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沙漏並沒有爆炸。
當倒計時結束後，沙漏上出現了一隻猴子敲鼓的投影，發出了一陣嘎嘎的怪笑聲。
演播室外的走廊中，擁擠的人群目睹了這一幕，長長地鬆了口氣。
「還在直播！」
「把信號掐斷啊混蛋，幾位大人的狼狽樣子都放送出去了！」
「已經把鏡頭給外面了！白色幽靈試圖逃離，正在激烈追逐！」
「他現身就是錯的，這種條件下就算能逃出大樓，又怎麼可能逃出地表？」
「是的，他應該難逃走了。」
三位將軍對視一眼，在應急燈光的照射下，各自露出了幾分微笑。
走廊中漸漸被溫和的光線填滿，應急燈光轉正常光照，大樓恢復了正常電力供應，大樓外層的數百塊巨型固定屏同時亮起了開機畫面。
「輝先生呢？」
演播室外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問詢。
不少人下意識尋找。
這場直播的二號主角，此刻已不知所蹤，演播室內外都沒有他的身影。
演播室頂樓附近，安全通道中。
楊洺快速攀爬階梯，動作十分靈敏，一口氣上了十幾層樓，絲毫沒有大喘氣。
轉過身，距離頂樓天台只剩最後的十幾階樓梯，楊洺·輝薩卡嘴角露出了輕淡的微笑，眼中也泛起了光亮。
「輝！」
側旁突然傳來了低吼聲，一顆光彈幾乎貼著輝·薩卡的臉頰划過，在牆壁上留下了一點焦黑。
側旁的樓道門不知何時被推開，格力斯端著鐳射步槍，瞄準了輝·薩卡的腦袋。
後方則是幾名嚴陣以待的機械改造戰士。
楊洺·輝薩卡皺眉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格力斯隊長？我們是一夥的。」
「是的，在今晚之前，我們都是一夥的，」格力斯雙眼微微一眯，「漢頓上尉。」
「你這是什麼意思？」楊洺滿是不解。
格力斯低聲道：「那你解釋一下，伱為什麼要出現在這？為了粒子傳輸是嗎？粒子傳輸需要開闊的區域，是嗎？」
楊洺雙手一攤：「我想你肯定誤會了什麼，我是輝·薩卡。」
「剛才跳下去的就是個幌子！」
格力斯低吼著：
「你可以用全息影像做到這一點，也可以用一個替身，甚至是高級貨的機器人，你只需要讓這個假的白色幽靈進入都是一樣服裝的人群，他們去抓那些人最後不會有收穫，反而牽制了絕大部分的視線。
「因為真正的白色幽靈，在演播室的混亂中，已經跟你完成換裝、更換容貌，你們互換身份！
「這才是你的撤退路線！」
「我真佩服你的想像力，」楊洺輕輕嘖了聲，「那場混亂只有十幾秒。」
「對於你來說，已經足夠了！」
格力斯低吼著：
「我一直提醒自己，白色幽靈擁有超過我們現階段的技術力，就跟你這一張臉一樣，你用了現有儀器無法檢測出的敷料填充對嗎？輝·薩卡就是白色幽靈，輝·薩卡就是漢頓，上尉漢頓！」
楊洺嘴角輕輕抽搐。
他笑道：「證據呢？」
「你從下面跑上來，現在有一點氣喘嗎？這難道不是證據嗎？」
格力斯快聲說著：
「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有了一絲懷疑，隨著與你不斷接觸，這絲懷疑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多。
「你告訴我你是輝·船林，是的，我查到了這家公司的所有資料，查到了輝·船林所有的軌跡，這完全沒有任何破綻，但就是完全沒有任何破綻，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綻。
「一個普通的富二代，是如何能做到，完美掩蓋這一段人生，轉換成輝·薩卡的那個私生子人生！這需要動用多少能量，才能完成帝國檔案的全套修改，你可以告訴我，你賄賂了各級檔案管理機構，但這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
「只有白色幽靈，當前為止，只有白色幽靈有這種技術和網絡統治力！」
「嘖，」楊洺輕輕撇嘴，「你可真難糊弄。」
「不是我難糊弄，」格力斯喉結顫抖著，「想要憑空成為另一個人，在如今的社會體系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楊洺笑道：「但你攔得住我嗎？」
格力斯咧嘴道：「你終於肯承認了。」
「不錯，」楊洺看向上方鐵門，「凱薩琳，布萊，還有她的隊員，都在門後面等著是嗎？我能感應到凱薩琳的強大波動。」
格力斯慢慢點頭。
「他們現在沒有登場，一切都有挽回的機會，」格力斯低聲說著，「你已經做到了，你跟帝國完成了談判，軍方也已經表達了他們的態度，他們會幫你！」
