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院逼宮第二天中午，帝國全境輿論還在沸騰。
藉口養傷溜去休息的楊洺，剛睡了不足八個小時，就被凱薩琳從被窩中拽了出來。
皇帝派來的幾名侍女，已經在門外等了很久。
「哈欠……」
楊洺的雙眼飽含著熱淚，只因為他對帝星愛得深沉。
楊洺問：「怎麼樣了？」
「長老院被防衛部隊暫時控制了，長老挨個準備進入皇宮接受皇帝的質詢和收買。」
凱薩琳坐在床邊，輕輕地嘆了口氣：
「皇帝陛下在你的幫助下，不只贏了長老院，還贏得了民心，根據剛進行的調查，民眾對皇帝的尊崇程度，有了實質性的提升。」
楊洺挑了挑眉，笑道：「輿論可是把雙刃劍，皇帝之所以能引起全民關注，是因為他平日裡鮮少出現在民眾面前，多露面幾次、神秘性和距離感消失，這就指不定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但你現在的處境可能會更加危險。」
凱薩琳憂心地看著楊洺，主動握住了楊洺的手背，低聲道：
「保護好自己，不要違逆皇帝陛下的旨意，不要去想自己能得到什麼。
「你在皇帝面前展露了太多風頭，漢頓，伱對民眾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已經超過了一個專制帝王能容忍的極限。」
楊洺皺眉看著凱薩琳。
他突然感覺到，眼前這個女朋友，好像跟平日裡，有那麼一點不同。
「凱薩琳，你自己想到的這些，還是有人告訴你？」
凱薩琳笑道：「超級改造者都被軟禁了，除我之外，我們的通信器都被沒收，誰能告訴我這些？是我在擔心你，漢頓，哪怕你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這把刀都顯得太過耀眼了。」
「嗯，我知道這些，」楊洺笑了笑，「這不是，一顆炸彈給我炸生氣了嘛，沒事，大不了我們一起離開帝星。」
凱薩琳注視著楊洺，輕咬了下嘴。
「怎麼了？」
楊洺抬手撫摸著凱薩琳的臉頰，輕聲道：
「不用多想，皇帝不可能直接對我出手，他會給我爵位、給我封賞，給我一些榮譽，而且應該還會故意不給我我最想要的東西，但現階段來說，皇帝只會繼續利用我在民眾間的影響力。
「凱薩琳，你有沒有想過，皇帝的追求是什麼？」
「什麼？」
「歷史，」楊洺道，「每個皇帝的欲望，幾乎都與他自身歷史定位有關。」
凱薩琳若有所思。
「好了，先休息，我沒刷牙就不親你了，」楊洺捏了捏她的臉蛋，「超改者的事也不用擔心，皇帝應該會安排你們進行二次思想烙印。」
凱薩琳低聲道：「你能對抗思想烙印對嗎？」
「嗯？」楊洺注視著凱薩琳的眼眸，「什麼意思？」
「布萊曾經告訴我，他可以為其他超改者種下精神烙印，這個精神烙印如果足夠強烈，就能對抗機器種下的思想烙印。」
凱薩琳下意識看了眼門外，湊近楊洺耳旁，低聲說著：
「我不想再次被束縛，為我種下精神烙印，漢頓，讓我愛你、為你發狂的愛你、或者讓我對一些小事產生痴迷和執念，不要讓我再次成為帝國的奴隸。
「這個帝國我受夠了。
「幫我，漢頓。」
此刻，楊洺心底的驚訝，就如他第一次看到基格羅夫。
凱薩琳現在，沒有被思想烙印所影響？
他突然抬手用力擁住了凱薩琳，緊緊抱著她的胳膊，凱薩琳的呼吸在微微顫抖，緊繃的身體在楊洺的擁抱中漸漸放鬆。
「我會幫你，」楊洺溫聲道，「不要多想，也不用擔心，什麼事我都能幫你擺平。」
「嗯，我沒什麼問題，」凱薩琳溫柔地應著。
楊洺在她額頭輕輕地一吻，心底卻泛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念頭。
她現在是自由的。
自由的超級改造者。
