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納完理留下的信息，楊洺背對著三位老師坐在那，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瑪德！
法亞人真不是東西啊。
真就是把各種生物文明當農作物養生物能量，把《法亞的遊戲》這個他們的娛樂項目說成什麼文明試煉啊！
銀河系中的生物文明遠不只是人類，但都被法亞人板塊化分割了。
舉個簡單的例子，地球和火星上可能有相近相似的文明存在，但地球文明在一號板塊、火星文明在二號板塊，兩者之間因為法亞人設置的阻隔而不存在任何干涉。
——雖然事實上，這些交錯板塊都是以恆星係為單位。
這種模式主要是為了方便法亞人管控。
生物能量不只是蘊含在空間蟲族中，也蘊含在誕生了文明和社會關係的生物族群內。
所謂的可能性、文明多樣性，不過是法亞人的美化詞。
當然，這些文明都是他們播種的，這一點不能不提，但文明不應該是地里的莊稼，播種就是為了收割生物能量。
不過楊洺轉念一想……
這其實就是高維世界內的高級文明利用自己的優勢謀取利益，是強者對弱者的霸凌，自己可以去反抗，沒必要為此義憤填膺。
而且，信息是理和利維留下的，楊洺只能信百分之七十。
他沒有什麼完全靠譜的倚靠，只能保持足夠的警惕心，在各方勢力中尋找夾縫前行。
畢竟他只是來自於一個尚不足一級的文明。
楊洺本打算將這些信息拿給律，但手中的書籍乒的炸碎，變成了無數光點，在智械暮光中緩緩展開。
律忙問：「老師，不能復活了嗎？理的數據應該就在這，她……」
考核官嘆了口氣：「律，回去繼續升級核心吧，你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可是老師……」
「理對當前維度的生命體犯下了太多罪惡，」巡遊者道，「她如果想要活下來，我們會將她囚禁在時空的牢獄，但她本身已是想以自身死亡來確定自我的存在，我們不能違背她的心愿。」
律輕輕咬著嘴唇。
楊洺扭頭道：「回去升級吧。」
「哦，好。」
律立刻乖巧地應了聲，轉身走回剛才呆的屋子。
守墓人笑道：「看吧，你們兩個，還是共存生命體更親近。」
這三位手長脖子長、面容古怪能引起恐怖谷效應的老者，都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楊洺已經整理好思緒，記下了如何在高維世界尋找『利維的遺產』。
隨之，他起身走向了躺在地上依然滿臉茫然的『利維』，以及沉睡的晴，略微有些犯難。
巡遊者道：「楊洺，你在糾結如何處置利維嗎？」
「三位老師有什麼想法嗎？」楊洺問。
「他把我們的大門毀了。」
「我覺得，讓他做個工程師，成為我們這裡的一個苦工，用幾萬年的時間重新把我們的大門建造出來，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們可以給他一個小小的機器人，讓他不會回歸到原本的時空。」
楊洺啞然失笑：「那挺好的，他的心愿就是與智械暮光共鳴，現在倒好了，他成了智械暮光的一部分……他的記憶數據恢復了嗎？」
「理為他設置了一個程序，他會逐漸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
考核官嘆道：
「理還是無法對利維的墮落釋然，她會讓利維用旁觀的視角，再次審視他的人生而他改變不了什麼，從而陷入永久的愧疚中。」
楊洺喃喃道：「理還是在馴化……這個晴，理說是送我的一份禮物，我不太理解。」
三位老師解釋道：
「晴是一個特殊的機械思維體。」
「理賦予了她獨特的內核，這個內核其中一個隱藏條件已經觸發，那就是成為伱的追隨者，並享受在銀河系的過程。」
「你這次離開這裡後，《法亞的遊戲》就會開始，到時候，你只需要讓晴在落風同盟中活動，晴的數據就會被法亞文明複製，成為《法亞的遊戲》內的數據機械思維體，而這個機械思維體會觸發第二個隱藏條件，並獲得一個特殊能力……她能在《法亞的遊戲》構築的虛擬世界內，向外傳遞信息。」
楊洺有點疑惑。
