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的這位前輩……好強。
楊洺趕去中層支援的路上，努力整合著有限的信息，分析著這個機械思維體的能力邊界。
各種不可思議的操作，其實都是建立在龐大算力的基礎上。
帝國強盛的國力、帝星圈數萬年的積累，提供了這份算力的硬體基礎；
追隨過利維·謝爾曼、不知為何存在至今、來於智械暮光這個已故頂級機械文明的機械思維體，完美駕馭了這份算力。
新聯邦發展了這麼多年的網絡安全技術，在這位『前輩』面前，被打的潰不成軍。
對比於這位前輩，律在軟體方面是持平的，他們缺的是硬體，也就是超級主腦和資源。
簡單點說……還是要搞錢。
楊洺還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這位『前輩』在攻占這座要塞時，採用了很多效果不錯的戰術，比如智械集團的兩次下行躍進。
機械衛兵和航天母艦用無人機群，集中在要塞最外面三層，從第四層到第十二層，多是聯邦士兵們的生活區，也是要塞內人類士兵最多的區域。
被帝國全境防衛系統控制的智械軍團，極短時間內暴起發難，快速清理了外三層人類士兵的同時，搶奪了快捷的上下通路——通行電梯。
大批士兵想要向上支援，只能通過安全通道和飛行器航道。
飛行器航道全自動化，被帝衛系統直接關閉，而安全通道易守難攻，使用少部分智械兵力，就可以封死第四層向上的、第十二層向下的通路。
新聯邦在要塞內駐紮的大半軍人，卡在中間一動不動。
隨後，表層智械軍團迅速集結，全面侵入了要塞中層。
要塞中層區域人類武裝力量並不充足，缺少固定位置的重型火力，智械軍團如洪水般席捲各處，完美控場，然後如法炮製，朝要塞核心層進行躍進。
說是以少勝多，一點也不過分。
新聯邦軍方高層之所以產生誤判，主要原因，是他們沒有跟『帝國全境防衛系統』交手的經驗。
此刻，要塞中段的部分層區還在戰鬥。
楊洺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在前線帶領機械衛兵集群突擊的格力斯，手疾眼快地把這傢伙拽出了攻擊陣列。
格力斯第一反應就是問了句：「外面咋樣了？」
「不知道，應該是打起來了吧，凱薩琳呢？」
「在那邊搬箱子，她好像不喜歡砍這些普通人，」格力斯低聲道，「你來的剛好，有幾個大研究所在負隅頑抗，快點過去，別讓他們銷毀了數據！」
楊洺打了個響指，布萊含笑點頭，轉身跳到了一隻運輸機器人背上，朝需要攻堅的區域支援。
他的精神掌控能力，在招降這種事上，同樣有著出色的發揮。
楊洺勾住格力斯的脖子，掃了眼左右，小聲嘀咕：「都找到什麼了？」
「很多，」格力斯清清嗓子，「你要這個有啥用。」
「我還有一點自己的產業，私人產業，」楊洺嘀咕著，「數據想辦法給我整一份？」
「這可是……帝衛系統看著吶。」
楊洺訕笑著：「她能瞧得上新聯邦的這點技術？她要這些技術，只是去驗證和觀察新聯邦的文明發展程度，又不是拿去做機密。」
格力斯蹭了蹭鼻子，將兩個晶片塞到了楊洺手中：「你往上交吧，這是我複製的一些資料。一個是關於新聯邦生化實驗的，一個是新聯邦搞新型材料研究的，原件毀了。」
楊洺眼前一亮：「謝了，回頭請伱吃飯。」
「記得上交一份。」
「沒問題。」
楊洺將晶片揣兜里，拉著格力斯開始在後方的廢墟中溜達。
要塞內的每一層都十分廣闊。
外圍十二層修了模擬的行星天空，中間十二層則布置的頗具未來感，每層最少兩千米的挑高，讓人不會有任何壓抑感。
格力斯感慨道：「新聯邦造這麼一座要塞，要花多少錢？」
「那不是用錢能衡量的了，時間、資源、長期人力調度，」楊洺感慨道，「像新聯邦這麼強大的國家，確實需要一兩個標誌性的重武器，這次倒是讓咱們撿便宜了。」
「這東西能運回帝國嗎？」
「當然不可能，」楊洺笑道，「你想把它拉出當前恆星系，都要幾十年起步。」
格力斯皺眉道：「那我們搶了不是白搶？」
「可以把能用的都拆走嘛，」楊洺嘖了聲，「如果帝國高層狠狠心，咬咬牙，直接用軍艦保護著這東西，把帝國的要塞躍遷技術嫁接在它身上，這不就又多了個天怒要塞嗎？」
