶球小心地放下,但那片星空卻停留在了原處。

  「人們因為三大占卜分類爭論了四個世紀,實際完全是浪費時間。」

  陸凝看了一眼朱諾,她小聲給陸凝解釋了一下。

  魔法的占卜學上存在三種類別劃分,第一種是占卜的結果絕對達到,無論做什麼都無濟於事,被稱為絕對命運類;第二種是占卜有很多種可能,只要按照相應的做法就可以迴避不利局面,被稱為選擇命運類;而第三種則是因為占卜而行動,最終才會致使人達到占卜的結果,被稱為扭曲命運類。三類的支持者都在為占卜究竟哪一種才是真正正確的爭論不休,畢竟他們除了這種東西也沒有個確定的公理能爭執。

  「占卜就是尋找聯繫,放大影響,無論哪一個類別,最終,都是這個影響的放大結果造成。只要做了,就會,產生影響。」格爾用手指撥弄了一下眼前的星空,讓它慢慢擴大,籠罩在整個講堂之中。

  「有趣的部分來了。」朱諾微笑。

  「我知道,你們喜歡看的,是實例。你們很多人都好奇,我,大魔導師級別的占星師,和你們所學到的,有什麼不同。」

  格爾努力抬了抬頭,想要擺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卻還是顯得有些傻乎乎的。可是沒人在意,所有人都在注視那片星空,也期待著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麼樣的演示。

  「剛剛,提出問題的,三名同學。很感謝你們的,問題,建議。我就為你們占卜,當然,一件對你們來說,不是那麼要緊,卻還是需要的事情,如何?」

  這回輪到朱諾投過來羨慕的眼神了,很顯然上一節課因為根本沒人提問,也就沒有這麼一個插曲。

  星空徹底籠罩了教室上空,格爾高舉著雙手,口中喃喃念誦起了什麼,聽不清,卻有種和群星呼應的感覺。那片星空很明顯是真實天空的投影,

  「第一位同學。」

  格爾很明顯是恪守著「順序」這個在占星術中的要素,首先點了那位讓他改變講課方式的人:「北河六、貫索七、陳定三所照耀,主星為參,分野在陌,對應未來時七七二八,應在紫水晶區,你可以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那名學生頓時眼前一亮。

  但格爾也沒繼續說明,馬上轉向了下一個。

  「天微落玉桓宮右,凶,左右照尾、鬼雙宿,域內顯星坍縮,是危亡之兆,三日後取物於藍汞區,然二十日之內殺身之禍。」

  這一下滿座譁然。

  說實話能聽到這裡的也不會聽見不好的話就下意識反駁,可殺身之禍這種結果未免有些過於驚悚,而那位學生的臉都白了。

  「老師,這……這能不能……」

  「不取,舍一物,求一命,可行。」格爾擺了擺手,最後看向陸凝。

  「正空太陰,死魂座六輔星平均分野,虹日、沖鷹、厲相三星分道解陣,前途兇險。然而所求之物對應寶瓶雙星之暗,為偽物,應在今夜子丑,落於歐泊。」

  前面的陸凝聽不懂,後面可是聽懂了。

  他說的應該是第一個任務,魔導書拓本。陸凝本來還想自己打聽來著,現在看來好像已經有人製成了拓本,今晚就有機會得到?

  「呃……老師,我不是學占星術的,這個位置……」

  「哦,指點方位,不會詳盡,你若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方,自然便會符合條件。→」格爾解釋道。

  陸凝點點頭,似懂非懂。

  「可是老師,這都是將來的事,我們現在也不知道你說得對不對啊。」又有人提問了。

  「還原過去,是別人的事。占星,占卜,不以此推演未來,解讀萬物,才是——不務正業。」

  =

  黃昏的時候,課程終於結束了。即便格爾調整了自己的講話,陸凝依然聽得頭痛萬分,只能知道索伊戈這些人都屬於很有個性學術造詣也不差的人。

  不過,連續兩人都和曾經的星環教派有關係,這是偶然嗎?陸凝不太相信。

  「看來你今天晚上要去找那個自己想要的東西了?」走出門的時候,朱諾好奇地問道,「那不是現在就得動身出發?」

  「差不多。」陸凝點了點頭,「你呢?我看你還去找格爾請教了些問題,你聽得懂,應該比我強吧?」

  朱諾輕笑:「也就是多了點相關知識,他說的東西還挺深奧的,半懂不懂。」

  「謙虛了。我急著離開,再會。」

  兩人分別,朱諾微笑著揮手看著她走遠,自己找了附近一家小吃店坐下,目光一瞬。

  「偽物?魔導書拓本?或許是,但問題在於是否需要現在就和人交惡。比較明顯表現出遊客傾向的人只有那麼幾個,可是還沒辦法判斷芯子是誰……」

  她略一思索的時候,點的食物也端了上來,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面。不過麵條旁邊還壓著一張疊好的小紙條。趁著周圍沒人看這邊,朱諾迅速將紙條抽了出來,手指尖微微觸碰,觸覺迅速變化為視覺信號,讓她讀出了紙上的信息。