但凱薩琳最初的『定位』，是被當做監視和控制布萊的人形兵器，她的黃金面具能抵擋精神衝擊，她的腦部被植入了晶片，如果檢測到精神烙印，將會自行引爆。
她想冒險試一試。
楊洺卻不敢讓她輕易涉險。
……
楊洺是真沒想到，平時都是他坑別人，這次他卻被老皇帝坑！
他抵達皇宮時，老皇帝正舉行家宴，在場的數百名謝爾曼家族直系、旁系成員，都在規規矩矩地進行著貴族正常社交。
楊洺被侍女從側門帶進來時，道道視線頓時落向楊洺。
楊洺視線划過，優雅的親王對楊洺點頭致意，美麗的公主向楊洺投來欣賞的眼神，那些年輕英俊的皇子們，看楊洺的目光則充滿了迫切，似乎是想通過與楊洺建立友誼，來贏得老皇帝的關注。
楊洺向前對皇帝陛下行了個軍禮，皇帝陛下突然抬手打了個手勢，大殿兩旁出現了密集的腳步聲。
有埋伏？
楊洺心底已經自行開始預演，如何對皇帝暴起發難，把這老頭摁在手心然後想辦法逃出帝星。
但還好，楊洺心理素質夠硬，既沒有露出兇惡的眼神，也沒表現出什麼攻擊傾向。
然後，兩排身穿華服的儀仗隊，就跑到了楊洺兩側，抽出了腰間的金屬佩劍，在楊洺頭頂形成了交叉的『劍』門。
老皇帝站起身，拍了拍手，奏樂立刻停下，定點擴音設備讓老皇帝的嗓門傳遍宴會各處。
「都看看，這是我們謝爾曼帝國的英雄！真正的帝星榮耀守護者！漢頓！」
各處頓時響起了掌聲。
老皇帝對楊洺親熱的招手，楊洺含笑迎了上去，站在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接過一旁侍女捧來的長劍，將劍尖先後壓在了楊洺左右肩頭，朝著外側輕輕掃了掃，又將長劍扔給了侍女，含笑注視著楊洺。
一旁有禮儀官提醒：「漢頓子爵，按帝國禮法，接受陛下冊封理應行半跪禮。」
楊洺含笑點頭，右腿後撤，低頭單膝下跪。
瑪德！
這個老皇帝肯定要趁機擺拍！
果不其然，老皇帝邁步向前，俯身攙向楊洺的胳膊，一旁飛來的留影球連續拍下了一連串的照片。
楊洺被扶了起來。
老皇帝笑道：「我的騎士，帝國以你為榮。」
「陛下，這是什麼情況。」
「當然是對你的獎賞，」皇帝眯眼笑著，接過禮儀官捧來的盒子，遞到了楊洺手中，「打開看看。」
「謝陛下。」
楊洺拆開盒子就看到了一枚金色的鬱金香徽章，下方則是一卷小巧的捲軸。
皇室英勇勳章，謝爾曼帝國含金量前三的個體榮譽勳章，可以憑此勳章在帝國任何區域享受等同皇室成員的待遇。——只是形式上等同。
那捲軸就了不得了，楊洺打開看了眼，發現這紙張的材質十分特殊，上面的內容也讓他眼前一亮。
皇帝親自冊封的帝國榮譽伯爵，可任意劃定一顆小行政星為百年限期的私人領地。
私人領地！
一顆宜居星球！
雖然只是百年期限，並非可以作為家族傳承的私人領地，但這也是實打實的獎賞！
他不只擁有了這顆小行政星百分之八到百分之五十的稅收，還擁有了成立私人艦隊的權力，可以用這顆小行政星作為自己艦隊的母港！
謝謝你，大長老。
楊洺由心地對大長老表示感激。
如果不是大長老給了他這個機會，他怎麼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爵位的晉級，還混到了一顆謝爾曼帝國小行政星作為百年期限的領地！
隨後，楊洺就對皇帝眨了眨眼，小聲嘀咕：「陛下，細胞。」
「什麼？」
老皇帝用一雙充滿了純真善良的老眼，與楊洺對視著。
楊洺咳了聲，小聲道：「陛下，您答應過我的，古神生命體的細胞。」
「等你什麼時候晉升公爵，」老皇帝輕輕拍了下楊洺的胳膊，「不要急，孩子，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我讓你折騰長老院，沒想到你小子差點把長老院折騰到散架，現在一堆爛攤子等著我去收拾，你還好意思要古神細胞？」
楊洺：……
