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感。
楊老闆略有些懊惱地躺在醫療艙的床板上，思考著如何提升自己在這段『衝突』中的存在感。
雖然不用他出手，倒也挺悠閒的。
但習慣了站在衝突最中心的白色幽靈，此刻確實有點閒得蛋疼。
一旁『飄』來了護士裝的律姐，像模像樣地鼓搗著一些試劑和針管。
楊老闆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淡然道：「給我搞個直播看啊。」
「老闆，現在沒有直播哦。」
律小聲道：
「帝國的艦隊偷襲了新聯邦的艦隊，古埃爾聯盟也被這種突然出現的狀況打的暈頭轉向，他們暫時圍住了謝爾曼帝國的編隊，想要他們給出一個解釋。
「新聯邦政府已經炸鍋了，媒體和各類網絡都在狂噴帝國。
「現在給人們的感覺就是，帝國在落風這邊吃了癟，就直接拿新聯邦的使團編隊開噴。
「最奇妙的是，新聯邦的兩名外交官和艾利森議員，因為被愛蜜莉雅抓回來了，所以逃過了一劫，那名中情局副局長已經被證實死在了帝國的偷襲中。
「現在，新聯邦國內群情激奮，要求對帝國宣戰。」
「帝國方面的表態呢？」
「帝國在保持沉默。」
律輕吟幾聲：
「根據我截取到的一些信息，他們似乎想宣稱該行為是帝國外交使團的軍事獨走，並非是帝國國內下達的命令，但現在，整個星際都在討伐帝國，帝國的偷襲是客觀發生、無法辯解的事，而新聯邦使團損失了三分之二的艦船。」
楊洺沉吟幾聲，讓大腦飛速轉動。
有一說一，這個『理』也太任性了。
這種任性主要表現在，理似乎並沒有長遠的規劃，只是覺得這件事可以干，也就直接幹了。
當然，現在的局勢對己方來說，是絕對的利好。
「律，伏擊帝國使團的艦隊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老闆，」律輕聲道，「只需要獲得這些艦船的航線規劃，他們不可能活著回到帝國境內……理剛剛把航線規劃發給我了。」
「這就好。」
楊洺淡然道：「記得放走一艘運輸船，提前讓布萊轉移到這艘運輸船上。」
「已經在安排了。」
楊洺瞪眼看著會發光的天花板，輕輕嘆了口氣。
那些艦船上的帝國士兵，並不知道他們即將面對什麼。
但這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一個銀河時後。
自古埃爾聯盟境內倉皇離開的謝爾曼帝國使團編隊，於古埃爾聯盟邊境遭受神秘艦隊伏擊，帝國護航編隊全軍覆沒，僅有一艘運輸船強行躍遷，逃離了伏擊圈。
在短短兩個銀河時內，謝爾曼帝國攻擊了新聯邦的使團編隊，造成新聯邦一方損失慘重，緊接著謝爾曼帝國的使團編隊遭遇強勢伏擊，近乎全裁弧�
這兩個爆炸性的新聞徹底點燃了星際網絡。
這是因為帝國偷襲，所以新聯邦發動了報復？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新聯邦官方在十分鐘內就通過各個渠道向外發聲，伏擊絕不是他們做的，他們保留對帝國偷襲追責的權利。
帝國的大統一網絡，終於出現了新的熱點。
戰爭的陰雲，籠罩在了銀河系最強的兩個大國頭頂。
……
謝爾曼帝國，帝星。
伊諾所長精神狀態有些不佳。
他剛主持了一連串的實驗，結果又被喊來開會，參加會議的二十多人就是他們謝爾曼家族精英掌權派的核心，而且開會討論的內容，簡直匪夷所思……
「我們在古埃爾聯盟的使團護航艦隊失控了，偷襲了附近的新聯邦使團，造成新聯邦使團三分之二艦船覆滅。」
「然後，我們使團在回返帝國的路上，遭受了伏擊，大概五分鐘前，使團護航艦隊全軍覆沒，只有一艘運輸船逃了回來。」
「新聯邦的外交部長正在跟我們溝通，說不是他們幹的。」
「整件事都透露著一股蹊蹺，我們像是被戲耍了。」
「什麼？」
伊諾所長皺眉問：「艦隊失控？」
「是的，」一位老人沉聲道，「這裡有一段當時的艦內錄音。」
