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停電的夜晚

  儘管之前已經在廚房裡準備了些食物,兩人拿回的東西還是很有應急功能的,氣氛也變得好了一些。→陸凝讓醫生幫忙確認了退燒藥沒有問題之後準備服藥,凌雁和龐玲玲就帶著她去廚房拿了些熱水,順便把晚飯也給端了回來。

  如今也沒有幾個人有心思做飯了,雖然廚房就在隔壁,可這也算是單獨行動了,許多人還是抱著情侶這邊的蠟燭不撒手,畢竟誰也不知道預警距離是多遠,哪怕稍微遠離都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為了少去洗手間甚至吃喝都少的人也有。

  所以今天晚飯就是各種食材切在鍋里燉成的稠湯,陸凝一來生病,二來現在根本吃不下肉,拿著一根巧克力棒在旁邊慢慢吃去了,其餘人其實也沒太大興趣,不過為了體力才勉強喝了些。

  屋漏偏逢連夜雨,也許就是他們現在的狀況了,在晚餐剛剛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整個屋子一暗,除了桌上的一點燭光以外,什麼光亮都沒有了。頓時尖叫聲,怒喝聲,罵街聲響成一片,甚至還有人把椅子弄翻了。

  「都鎮定點!往燭光方向靠攏!」俞止松大喊一聲,這才讓混亂變得弱了點。這時候暴發戶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電工!不是去檢查了嗎?怎麼會出這種問題?」

  「檢查了啊,但是修不好,我沒說嗎?抱歉。」張復遠悠悠然點上一支煙,「還有,我不是電工,雖然對電工兄弟沒有不禮貌的意思,不過還是要強調一下。」

  「修不好?」

  「師傅說了是零件老化問題,沒有替換的零件,修不好。」張復遠手下比較沉穩的一個青年說話了,「另外本來我們的燃料也不夠,就算發電機沒問題也不可能全力運轉七天,我們已經停了兩台了,作為備用。」

  「備用?那還等什麼?你們趕緊把那兩台啟動了啊!」暴發戶急躁地說。

  「誰去啊?你去嗎?」張復遠樂了,遠遠噴出一口煙,「這黑燈瞎火的,屋子裡還有隻鬼沒殺人,我可不敢去,大不了在這睡一晚上,明天天亮了再去幾個人看看。你要是不怕,你去啟動啊。」

  「我……」暴發戶恨恨的低聲罵了幾句什麼,不過他也不傻,現在這情況也不敢惹怒張復遠,只能把脾氣撒在身邊,「讓開!我要離蠟燭近點!」

  「陸凝,在這裡不要緊嗎?你要是實在難受我們回房間去睡。」尹蓮還是很關心陸凝的身體的。

  「沒事……只是一晚上而已,現在天氣還算好,沒什麼。」陸凝沖尹蓮笑笑,雙手抱著膝蓋縮在了椅子上。沒過多久,她忽然感覺身上一暖,是尹蓮將身上的西裝蓋在她身上了。

  「發燒了就要注意保暖,不能再著涼。」

  「謝謝……」

  「不用客氣,睡覺吧。」

  相比於這邊的小小溫馨,另一邊則發生了爭吵。

  蠟燭的火已經是唯一的光源了,肯定不能滅到,但是情侶又死抱著不肯撒手,這一晚上他們還要商量個輪班順序來看著蠟燭,對於究竟怎麼分配每個人都有個想法,互相之間誰都說服不了誰。

  「一小時一班,那誰先看誰後來?」

  「你要守前半夜後半夜?守那麼長時間睡著了怎麼辦?我可是累了。」

  最後還是洪澤豪強行靠武力安排了一下人們的時間,由於後半夜比較難守,這次的分配順序最後就是:警察小劉第一班,情侶兩人一起一班,接著是魏伯勇,染髮男,兩個樂隊成員,俞止松,邢叔,張復遠,凌雁,高大男生,洪澤豪。

  暴發戶大家根本沒讓他靠近蠟燭,畢竟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信不過了,其餘人也儘量讓他們休息了。尹蓮不知道為什麼也沒被考慮到晚上值班的人裡面,倒是讓人覺得有點奇怪。

  此刻,外面又開始颳風了,張復遠將煙掐滅,咳嗽了一聲,說了一句:「又是……要變天了呢。」

  確實再次變天了。山中的天氣也是變化極快。清晨時分,凌雁就被人叫醒了,張復遠叫醒凌雁之後馬上豎起食指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然後低聲對凌雁說:「別慌張,暴發戶死了。」

  凌雁也不是會慌張的人,聽到之後只是點了點頭,看了一下外面,已經有些許熹微的光芒,卻也有雨滴擊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中雨吧,下了有一會了,你說要不要叫大夥起來?」張復遠臉上並沒有身邊死了個人的驚慌,反而是如同早晨看報紙一樣談起這件事。

  「你發現的?」

  「我接班的時候還黑著,黎明前嘛,那細蠟燭能照亮周圍一米就不錯了,那小子死在自己座位上,喏。」

  凌雁抬頭看了過去,的確,暴發戶因為被排擠的緣故,哪怕儘量靠近蠟燭坐了,也距離蠟燭足有三米開外,晚上確實是一團黑。現在他仰頭躺在椅子上,脖子上被割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和之前楊娜的死法一模一樣,不過因為旁邊沒人所以只是落在了桌椅上。