這不是被坑是什麼？
老皇帝扭頭朗聲道：「宴會繼續，搬個桌子和椅子擺在這邊，我要跟漢頓榮譽伯爵好好聊聊。」
樂聲再次奏響。
楊洺有些鬱悶地，坐在了皇帝右側下首的位置，當著皇室成員的面，開始跟老皇帝嘀咕著什麼。
「漢頓，有幾個問題，是我無法想清楚的。」
老皇帝納悶道：
「聚能炸彈的核心區域，能量瞬間釋放堪比主力戰艦的艦炮，按那個女武神的身體強度無法抵擋兩百米級炮艇來計算，你的身體就算強於女武神，也不應該能倖存下來才對。
「你怎麼做到的？」
「陛下，這也是我的疑問。」
楊洺心底快速划過一個個念頭，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低聲道：
「陛下，這也是我的疑問，我接到了匿名消息，在爆炸前十秒鐘提醒了我。
「我當時把車子踢出了懸浮車道，自己靠著懸浮車道的超強材料結構區域，才勉強沒有被重傷。
「只是可惜了那些無辜群眾。」
「那不重要，」老皇帝隨口說著，又納悶道，「我派人仔細調查過當時的區域通信，沒有捕捉到相關信息。」
楊洺哭笑不得：「陛下難道懷疑，那炸彈是我自己放的？」
「是有過這個猜想，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疑慮，你沒有搞到那個炸彈的渠道，」老皇帝嘆了口氣，「那個安裝炸彈的兇手我找到了，不過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相關消息。」
楊洺點頭承認，並未否認這些信息。
老皇帝問：「你對皮森長老做了什麼？」
「我用了一些小把戲。」
「他腦子的記憶出現了大面積的混亂，不過我讓人把他的大腦解刨了出來，完成了數據化整理，裡面有大量關於大長老利益團體的犯罪記錄。」
老皇帝嘖了聲：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叫皮森的傢伙，沒有接受過任何形式的記憶修改手術，而他的記憶中，沒有給那個兇手下達指令的消息。
「炸彈不是長老院放的。」
「軍部？」楊洺皺眉問，「還是神教？」
老皇帝瞧了眼楊洺，笑道：「你怎麼不懷疑是我？」
「因為陛下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楊洺道，「軍權在陛下手中，您有一百種方法收拾長老院，只是烈度與手段是否漂亮的區別。」
「嗯哼，」老皇帝微微聳肩，「你小瞧了長老院，面對他們逼宮，我也只能作出妥協，倒是你這傢伙，用你那套，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民意如刀，傷人傷己，這是我們謝爾曼家族的祖訓，這次我其實是破了例。」
楊洺緩緩點頭。
老皇帝笑道：「萬民敬仰的感覺，也蠻不錯。」
楊洺心底莫名產生了幾分警惕。
這老皇帝，腦子好像無比清醒，並不是很好忽悠的樣子。
「漢頓，先不要管是誰安放的炸彈了，能在帝星做到這件事的，只有幾個可能，幾個可能逐一排除，我想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老皇帝嘖了聲，繼續道：
「我們還是要考慮一下，事件的後續影響。
「這次你風頭太過，貴族群體怕是對你產生了深深的不滿，長老院立法庭的席位空出了四分之一，我需要時間安排絕對忠於我的人進去。
「你覺得，下一步你可以做點什麼？」
楊洺：「修養，放假，獲得難得的假期。」
老皇帝扭頭瞪了他一眼。
楊洺：……
「當然是陛下您說了算。」
「現在民意沸騰，我想要在全境開展貴族整風活動，」皇帝笑道，「接下來你就作為我的特使，在帝國境內巡視，貴族法庭和各地方防衛部隊，以及一支主力艦團會聽從你的調度。」
