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藍星。
皮特森的視線中，當這顆星球有臉盆大小時，該星球外圍大氣層處的空間蟲道，就納入了該混編艦隊的攻擊範圍。
沒有任何猶豫，在主炮瞄準提示等亮起，皮特森喉管暴起青筋：
「開火！」
由貴族私軍組成的三百餘艘雜牌火力艦開始了第一輪齊射。
戰艦主炮噴出一道道炙熱的離子束；
各類投射武器已提前發射。
皮特森站在戰艦的指揮台上，想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在帝衛系統的調度下，艦隊開始進行同步反向推進，讓自身與行星的相對速度迅速減小，確保在最短的時間內投入戰鬥。
幾分鐘後，將會有另一批援軍從其他方向趕來。
帝國全境防衛系統已經調動了數量過千的主力戰艦，朝歸藍星進行緊急支援。
這個系統並未冷漠地放棄這裡的民眾。
大屏幕中，皮特森清晰可見那如煉獄般的畫面。
地面已經被黑色浪潮淹沒，地表的三千萬人只剩下零星向外逃竄的懸浮車和小型飛船。
地表上空，幾十艘巡邏治安炮艇，此刻正躲避著蟲群的包圍。
——他們試圖引開蟲子，結果卻被蟲子無視。
大批蟲子已經開始朝著城市地下進行挖掘，複合材料鋪設的地面，根本擋不住這些蟲子那鋒銳的刀肢和極具腐蝕性的黏液。
蟲道中，一頭偽女王顯露出了蹤跡。
狡猾如它，並未真的離開蟲道，身體還處於另一片空域，利用蟲道指揮著外圍的這些蟲子。
皮特森心底泛起了一點疑惑。
蟲子們襲擊歸藍星的動機是什麼？單純屠殺嗎？
如果是為了屠殺人類，增加人類軍隊的心理壓力，那為什麼不去偷襲稍微外圍，在蟲子後方的大批星球？
在這裡發起突襲，蟲子們就算能取得一些成果，但必然會陷入帝國後備艦團的包圍，進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皮特森雖然有些年輕氣盛，但並不代表他不會思考。
他凝視著屏幕中偽母蟲的身影，心底驀地泛起了一個有些大膽的想法。
對方，在釣魚？
……
東風號中。
楊洺仰頭將一團流質物擠入口中，剛換好戰鬥服的他，有些懶散地靠在東風號尾艙附近的更衣柜上，輕輕地呼了口氣。
還是有一點疲乏。
他是被理喚醒的。
理給消息顯示，他們前路上一顆名為歸藍的行政星爆發了蟲災，他們剛好可以順手幫那裡的人類解決一下災禍，順便對大女王施加壓力，告訴蟲子，這兩個古神生命體已經抵達了正面戰場附近。
提前半個小時醒來，總體影響不算太大，稍後只要控制釋放精神衝擊的頻率，不會影響到自己的持續戰鬥力。
一旁的淋浴聲漸漸停了。
不過兩分鐘，婆娑穿著一身松垮垮的作戰服光腳溜達了出來，她摁了一下腰間的按鈕，作戰服瞬間抽乾空氣，包裹住了她苗條的身體。
她的精神狀態還不錯。
「寶寶，有點虛，」婆娑如是說。
楊洺翻了個白眼，看了眼右手手腕上的護腕，低聲道：「稍後會有一場臨時的戰鬥，把蟲群擊退、保護星球上的民眾就好，記住，不要深追。」
「我跟你一起就好了，」婆娑輕聲說著。
楊洺笑了聲：「你瘋狂起來，根本就是不講道理的。」
理的嗓音突然響起：「漢頓少將，婆娑女士，還有十二分鐘抵達歸藍星附近，但我們發現了一些異常點。」
「什麼異常？」
「簡單來說，這似乎是一個針對你們兩位的陷阱，」理快聲道，「控制這片蟲群的偽女王躲在蟲道中沒有現身，蟲子們發瘋一般尋找著地下庇護所，根據我的計算，依照它們現在的推進速度，尋找到地下庇護所的時間，與伱們兩位投入歸藍星戰場的時間，基本一致。」
楊洺緊緊皺眉：「你懷疑是大女王設下的誘餌？」
「是的，」理的嗓音依舊輕快且清晰，「在行星引力和恆星引力多重作用下，依然能保持穩定出現在行星大氣層內的空間蟲道，且蟲道本身就足夠抵擋住我們的火力攻擊，這已經超出了普通六階女王的能力，從這個角度來分析，該蟲道只能是由一號目標開闢。」
楊洺和婆娑對視一眼。
理嗓音變得有些凝重：
「從大局出發，我不該對你們說這些，可以讓你們忽略掉歸藍星的民眾，直接按第一作戰計劃進行戰爭推進。