楊洺道：「真正能決定是否把我關起來研究的人，並沒有開口。」
格力斯喊道：「你不可能讓帝國最上層的人親口對你許諾什麼！」
「那我始終無法確認自己是否安全，」楊洺道，「信任該是相互的。」
「你是弱勢方，弱勢方就該多承受一些風險！」
「好了格力斯，我有自己的判斷，」楊洺輕輕舒了口氣，慢慢解開襯衣的紐扣，緩聲道，「我離開以後，會用其他手段，直接跟軍方聯繫，參與軍方的行動。」
上方的鐵門緩緩打開，嗚嗚的風聲迴響在安全通道內部。
凱薩琳與布萊的身影出現在那。
後面是一名名面容沉靜的超改者。
凱薩琳的目光滿是複雜。
楊洺對她露出了略帶歉意的微笑。
格力斯道：「投降吧，我會向你許諾，我拼盡一切也會幫你發聲。」
「格力斯，」楊洺問，「我想知道，你明明一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為什麼要做這個計劃。」
格力斯沒有回答。
楊洺笑道：「我該對你說一聲謝謝。」
「我最初並不確定，直到今晚才確定了你的身份，」格力斯道，「我只能這麼回答你，不要讓我難做。」
楊洺緩緩點頭，對格力斯笑道：「謝謝。」
言罷，他轉身拾級而上。
凱薩琳的黃金面具在不斷閃爍光亮，身周出現了強大的氣流，一旁的布萊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主動後退了兩步。
格力斯手指輕抖，鐳射步槍噴出了一隻光彈，正中楊洺的肩頭！
格力斯雙眼突然瞪圓，抬手攔下了後方要衝上去的隊員。
光彈融化了楊洺肩頭的布料和外部皮膚，露出了銀白色的骨架，傷口向外滴落著濃稠的人造血液……
『楊洺』低頭看著自己的肩頭，在凱薩琳那雙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身體由內而外鑽出了一隻只火蛇。
「機器人！」
「是高仿真機器人！」
「糟了！」
格力斯瞳孔震顫，低吼道：「這才是吸引我們注意的假身，真身就在那片人群！」
他話音剛落，一束強光照透了夜空。
格力斯氣惱地扭頭踹了一下牆壁，口中爆了句粗口。
外太空，東風艦在艦隊的射程之外現身，迅速完成鍍膜，大搖大擺地消失在了眾艦探測設備的屏幕上。
帝國立刻調動大批艦船圍追堵截，但這艘高性能、造型誇張的炮艦，最終還是憑藉連續躍遷，消失在了帝國境內。
白色幽靈，逃出生天。
……
兩天後，雅哈星首府的夜幕中。
平靜的夜晚，總是少不了一些試圖買醉的男女，推開酒吧的店門。
雅哈星已經恢復了平靜。
幾十個銀河時前的那場直播，成為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白色幽靈現身了，在帝國全力圍追堵截下瀟灑離去，這無疑讓白色幽靈獲得了更高的人氣。
白色幽靈送了帝國三份禮物，第一份、第二份禮物已經送到了帝國官方手中，得到了軍方發言人的稱讚，第三份禮物也已經順利上線。
那個網站有點類似於白色幽靈粉絲請願站，界面很簡潔，功用只有一個——建立名為白色幽靈的組織，吸納會員，並號召人們多做好事、為國效力。
有趣的是，帝國並未動這個網站。
街上的白色幽靈元素更多了一些。
前天晚上過後，白色幽靈已經坐穩帝國第一流量明星的寶座，他摘下面具的畫面，也成為了廣為流傳的經典圖像。
有人得意，自然也就有人失意。
『瑪德，又被臭罵了一頓。』
格力斯坐在酒吧的角落，仰頭又灌了兩口神經緩釋劑，看著舞池中那些輕搖慢晃的美麗身影，卻提不起半點狩獵的興趣。
白色幽靈就這麼逃了。
上面肯定是不背鍋的，背鍋的只能是他這個總策劃，外加現場指揮。
他被停職了。
也不能說是停職，組織上決定讓他帶薪休假幾個月，並把他的權限一擼到底，恢復了普通特殊部隊隊長的待遇。
人脈廣泛的格力斯還聽到了很多小道消息。
皇帝陛下在帝星朝會中，主動問詢了白色幽靈事件，軍方幾位大臣如實稟告，好像還跟長老院的長老們出現了一定的衝突。
這種層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不是格力斯能窺探的了。
但格力斯能感覺出，現在帝國內部，從上到下，對白色幽靈稱讚多過了指責。
「怎麼一個人喝悶酒？」
溫潤的嗓音在旁邊傳來，格力斯愣了下，抬頭看向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的灰袍超改者。
無性神使，布萊。
「您怎麼在這，」格力斯頓時緊張了起來。
帝國要秘密幹掉他了？
呃，是他知道的太多了？