  「他自信自己不會死的,結果現在……」凌雁嘆了口氣,「那,還是把大家都叫起來吧。」

  很快,所有人都被叫醒了,本來兩人還一個個喚醒了眾人,奈何龐玲玲醒來正好在暴發戶對面,一聲尖叫就把所有人都弄醒了。

  「出……什麼事了?」陸凝覺得自己腦子很沉,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尹蓮的手已經按在了她額頭上。

  「你燒得更厲害了。」

  「尹蓮姐,我……不太舒服。出什麼事了?」

  「有人死了,昨晚被殺的,現在這些和我們沒關係,我帶你上樓休息。」

  「不……等等,誰?」陸凝慢慢坐起來,看到了暴發戶的屍體。

  儘管頭腦昏沉,她還是記得這個情景:「這是……殺……割喉的那個鬼。」

  「對,別想這些,我帶你上樓——凌雁,能幫個忙嗎?打些熱水,我幫她換一身衣服。」尹蓮轉頭尋求幫助。

  「好。」

  「喂!你們沒什麼要說的嗎?」魏伯勇是看不明白這女人想說什麼。

  「鬼能在人群中殺人不是昨天就驗證過了嗎?有什麼好說的,他倒霉罷了,與其關心這個不如好好等著今天早晨的簡訊。」尹蓮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帶著陸凝就上樓了。

  「蓮姐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陸凝一邊把西裝換給了尹蓮,一邊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道。

  「大概是因為你自己幸運吧,你不是說你一直遇到很關心你的人嗎?」

  「別開玩笑了,蓮姐,我還是知道人和人之間感情是慢慢培養起來的。」

  「嗯……你真要知道也未嘗不可,總體說來,你是我羨慕的那種人。」尹蓮微微笑著拉開了房門,走進屋子裡拿出了衣櫥里準備的寬大睡衣,「如果說把你的童年反轉過來,大概就是我的童年寫照了。」

  「呃……」

  陸凝慢慢把沾著血已經粘在一起的衣服脫下,聽著尹蓮講起了她的過去。

  「之前說過我和同學開公司,其實我很早就經濟獨立了。我父母呢,父親是重男輕女的家庭出身,對於我的誕生十分不滿,也因此不給我母親什麼好臉色看,我母親這人又是早年便出來混社會的,脾氣也爆,兩人自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沒少吵過架,然後在我……六歲還是七歲的時候,母親忽然拿著家裡存摺半夜就走了,當時我父親都傻了。」

  尹蓮似乎是想把這事說得像個笑話一樣,不過無論如何陸凝都笑不起來。

  「父親都去警察局報案了,也沒能找回人來,只能掛個失蹤。後來我長大了,我父親跟我說就供我倒初中,義務教育結束之後他絕對不會供我上學了。我也根本不想管他,考了個離家裡遠的高中,打工,獎學金,總之和你看過的那些勵志故事大同小異了吧,後來就是社會上的磕磕絆絆,總歸沒長歪。」

  「抱歉……蓮姐……」

  「我不需要道歉的,躺下。」尹蓮將陸凝按在床上給她蓋好了被子,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知道無論別人怎樣,我自己會愛我自己,所以我並非不幸。而你——既然從出生起就伴隨著幸福,我也不希望看到這種幸福中途夭折。」

  「哈……你還真是沒原則呢,蓮姐……」陸凝笑了。

  「睡覺吧,我可還需要你的知識幫忙呢。」

  這時候,門口腳步聲響動,凌雁提著一個水壺走了進來,說道:「燒水花了點時間,陸凝怎麼樣了?」

  「我讓她睡覺了,為防萬一我要在這裡看著她,多謝你了。」

  「沒事,需要幫忙嗎?」

  「你……離開沒問題嗎?」

  凌雁眉毛一挑:「沒道理那麼多人全都靠我保護吧,昨天剛出事人心惶惶也就算了,過了一晚上了還調整不過來?」

  「東西還在你手裡嗎?」尹蓮忽然問。

  凌雁點了點頭。

  陸凝有些奇怪地問:「你們在說……什麼的東西?」

  「我們昨天找到的東西,雖然不能用來對抗鬼,不過有別的用處……凌雁,可以給陸凝看看。」

  聽了尹蓮的話,凌雁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瓶,很像漂流瓶的樣子,裡面還裝著一張白紙。

  「這個……好像是……」

  「瓶中信,這個東西,能夠讀取死者最後的思想,我們用第一個受害者的屍體試過了,雖然限制很大,不過確實有這個功能。」尹蓮解釋道。

  「試過了?」

  說起來找到了這麼多的收藏品,除了昨天腐朽之手真的應驗了以外,他們還真的沒真的去驗證別的收藏品的真實功效,這也是陸凝心裡的一個隱藏的不安,如今終於算是確定了。

  「放在屍體旁邊十分鐘,瓶子裡的紙條上就會出現死者最後想的事情,不過……畢竟是因為被厲鬼所殺,我們得到的信息都是救命不想死之類的東西,沒有實際用途。」凌雁有些遺憾,「你也看到,紙條不大,也就顯示不了多少內容。」

  「等你稍微好轉一些,我們就去把另外幾個死者也讀取一下,五個人,總該要留下點有用的信息吧?」

  尹蓮稍微碰了碰陸凝的額頭,安慰了她幾句,隨後站起身,拿起熱水壺去把陸凝的衣服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