「但，站在帝國全境防衛系統的立場，以及我們之間的一些淵源，我需要對你解釋清楚相關事項。
「接下來，你們兩個可以自行選擇，去支援歸藍星，或者不去支援歸藍星。
「每個選項後面，我都有成熟的作戰計劃以及危機應對備用方案。
「區別在於，不去支援歸藍星，你們兩個的處境會更加穩妥一些，去支援歸藍星，你們要承擔一些風險，並且必須保持克制，絕對不能沖入蟲道內。」
婆娑看向楊洺：「我聽你的。」
楊洺抱起胳膊，靠在衣柜上仔細思索：「除了我們之外，最快抵達這顆星球的艦隊還有多長時間到？」
「已經趕來了一批，不過無法對蟲族形成有效壓制，」理道，「你們選擇不救援選項，預估死亡民眾為一億兩千萬，你們選擇救援選項，預估死亡民眾為六千九百萬左右。」
楊洺輕輕吸了口氣：「去救，這沒辦法不去救援，稍後我下場，婆娑負責掠陣，如果我遭遇到大女王的埋伏，婆娑從外圍支援我。」
「可以，」理輕輕點頭，「已確定該選項對嗎？」
「是的，」楊洺笑了笑，「能救不救，良心會不安，一頭偽女王罷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已更正作戰方案，請立刻前往東風號尾艙集合，東風號即將進入亞光速飛行。」
「明白。」
楊洺立刻跳了起來。
之前還有些疲乏的他，現在精神抖擻，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
……
歸藍星，東風號前路。
皮特森所在戰艦已開始全炮射擊模式。
撲入太空阻截這隻艦隊的蟲子們，遠遠的用腹部甩出了光彈，對這股雜牌軍進行狙擊。
雙方在快速接近的過程中不斷減員。
部分保養不夠的老式戰艦，在蟲子的遠程攻擊下破綻百出。
而且，他們並沒有足夠的盾艦，畢竟每位大貴族養的私軍艦船數量有限，名額大多優先給火力艦。
從當前局面來看，他們這股混合艦隊迎著五階成蟲正面衝擊，多少有些不自量力，艦隊的推進速率也越來越慢。
指揮頻道中，這些沒有指揮權限的貴族私軍指揮官們，正不斷抱怨：
「我們的艦隊根本無法摧毀這條蟲道！」
「我們是在自殺！這會殺了我們的！」
「這個蟲道外圍似乎是有一層奇怪的鍍膜，我們的攻擊都被扭曲了！這根本緩解不了局勢！」
皮特森皺眉看著這些，剛才一本正經教育他的中年男人。
他已經想退出這個實時頻道。
皮特森冷聲道：「離子炮在遠距離上會有一定耗損，稀薄大氣層更會讓我們的攻擊大打折扣，現在只有一條路，衝上去，儘可能縮短和蟲道的距離！保證發射類武器的投放精度，一定能打破該蟲道！」
「你瘋了嗎皮特森！」
「這裡不是你們的星球，沒必要這麼去拼命！」
「該死的，我已經損失五艘船了！我根本沒辦法對我的領主交差！」
「現在不是討論我們身份的時候！」皮特森禁不住破口大罵，「我們雖然沒有軍籍，但我們也穿著軍服！我們聚在一起是為了保護我們所有人的家園！現在還去考慮各自領主的得失，那有個狗屁意義！」
「皮特森！你注意下自己的言辭！」
「你們薩卡星靠著白色幽靈庇蔭拿到了精良的艦船，可我們並沒有！」
「那群混蛋貪污了大部分的私軍軍費！」
「該死的！這個年輕人說的沒錯！我們現在也應該像是帝國的軍人那樣！你們誰不是從軍隊出來的嗎？絕對不能退！」
皮特森果斷退出了這個實時聊天。
他做了個深呼吸，剛想去操作台後守著，指揮台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個對話框。
【帝國全境防衛系統：
現在需要一百二十艘艦船，對蟲族蟲道發起正面衝鋒，以牽扯蟲群兵力。
帝國英雄白色幽靈與他的搭檔，即將支援歸藍星。
請自主選擇，你部總共六十艘戰艦為主要戰鬥力，是否與帝國英雄一同戰鬥。
註：該行動將會承擔極大風險，無法保證你部能全身而退。】
老闆來了！
皮特森先是一喜，隨後又是一愣。
他立刻扶住面前的投影屏，定聲道：「帝國全境防衛系統！呼叫防衛系統！」
「請講。」
「這是一個陷阱！這極有可能是針對白色幽靈的陷阱！」
理的嗓音沉默了幾秒，隨後再次響起：「他知道。」
皮特森愣了下。