巡遊者補充道：「但也只是傳遞信息，《法亞的遊戲》是法亞人親自運行的，他們不可能讓外界的力量影響了他們的公平性。」
楊洺笑道：「也就是說，晴把信息給律，律跟我是一體的，就能通過某種方式傳遞給我，我能通過晴看到《法亞的遊戲》內的進程？」
「是這樣。」
楊洺眼前一亮，隨之又啞然失笑。
他去親眼看著地球打出『GAMEOVER』，這也未嘗不是一種殘忍啊。
「那什麼，」楊洺看了晴幾眼，笑道，「我先參加三測吧。」
考核官笑道：「你已經通過了，律不是已經在升級核心、接納機械進化通往四級文明的關鍵科技了嗎？」
「考核這麼隨意嗎？」
「並不隨意，」巡遊者道，「這個階段，我一直在注視著你和律，你們兩個所做的一切，包括你最後對理的包容心，都完美打動了我們。」
考核官補充道：「你不只保持著與智械暮光的共鳴，這份共鳴還產生了進化，這源於你的反抗精神。」
守墓人道：
「尤其是，你對帝國民眾的保護。
「帝國民眾在帝國霸權體系中，其實一直是持續性的受害者，而你明明可以不必摻和這種事，卻始終以『減少傷亡』為核心，阻止了更大的人道主義災難。
「這是十分可貴的。
「文明的發展，並不需要霸權來襯托，也不需要持續性的掠奪，當文明發展到一定等級，內因是最重要的因素，需要構成這個文明的每個個體，都有思想上的進步與飛躍。」
楊洺老臉一紅：「說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這是最基本的道理吧，我不是反戰與和平主義者，只是覺得沒必要死傷這麼多。」
「然後，在你的努力下，法亞文明給銀河系人類文明板塊下達的死亡指標，缺口有兩百多億，已經有兩個片狀思維體被溶解了。」
「哈哈哈！」
「這個五點五級的文明真弱啊，連自己掌控的地盤都做不到全方位掌控！哈哈哈！」
三個老傢伙一陣無情嘲笑。
楊洺卻有些走神，心底有個念頭想說出來，卻又擔心這麼做會弄巧成拙。
這讓他略有些糾結。
……
來都來了，楊洺把這個『墓穴』溜達了一遍。
他發現了很多有趣的場所，這些場所到現在還在運轉，裡面依稀有機械生命生活過的痕跡。
在考核官的建議下，楊洺又進入了那個倒金字塔狀的『考試之塔』。
可惜，這幾年楊洺一直在忙著統合、征戰，沒什麼學習的機會，只是通過了兩關……主要是又遇到了數學題。
數學這玩意，不會就是不會，完全不用掙扎。
楊洺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搏一把。
他的母星小破球，用當前這種狀態去闖蕩《法亞的遊戲》，幾乎是必失敗。
如果能施加一些外界干涉，還是法亞人允許的干涉，讓地球上兩百多個政體、幾大文明團結起來，勝算確實能提升不少。
楊洺能想到的只有一個辦法——施壓。
「就是，能不能幫我做個魔盒一樣的東西。」
楊洺大概比劃了一下：
「比如說，這個魔盒可以瞬間讓我母星上的核彈什麼的同時被發射去太空引爆，然後威懾各政體，把他們強行撮合起來，組建行星級的聯合政體？」
雖然楊洺說的有些混亂，但三位老智者很快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你是想，通過施壓的方式團結自己的母星？」
「你母星的情況確實混亂……我們在你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已經掃描過你的記憶。」
「評判你母星難以通過這場生存競爭的重要標準，就是你母星上的人類是否足夠純潔。」
「說實話，根據你的記憶來看，這很困難，你的母星雖然人口較多，但發展極不均勻，人們的平均教育水平很低，而《法亞的遊戲》是有期限的，這個期限就五個標準銀河年。」
「施壓是個不錯的辦法，讓他們短時間內因為恐懼而緊密團結？又或者，是利用科技震撼？還是直接對他們宣傳《法亞的遊戲》的殘酷性？」
楊洺道：「肯定是要對所有人進行宣傳的，必須尊重這個文明每個人的知情權，但那樣又會造成大面積混亂……這個我確實沒經驗。」
考核官笑道：「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難事，只要能搞定法亞人那邊，我們可以幫你做一個小魔盒。」