虛擬會議室立刻多了一些嘈雜的聲響：
『該死的！你們為什麼要開火！』
『我們得到了來自軍部的命令！長官！而且還有您的直接命令！』
『我的命令？我剛才在開會！我開會的時候艙門突然被緊鎖打不開，怎麼給你們發布命令！』
『呃，可是……我們已經消滅了他們的有生力量……他們的防護盾不知道為什麼沒能及時撐開，可能是因為我們艦船預充能太過隱蔽，他們沒能注意到……』
『哦！天吶！我們摧毀了他們，在古埃爾聯盟的地盤摧毀了他們！』
『古埃爾聯盟的艦隊戰列艦主炮已開始充能！』
『快！發出通信請求！』
滋滋。
錄音戛然而止。
那老人又道：「還有後面兩段錄音，一段錄音是他們跟古埃爾聯盟交涉，古埃爾聯盟允許帝國使團暫時離開，一段錄音是遭遇伏擊時最後留下的信息，通過戰艦備份系統傳遞到了我們這邊。」
第二段錄音很長，卻並沒有太多有效信息，與古埃爾聯盟交涉的帝國軍官並沒有太多辯解，而是用帝國強壓古埃爾聯盟，要求古埃爾聯盟放他們離開，否則就視為對帝國宣戰。
古埃爾聯盟的做法，是將這段交涉『不小心』透漏出去，並表示他們會向帝國討要一個說法。
第三段錄音很短，卻充滿了信息量。
『長官！我們的艦船偏振儀無法正常啟動！這片空域的引力出現了異常！』
『襲擊警告！襲擊警告！』
『該死的！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航線！反擊！保護旗艦撤退！』
『來不及了！是新聯邦的船！有三百多數量！我們扛不住他們一輪齊射！』
『所有能量給到防護罩！疏散！快疏散！』
隨之就是劇烈的噪音，那是強大的離子束即將接觸艦體時產生的強幹擾。
虛擬會議室一片沉默。
伊諾所長緊緊皺眉。
怎麼回事？
「怎麼會突然打起來？」伊諾所長問，「我之前了解這件事時，不是說沒有什麼大問題嗎？」
「事情突然變化。」
「如果我們得到的這些信息沒有出錯，就是有人劫持了我們的通信系統。」
「軍部並沒有對護航編隊下達任何命令，我們的軍隊體制也限制了這一點，而且整個過程發生的太快，根據我們隱秘的消息渠道得到的情報，新聯邦一方完全沒有發現襲擊來臨，他們的艦船防護罩同步響應延遲。」
「也就是說，有人有意挑起我們跟新聯邦之間的戰爭。」
「古埃爾聯盟？」
「這件事是在古埃爾聯盟境內，他們如果想做小動作簡直不要再簡單。」
「落風的艦隊提前撤離了那片空域……不覺得這太巧合了嗎？我懷疑是落風和古埃爾聯盟一起導演的一場戲。」
「也有可能新聯邦同樣參與其中，他們就是想趁著我們內部一團亂遭的時候，引誘我們對外開戰。」
會議室再次沉默了下去。
老人們在思考著，在慎重推演著帝國如果再次遠征，會發生的各種後果。
伊諾所長靠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情報匯總，只覺得有些頭皮發脹。
「這個節骨眼上，我們不能對外發動戰爭，」伊諾所長沉聲道，「帝國內部矛盾尚未得到平息，民眾的訴求尚未得到滿足，如果貿然對外開戰，會加速內部分裂。」
「我反對，」一名老人正色道，「新聯邦在蟲潮中，軍事實力損失慘重，前兩次遠征我們收穫多大各位也看到了，這不失為轉移境內矛盾的良機。」
「轉移？」
伊諾所長皺眉道：
「怎麼轉移？民眾會因為我們的使團被偷襲而憎惡新聯邦嗎？平常或許會，現在卻不會。
「反觀新聯邦那邊，上次遠征已經出現了古埃爾聯盟和自由合眾國的援軍，雖然後來證實那是因為高維文明的干涉，但這本該給我們更大的警醒！
「高維文明已經對我們不滿了。」
「伊諾，」有個老人嘆了口氣，「我知道伱很喜歡提高維文明，你一直在說高維文明如何如何，然後，白色幽靈成為了我們的心腹大患。」
一旁不斷有人接話：
「而且伊諾，你的升維實驗室到現在也拿不出任何成果。」
「當然這不是你的錯，從幾萬年前到現在，這個實驗室就像是一個黑洞，不斷吞噬我們最精銳的改造戰士，卻無法給我們任何升維的希望。」