「他選擇救助這裡的民眾，多去挽救幾千萬人類性命。請問，還有問題嗎？皮特森艦長。」
「沒，沒有了。」
皮特森喉結顫抖了下，看著面前那不斷跳動的按鍵，抬手抓起了一旁的對講機，迅速切入了薩卡星護衛艦隊專用的全艦頻道。
「兄弟們。」
皮特森做了個深呼吸：
「我是皮特森。
「這裡有我們的六十艘船，這是我們薩卡星的心血，所以現在徵求各艦意見，務必在半分鐘內給與回應。
「現在需要一批敢死隊！這裡只有我們能頂上去！
「如果我們全速向前攻擊，可能會有半數以上的兄弟回不去薩卡，家裡還有老人和孩子的，稍後請乘坐逃生艙向後彈射。
「如果我在半分鐘內沒有聽到反對聲音，我就會下達對蟲道發起艦團衝鋒的命令。
「現在開放各艦船士官反饋渠道，倒計時，三十標準秒！」
全艦頻道出奇的安靜。
突然，有個年輕的嗓音罵了句：
「墨跡！戰機稍縱即逝！」
「進攻！」
「同意。」
「同意。」
「同意。」
「快點下命令啊副總指揮！」
「怪不得你只能當副的，一點魄力都沒有。」
「把我們領主老大的旗幟打出來！」
「我們是誰？」
「幽靈！」
「我們是他媽的小幽靈！哈哈！白色小幽靈！」
皮特森訕笑著，雙眼迸發出了銳利的光亮：「薩卡星護衛艦隊！全艦聽令！」
幾十名年輕的艦長在扯著嗓子大喊：「是！」
「我部！即將進行掩護我領主的作戰！領主將在相反方向對蟲道進行攻擊！我們的任務就是吸引更多蟲群！
「我命令！
「薩卡星護衛艦隊脫離當前戰鬥序列，解除反向制動，全艦以蟲道埠為目標點，全速推進二十秒，隨後全部能源供給戰鬥系統！
「全武器系統解除限制！
「薩卡星護衛艦隊！前進四！
「請戰鬥至人類一方完全勝利！」
「二號艦收到！」
「四號艦收到！」
「收到」、「收到」、「收到」、「收到」……接連不斷的回饋聲幾乎同時響起。
六十艘戰艦率先脫離原本行進序列，原本反向制動的引擎開始進行加速推進，只是幾秒的時間，就從戰艦群中脫離。
緊接著，後方戰艦群中，有四十餘艘戰艦採取了同樣的推進方式。
戰艦群仿佛被割裂了一半，後方的艦船被理直接奪取全部控制權，所有能源供給主副炮，試圖為前方這百艘戰艦撕開一條通路。
皮特森在面前的面板上點了同意按鍵。
他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向後摔坐在了椅子中。
他的命令可能會讓大部分的兄弟去死……但是，這就是指揮官所必須承受的壓力！
皮特森做了個深呼吸，表情迅速恢復冷靜，背著手走到了正面舷窗後，注視著前方的蟲群和光彈群。
舷窗外，因為加速太快，防護罩激發出了七彩的亮光。
側旁舷窗中出現的爆炸光影，並不能吸引他的半點視線。
「全艦釋放作戰機甲、飛艇、無人機進行火力補充！」
「是！」
薩卡星護衛艦全艦，沒有一艘救生艇向後脫離。
……
戰場另一端。
東風號憑藉著自身亞光速飛行，已經將那幾百艘艦船甩在身後。
東風號的背部，楊洺的厲鬼號機甲背著一個巨大的飛行背包，胸前懸掛著一枚四四方方的包裹。
厲鬼號保持著躬身向前的姿勢，等待著眼前的倒計時結束。
他並不知道前面正發生什麼樣的戰鬥。
他已經和婆娑制定好了全套的作戰方案，此刻的婆娑正站在粒子傳輸機下方，稍後會利用粒子傳輸，直接進入行星地表，去拖延蟲子對地下庇護所的侵蝕。
九、七、五、三……倒計時歸零。
厲鬼號開始發足狂奔，周遭電磁加速場小幅度涌動——因為此刻初始速度已經足夠巨大，再增加速度，容易影響厲鬼號的結構。
楊洺並沒有解除屏蔽儀，他就如一顆赤紅色的炮彈，朝蟲道所在方向高速撞擊。
幾乎同時，粒子傳輸機開始工作，一束強光射穿了糟亂的太空，婆娑的身影出現在地表上空。
她猛地仰頭怒視天穹，渾身燃燒起了鮮紅色的火焰，惡狠狠地瞪了眼天空破洞中的偽母蟲，低頭朝地表蟲群俯衝砸落。
婆娑雙手虛握，作戰服的手套直接炸碎，一團團粉紅色細胞團瘋狂蠕動，兩把尖刀出現在她掌中。
地表蟲群頃刻間陷入了恐慌。
破洞中的偽女王，似乎就要下壓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