格力斯笑著搖搖頭：「我估計難，要塞躍遷技術是帝國的頂級機密，在新聯邦境內施工，不太可能。」
「也不知道外面打的怎麼樣了。」
楊洺話語剛落，要塞開始連續震顫，似乎是正在遭受連續攻擊。
「我去上面看看，」楊洺低聲說著。
「我去找逃生用的艦船，」格力斯心領神會，「然後通知他們三個。」
兩人對視一眼，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臉。
現在他們還沒解除危險，新聯邦如果發起瘋來，不顧一切摧毀這個『叛變要塞』，那他們五個可就真要交代在這裡了。
半個小時後，五人小隊再次集結。
他們站在屍橫遍地的要塞第一層，聚在一座大屏幕前，仰頭看著屏幕中的戰鬥場景。
離遠了看，他們只能看到不斷閃爍的離子束，能看到接連出現的聚變光球。
也只有當聚變光球閃爍時，才能勉強看清楚雙方那無比龐大的艦團。
戰局已經十分焦灼。
新聯邦的艦群被帝國無敵艦團全面壓制，他們此刻且戰且退，試圖將帝國艦團引入行星防禦系統的有效射程範圍。
但帝國無敵艦團始終保持著與行星防禦系統的距離，利用主力戰艦主炮射程較長的優勢，全面壓制新聯邦艦群。
帝國整個艦團都在逆著行星自轉方向行動。
帝國沒有去主動攻擊『明特城』星，卻給新聯邦一方施加了無比巨大的壓力，新聯邦艦群此刻只能被動防守，跟隨帝國艦群、在內圈同步行動。
大圈繞小圈，小圈隨時可能崩潰。
這戰術……楊洺看都看呆了
他發現，自己當年作為一個普通玩家，在《深淵》中見過的世面，終究還是太少了。
雙方繞著繞著，新聯邦艦群留在外圍的另外兩座要塞，就暴露在了帝國無畏艦的射程下。
——這兩座要塞因為體積太大，受行星引力影響，沒辦法離『明特城』星太近。
帝國第三、第六戰鬥集群突然轉火，直撲這兩座要塞。
後方附屬國散裝戰鬥集群立刻跟隨，為帝國戰鬥集群做火力支援。
而此刻，新聯邦艦群被壓制在行星防禦系統附近，根本沒辦法去支援這兩座要塞。
不止如此，新聯邦高層很快發現，帝國艦群的主要火力，都集中在了他們的戰列艦、信息干擾艦和大口徑炮艦上，對於那些所謂的新型艦，帝國根本不去多管。
兩座要塞附近的護衛艦隊迅速被驅逐或殲滅。
帝國無畏艦全充能轟擊之下，兩座要塞的防護罩岌岌可危，在幾分鐘內接連陷落，被炸成了宇宙殘渣，被行星引力所牽引。
帝國就是要消滅他們的重型火力！
而新聯邦此刻，面對著如一個整體的帝國艦團，毫無還手之力。
「差距，真的這麼大嗎？」
格力斯抱著胳膊皺眉嘀咕。
布萊笑道：「新聯邦、自由合眾國、古埃爾聯盟如果無條件、無保留的聯合，才能跟帝國的常規兵力叫板，但帝國最多的，就是非常規手段。」
那名女隊員也嘆道：「我現在相信那個說法了，帝國的疆域之所以限制在了銀河系的一角，並不是因為帝國失去了擴張的能力，而是暫時沒有擴張的必要。」
「是擴張不動了。」
楊洺糾正道：
「空間距離太遠，會讓民間商業、文化交流變得困難，當彼此交流太少了，民眾產生不了向心力和認同感，只靠軍事統治是做不到一直和平的。
「所以帝國會有幾十個附庸國，而不是把這些附庸國都吞併了。
「另外，占據的地盤與人口數量的關係並非單純的正相關，重要的是帝星圈能否向外擴張。」
「那更難，」格力斯笑道，「帝星圈的民眾優越感根深蒂固，很多地方已經十分排外了。」
凱薩琳嚴肅道：「現在正在戰時，大家請不要說笑，隨時準備加入戰鬥。」
「咱們過去幫不上什麼，這是參戰艦船數量超過四萬的超大型會戰，」楊洺聳聳肩，「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
格力斯：「餓了，吃個燒烤？我看那邊有食堂。」
女隊員皺眉看著周圍遍地的屍體，還有那些在各處遊蕩的衛生機器人，抱怨道：「我吃點能量餅乾就好了，你還真有心情。」
「戰爭嘛，都是這樣。」
格力斯伸了個懶腰：
「有件事咱們要明白，這次軍事行動，是對新聯邦埋蟲計劃的報復，我們有那麼多民眾無辜死在了蟲潮、死在了新聯邦政客和將領們的野心下，我們之前可從沒招惹過新聯邦。」