楊洺笑道：「陛下您讓我去查什麼？」
「去清洗大長老一脈的貴族，」皇帝淡然道，「戰爭讓國庫周轉有些緊張，帝國需要擠一擠身上的儲水庫。」
「我明白了，陛下您還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皇帝笑道：「要做到有理有據、讓民眾信服，如果你在調查過程中，發現誰跟新聯邦等境外勢力眉來眼去，可以從重論處，把民眾的目光吸引到你身上去，轉移一下階級矛盾。」
楊洺緩緩點頭。
隨之，他抬頭看向皇帝，略微思索，還是道：「陛下，我有個私人請求。」
「講就好。」
「超改者群體，陛下是要推動第二次思想烙印了嗎？」
皇帝清了清嗓子，低聲道：
「你往左邊看，最角落那裡，那個有點邋遢、頭髮花白的老頭，就是戴眼鏡的那個，那是我的小叔，我祖父最小的孩子，他現在是帝國升維實驗室的負責人。
「他可瞧不上這種宴會，他平日裡對我張口，不是要錢就是要人才，不過這次，他來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
「哈哈哈，因為他聽說超改者組織鬧事，一百多個超改者被發現思想烙印打的是效忠於長老院。」
皇帝目光划過幾分陰狠：
「升維實驗是需要材料的，超改者就是為了這個實驗而誕生，這一百多人，已經送去了升維實驗室，稍後會立刻進行洗腦和思想烙印，或許能通過他們的獻身，讓帝國獲取到四維宇宙的部分關鍵數據。」
楊洺低聲道：「陛下，我是想說，我女朋友的事。」
「凱薩琳隊長？她是好的，」皇帝道，「她當時還帶著一批超改者，對抗了長老院的命令，試圖阻止事態升級。」
「她腦子裡有晶片，無法接受二次思想烙印，」楊洺故意混淆了思想烙印和精神烙印，「這件事您能通過超改者組織進行驗證，我想的是，是否可以讓我把她帶在身邊。」
皇帝輕吟了幾聲，靠在座椅上思索著。
「漢頓，這件事我會讓超改者組織進行審查和討論，在帝星上的超改者，也都會回到帝星圈上的訓練基地。
「不過我個人的建議是，你和超改者儘量保持一些距離。」
皇帝溫聲道：
「我可不想看到一群擁有超級武力的戰士抱成團，放心，我會讓他們關照凱薩琳，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但她必須回到超改者基地，看有沒有辦法取出腦中的晶片。
「超改者必須對帝國忠誠。」
楊洺還想說什麼，皇帝卻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漢頓，如果一個超改者懷揣著對帝國的恨意，卻在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中，僥倖通過升維實驗存活，成為了高維生命，會發生什麼？」
皇帝目光有些悠遠，凝視著前方：
「帝星會在瞬間被毀滅。
「高維世界的螞蟻，都有可能對我們產生降維打擊。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好吧，」楊洺攤攤手，「謝謝皇帝陛下。」
「只要你安心為帝國做事，凱薩琳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我向你保證，用皇帝的名義保證，」老皇帝拍了拍楊洺的肩頭，又眨了下眼，「而且，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凱薩琳跟在你身邊，那可不方便。」
楊洺：……
女人？
他猜對了，但沒全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