  【你撒的網太大了,收起一些,免得暴露行跡惹來危險,調查階段應該結束,現在是行動時期。有興趣的話,就來我這裡談談。——渡邊敬上】

  「哎呀……這下可尷尬了……」

  而另外一邊,陸凝回去給霍華德遞了個消息,收拾了一些東西後便緊急出門前往歐泊區了。終究是前兩天剛去過,她也認識路,不會有什麼問題。

  黃昏後出發,等到了歐泊區的時候,夜色早就降臨了。漫天繁星閃爍,而陸凝依然看不出這些星星預示了如何的未來,甚至肚子都餓了。

  「什麼人?」

  路上走過來兩名衣服和主流人群不太一樣的法師,一男一女,胸口都別著一枚巡邏隊徽章,是之前那位臨時上任的凱歐斯隊長的手下。

  「我是來這裡上課的。」

  「上課?這麼晚……」男魔法師皺起了眉,他的同伴卻若有所思。

  「明天早晨的課,我從月光石區走過來的,現在沒傳送,我也雇不起車,明天過來哪來得及啊。」陸凝開始適當地賣慘。

  「她是幸運兒。」女魔法師搖搖頭,「都不容易,算了,你有住的地方嗎?」

  「還沒,一會兒找找。」

  「這裡都是流浪法師聚集,你要是想找安全的地方,必須是正規的住宿場所才行。」

  「我沒那麼多錢……」

  女法師梗了一下。

  「你要是只留一晚上,不介意睡覺地方就去酸辣雞尾酒好了。」男法師也出了個主意,「反正沒人敢在那裡鬧事,畢竟屬於這裡最大的酒吧。除了晚上實在是有點吵……你不是考試,也沒關係吧?」

  「沒關係,謝謝兩位。」

  「沒什麼,學生……凱歐斯老大總說得幫忙,就是這幾天歐泊區免不了出點亂子,人員混雜真不好。」男法師感嘆了一句。

  「我們也是混雜人員之一。」女法師無奈。

  「算了……如果還不行,就去這裡的守衛所吧,我們下半夜休息說不定能給你找個地方,我叫弗雷德,她叫米夏,記住了?」

  陸凝點點頭,兩人也就離開了。

  她當然用不著去守衛所,既然被推薦了酸辣雞尾酒的話,不如過去看看。

  晚上的時候,自然比之前白天過來熱鬧許多,這種場所一向如此。

  作為本區最火爆的店鋪,這裡晚上的人數相當不少,而除了照常坐在櫃檯那裡的Jaze之外,還多了兩個前後幫忙端酒和菜的服務員。一個是個子矮小,一臉天真孩童臉的少年,另一個是頭髮整體染成了綠色,穿著無袖黑裙,手臂上有紅色鱗片的年輕女子。

  「晚上好,Jaze。」陸凝走到吧檯前,自然也受到了熱情的回應。

  「莉莉安?我可沒想到才過了一天你就想我了,很遺憾不能用美酒回應你的熱情,但第一杯我可以請你哦。」

  「……你是不是習慣了用這種方法把人灌醉?」

  「那倒不是,畢竟很多人一旦不好意思了就會多點幾杯,這樣賺回來的錢可是遠高於一杯酒的支付。」

  「嘿,Jaze,當初你可沒對我說過是因為這個請我喝酒的!」靠近吧檯的一個小方桌上,一名一身皮甲的健壯男子抬起手臂,「你當時說要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同時充盈我的錢包,這沒什麼吧?畢竟你一個單身漢的錢除了日常生活以外也就是在這裡喝酒花掉比較正常了。難不成你還有什麼不健康的生活習慣?」Jaze回應得非常快,瞬間給了那名壯漢心靈暴擊。

  「我傷心了。」

  「那是不是應該喝醉了快樂快樂?」

  「有道理,可你是不是又準備騙我的錢?」

  「你把公平交易說成是騙錢?哪一杯酒不是你心甘情願點的?」Jaze微笑著問。

  壯漢無言以對,然後點了一杯酒。

  其餘人也是一陣鬨笑,顯然這種事也屬於經常發生了,Jaze似乎和這裡每個人關係都非常好,開玩笑毫無壓力,還能順手讓人再點一些東西。

  陸凝喝著第一杯飲料,本來想要點麵包之類的吃的,結果Jaze表示店主庫魯除了炸東西一手絕活以外別的做出來完全不能吃,還是給她點了一份炸豬排墊肚子。

  客人們大多都有自己習慣的座位,也只有陸凝坐在吧檯邊。Jaze忙完了所有人的訂單之後便走了過來,倚在櫃檯上和陸凝聊天。

  「莉莉安,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我要是說被指點了你信嗎?」陸凝反問道。

  「信,這地方什麼人都有,綠松石區街頭算卦的一抓一把。」Jaze挑眉一笑。

  「那沒什麼解釋的了。對了,這兩個服務員也是你們這裡的?上次來沒見過。」

  「我知道你感興趣的是什麼。放心,那小子成年了,就是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心比誰都黑,上次來這裡偷東西吃不小心偷到庫魯的隔夜燉湯,結果吃完當場上吐下瀉,被摁著刷了一個星期廚房後不知道哪裡不正常就留在這兒當服務員了。」

  「……」陸凝默默吃著炸豬排,祈禱自己不要吃出什麼問題來。

  「至於那個女孩也是一樣的麻煩人物,她體內有龍血,也不說是怎麼得到的,身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異化現象。照理說有類似病症的人也不少見,可是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就少了,順便說一句那一頭綠毛是她自己染的不關變異什麼事。最重要的是別聽她唱歌,有些天生震懾效果,體質差的很容易內出血。」

  「能制住這麼兩個人,Jaze姐你肯定很強。」

  「那是,我超強的。」Jaze一點都不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