布萊淡然道：「今天其實死的太少了，三座要塞如果都能像這樣被控制，然後直接砸向明特城，那才是對新聯邦的深刻教訓。」
楊洺：……
好傢夥，差點就以為他從良了！
……
隨著新聯邦三座要塞一叛逃兩炸毀，新聯邦主力戰艦被摧毀小半，新聯邦艦群撤入了行星防禦系統內側。
明特城的民眾們抬頭眺望，看著滿天橫亘的艦船，卻根本沒有任何安全感。
不斷有火球在高空墜落，然後被地面射出的離子束擊潰。
天空中像是蒙了一層金屬外殼。
時而有烏雲在空氣中凝聚，但烏雲很快又會被行星天氣控制系統自行驅散。
爆炸聲突然消失了，大地的震動也不再明顯。
艦團戰持續了幾個小時後，似乎隨著新聯邦大部分艦船撤入大氣層，暫時告一段落。
結束了？
又或者，是帝國艦團在整備充能，要完成最後的攻堅戰？
明特星上的近百億新聯邦公民，此刻只能用恐慌包裹各自的情緒，等待著來自帝國艦團的武力審判。
全銀河系的目光聚集於這一點。
更重要的是，那些曾經試圖達成協議，如果帝國進攻明特城，就會派來主力艦團的銀河系其餘大中型國家，此刻盡皆保持著沉默。
哪怕新聯邦此前做好了『牽引軌道』，哪怕中情局的特工在發瘋般聯絡曾被攻略下的他國官員，終究是沒有一艘船直接躍遷到明特城戰場外。
面對銀河系最強大的帝國，群星陷入了沉默。
楊洺察覺到了，這其實是一個臨界點。
明特城如果化作宇宙的塵埃，帝國大概率會遭到群星的反噬。
其餘國家如果連自身安全都無法保障，還談什麼屹立於銀河系。
帝國，會怎麼選？
滋、滋滋……
楊洺五人的耳機中突然傳來了電磁噪音，這是大功率電磁播報時，所不可避免的物理現象。
隨之，楊洺他們就聽到了鏗鏘有力的女人嗓音：
「帝星之榮耀！今日閃耀在明特城之上！
「帝國無敵之艦團，今日已包圍明特城之星！
「無畏艦的光亮，足以摧毀你邦所締造的一切，而這亦不過是帝國對你邦埋蟲引導第二天災殘害我帝國公民的合理報復！
「你邦不斷突破人類文明之底線，肆意妄為、壓迫弱小，於銀河系橫行霸道，短短數百年吞併十數個政體，以對外掠奪來宣揚自身之強大，以資本操弄小國經濟來表現自身之優越，你邦民眾之福祉，建立在了銀河系諸多弱小文明之血肉上！
「帝國今日，已有充足理由，將你邦之首星徹底摧毀。
「但帝國偉大的皇帝陛下，奉行仁義之則，效仿帝國列位先皇，不願看到百億人類煙消雲散。
「陛下將會對你邦發表重要講話。」
數十艘中型艦船的船艙延伸射線管，一根根光線交織，帝國皇帝的身影出現了太空，出現在了明特城各處的電子屏幕上，出現在了明特城天空外。
皇帝穿著帝國傳統的禮服，頭戴皇冠、手握權杖，年邁的面容滿是嚴肅，眼中的光亮無比銳利。
『這開濾鏡了吧？』
楊洺心底吐槽了句，繼續看著眼前的投影屏。
皇帝開始了他的講話：
「人類與人類之間，本不該有無法化解的仇恨。
「我帝國之將士浴血奮戰，也不過是為向你邦討要一個公道。
「我其實沒有任何權力下令放過你們，帝國死於蟲災的冤魂在注視著我，讓我這個皇帝，如芒刺在背，整日不得安寢！
「但我想啊，如果我下達了攻擊這顆星球的指令，將會有更多人類消失在銀河系的光芒中，將會有更多仇恨在人類與人類之間生根發芽，將會有更多的人類枉死於後面的戰爭。
「帝國始終以提升文明等級，發展文明科技，帶動文明進步，為帝國民眾提升福祉為自我目標。
「世人對我帝國多有誤解，你邦也在幾百年內極盡抹黑我們，但這一切都應落在銀河系人類文明的眼中，是非曲折，自有公論。
「我宣布。
「為了人類文明於銀河長久之存續，若你邦承認埋蟲是你邦所為，蟲患是你邦所致，帝國會就此撤軍，放過明特之星。
「若不然，我將在十五分鐘後下達攻擊命令。
「今日參加對新聯邦反擊戰的將士，都是我謝爾曼帝國的英雄。」
咻！
皇帝的影像消失不見，帝國無敵艦團停止了對外廣播。
楊洺不由得搖了搖頭。
明明帝國也不敢直接摧毀明特城，偏偏還要搞的這麼『仁義善良』。
英雄？
呵，權力的工具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