「高維世界並沒有對我們打開大門，伊諾，現在我們的問題，是國內日益尖銳的矛盾，以及境外蠢蠢欲動的競爭文明，解決當前困境的唯一路徑，就是戰勝他們。」
他們的話鋒一轉：
「這次事件不管是誰策劃的，最後新聯邦攻擊我們的使團編隊是坐實了的。」
「這是個不錯的機會，我們需要這場戰爭，國內的矛盾越發尖銳了，民眾的思想終究是不能完全控制。」
「帝衛系統還是無法啟動嗎？」
「是的，帝衛系統沒有給予我們任何回應，而現如今的情況，早已符合帝衛系統觸發被動守護的一切條件。」
「帝衛還是出問題了啊。」
「守護了帝國幾萬年的帝衛系統，到了壽終正寢的階段，這其實也是合理的，可偏偏就是在我們最需要它幫助的時候。」
「帝衛2的實驗還算順利。」
「找兩個戰鬥集群小範圍使用帝衛2吧，不必對新聯邦多解釋什麼，也不必多交流什麼，他們攻擊了我們的使團，已經是對我們宣戰。」
「可是！」
伊諾所長緊緊皺眉：
「各位長輩，我能不能問幾個問題？」
「伊諾，你講。」
「我們難道不去調查這個事件是否為新聯邦或者古埃爾聯盟策劃，就直接對新聯邦採取軍事行動嗎？」
「是的伊諾，我們不去調查，因為軍事行動是符合我們利益的，」老人道，「只要跟新聯邦開戰，我們就能進入全國的戰時管控，我們就能趁這個機會，把那些反對我們的人、試圖成為平民引領者的人、把那些不服帝國管制的多明戈斯人，當做新聯邦的間諜進行抓捕。」
「那是清洗，」伊諾所長道，「我們要清洗帝國？」
「這難道不是解決當前國內矛盾最高效的辦法嗎？」
有老人繼續道：「一旦進入戰時狀態，我們就能進行信息管控，雖然這些條例已經很久沒用過了，但現在我們需要這些。」
「你知道的伊諾，國內現在情況多麼危急。」
「新聯邦那邊，我們可以不去直接進攻他們的要害星域，而是跟他們對峙、進行局部的高烈度消耗戰，來渲染戰爭氛圍，我們要的是戰時狀態。」
砰！
伊諾所長的雙手摁在桌子邊緣，疲倦的身體慢慢站了起來。
他深呼吸著，眼底帶著幾分光亮，那是無奈與掙扎，是理智與悲哀。
「我必須提醒各位！
「進行戰爭，短時間內是可以轉移矛盾、鎮壓騷亂，是可以讓帝國境內暫時安靜下來，但這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只是我們捂起了耳朵，捂住了民眾的嘴！
「我們現在有很多戰略緩和的空間，哪怕是象徵性的進行一次所謂的變革，把帝國新曆歸零，甚至我們宣布剝奪一批貴族的頭銜，廢除軍隊的貴族制，改為其他的福利制度，我們都可以極大的緩和國內的矛盾，這些方案我們不是一步步在推進了嗎？
「現在急於發動戰爭，長期來看，絕對會給帝國製造巨大的隱患。
「虛偽的新聯邦必然會綁架其他國家與我們打消耗戰。
「兩次遠征、一次大蟲潮，我們儲備的底蘊尚未恢復，我們現在的地方財政和軍費都出現了巨大的赤字，我們的附屬國們已經怨聲載道！」
「這一點，伊諾你不必擔心，」有個老人打斷了他的話語，「我們已經做好了計劃，軍費的問題，會有落風給我們解決。」
「落風？剛打了我們臉的落風？你們了解過落風同盟現在的軍事實力嗎？它已經是地區性強政體，而且現在還很有可能已經跟古埃爾聯盟聯合了！」
「放心，落風的一切都在我們掌控中，而且就落風那烏合之眾的艦隊……好了伊諾，你太累了，我們剛才不該針對你的實驗室，你的實驗很高尚、很偉大，是我們未來的意義。但現在，去休息吧。」
伊諾所長欲言又止。
他此刻已經察覺到了，會議的氛圍有些不太對勁。
他看著眼前這些老人，又看向了自己的祖父，最後只是輕嘆了口氣。
「接下來我的實驗進行到了關鍵階段，這些事，可以不用喊我。」
他的身影后退半步，立體投影裝置自動切斷了與虛擬會議的通信，眼前再次出現了他狹小、陰暗休息室的內景。
一幅帝星的海報掛在牆上。
光芒是那麼的黯淡，又那麼的刺眼。
有限的認知；
無限的傲慢。
伊諾走回沙發慢慢入座，仰頭盯著那幅海報，最後閉目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