「魔盒？」
「就是一種代稱，」考核官道，「就比如說，它可是一種塗料，可以是一個高維世界建造的粒子，當這個粒子展開，就能包裹你的母星，直接控制你母星上所有的自動機械衛兵。」
楊洺頓時雙眼放光。
這是什麼智子加天網的融合體。
「抱歉，我差點忘了，你的母星沒有自動機械衛兵，甚至還沒有可以商用的複雜邏輯服務機器人。」
楊洺：……
三位智者又翻閱了一遍楊洺初次來這裡時的記憶，將地球文明發展現狀考慮了進去，隨後就開始嘀嘀咕咕地討論。
楊洺倒也不急，他就是單純試一下。
能成固然是一件好事，不成他也不會強求。
「我們有方案了，楊洺。」
巡遊者笑道：
「如果你能搞定法亞人那邊，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我們為什麼不送一個機械思維體去你的母星呢？」
「誒？」楊洺納悶道，「這可以嗎？」
「當然可以，」巡遊者笑道，「按照《法亞的遊戲》具體規則，你可以向你的母星投放一封信、一件信物，信物是為你證明自己身份，可以讓法亞人幫你做一段影像，這裡就出現了信息傳遞。」
考核官道：「我們甚至可以把一個機械思維體龐大且完整的數據，壓縮在這些信息中，這並不是什麼有難度的技術。」
楊洺沉吟幾聲：「一個機械思維體過去，確實可以見機行事，比我去搞什麼全球威懾效果要好很多……能幫我做一個嗎？」
考核官、巡遊者、守墓人同時低頭看向了沉睡著的晴。
「這不是現成的使者嗎？」
「抱歉，」楊洺卻道，「我不能完全信任晴，我不是不相信各位，而是……理給我的感覺並不好，她像是一個瘋狂的女神，讓晴在銀河系呆著就好了。」
「可以理解，那你的暗星中，你有什麼可推薦的人選嗎？我們可以把他們直接帶到這裡。」
楊洺扭頭就跑：「我去問問律！一定要搞個綜合素質夠強的過去！放心各位！我會先徵得當事思維體的同意！」
半個小時後。
莫莉有些拘謹地站在了這三位奇形怪狀的老者面前，求助般看向楊洺。
楊老闆眯眼笑著，笑呵呵地道：「莫莉，咱倆也算是老朋友了吧。」
莫莉眨眨眼，俏臉上略帶興奮：「老闆，您真的要把這麼艱巨的任務交給我嗎？」
「嗯，」楊洺正色道，「雖然桂娜她們也很優秀，但你畢竟是我最信任的手下，我的母星是我的精神寄託，那裡是我的家鄉、有我的親人，我還是希望，能找一個我能完全信任的思維體，去幫助他們、救回我的家人。」
莫莉攥著的小拳頭都開始震顫了。
「我、我在您心中的地位這麼高的嗎？」
「當然，」楊洺笑道，「律和你是姐妹，她也極力推薦你……你如果不想去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我去！我要去！」
莫莉已經興奮了起來：
「可以直接參與到《法亞的遊戲》這太酷了！
「謝謝老闆信任！我玩命也要把您母星的勝算拖上去！」
楊洺拍了拍莫莉的肩膀，閃身退去一旁：「那就接受改造吧。」
三位老者同時向前，露出了和藹的笑意。
……
謝爾曼帝國，氣氛近乎凝固的帝星圈某行政星。
城市出現了騷亂。
五號先行者坐在別墅的沙發上，看向了窗戶外，有些浮腫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花園中，那是來自帝國軍情局的『普通特工』，她這邊，很久之前就已沒有什麼精銳特工鎮守了。
因為她對於這個帝國而言，本身沒有任何價值。
兩名殺手已經走到了五號先行者身後。
五號只是嘆了口氣，低頭將手中能提供快樂的食物塞入口中。
一根皮帶勒住了她的脖頸。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她正咀嚼的嘴。
五號開始劇烈掙扎，但她的掙扎只是徒勞，面部變成了醬紫色，臃腫的身體最終躺倒在了沙發內。
下一秒。
除卻正在智械暮光內的楊洺外，四個先行者——包括剛死去又立刻在一名老人身上復活的五號先行者，同時聽到了一聲用各自母星母語演播的提醒。
「五位先行者都已達到最低標準，銀河系人類文明《法亞的遊戲》進程，正式啟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