還好，布萊溫聲說著：「馬上要出發趕回戰場，過來跟我的朋友告個別。」
格力斯點點頭，看布萊在旁邊入座，也稍微放下了點戒心。
「這次計劃失敗了，」布萊嘆道，「白色幽靈實在是太狡猾了，你的上司有為難你嗎？」
格力斯道：「停職了，說我辦事不力，我明明已經把白色幽靈引出來了，結果只是沒抓住而已。」
布萊溫婉的笑著。
他話鋒一轉，輕聲問：「我有件事不太理解，想要問詢一下格力斯隊長。」
「什麼？」
「白色幽靈對你說謝謝，」布萊目光輕輕閃爍著，「我思考了兩天，有了一點想法……你在幫他對嗎？」
格力斯皺眉道：「為什麼這麼說？這可不是小罪名。」
「你在幫他發聲，對嗎？」
布萊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你很早之前就已經懷疑輝·薩卡，你明明可以把自己的懷疑上報，但你選擇了一項鋌而走險的計劃。
「你理解白色幽靈承受的壓力，來自於女武神和其他方面的壓力，他現在必須跟帝國合作，以對抗來自女武神的壓力。
「而白色幽靈現如今的處境很尷尬，他不敢直接現身，他怕被帝國切片研究做克隆實驗體，怕被帝國折磨，怕成為那些罐頭裡泡著的樣本。
「你理解他，你給了他這次機會，格力斯隊長。」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格力斯挑了挑眉，「我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我是真的想抓住他，這是上面給我的任務。」
「是的。」
布萊笑道：「直接去抓，還是在抓捕的過程中，把事情搞大、讓白色幽靈順利與帝國官方對話，都是在執行任務。」
「直到那晚演播室混亂之前，我真的無法確定輝·薩卡就是白色幽靈。」
「但你可以確定兩件事，」布萊道，「白色幽靈希望與帝國對話，輝·薩卡有問題。」
「隨你怎麼說，」格力斯聳聳肩，「我問心無愧。」
「放心，我只是好奇，並不會去告發你，」布萊笑吟吟地說著，「想知道，當時為什麼所有人都沒能認出，輝·薩卡是高仿真機器人嗎？」
格力斯道：「當時我們的關注點都在白色幽靈身上，白色幽靈登場、凌空踏步，這種能力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之後的混亂他故意做出一幅交換身份的樣子，也是為了迷惑我們……也是……」
格力斯話語一頓。
他抬頭看向布萊。
布萊剛才說的是『想知道』，也就是說，這傢伙知道答案！
「想，」格力斯立刻點頭。
布萊緩聲道：「我推測，可能是他用強大的精神力量，對演播室里的人做了心理暗示，讓他們不去關注輝·薩卡與平日裡的微小異常，這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格力斯雙眼瞪圓。
強大的精神力量，可不只是白色幽靈擁有，當時埋伏在大樓中的還有眼前這個傢伙！
布萊笑道：
「我還推測，兩天前，白色幽靈並沒有離開雅哈星，粒子傳輸需要一定的距離，我研究過白色幽靈與女武神上次交手的視頻，假設兩個強大的人形古神戰鬥那次，就是粒子傳輸的極限距離，那兩天前的飛船離得太遠了。
「那個強光更像是一種遮掩，把我們的注意力都調走。
「抓走那一千多名白色幽靈時，現場還發現了幾個被遺棄的矢量推進器。所以我覺得，當晚的白色幽靈應該不止一個人，他很可能是有同夥的。」
格力斯騰地站了起來。
「你、你在說什麼？」
「我要回返前線戰場了，」布萊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這些只是我的推測罷了，我覺得這種解釋是最合理的，哦，對了，我剛才致電問過了地方治安所，那些被抓的一千多人，已經在今天白天被釋放了。」
格力斯額頭掛滿黑線。
言罷，布萊雙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地離去。
格力斯突然笑了聲。
他張開雙手坐在沙發中，抖著腳喝了口飲料，開始在舞池中尋找今晚的獵物。
今晚他要獵個痛快！
……
幾個小時前，離著這處酒吧不遠的當地治安所。
兩天前抓來的那一千三百多名『白色幽靈』，今天已分批釋放。
有個擁有齊耳短髮的女孩，穿著灰白色的COS服，蹦蹦跳跳地離開了治安所大門，將懷裡抱著的頭盔隨手扔到了垃圾桶中，脫下了身上那厚重的COS服，露出了內里短褲加短衫的辣妹打扮。
幾名警員投來了目光，欣賞著女孩出眾的身段。
一輛懸浮車在停車場開了出來，后座自行開啟，女孩低頭鑽了進去，笑嘻嘻地關上了車門。
……
（PS：這是第二更，兩章一起發，免得斷節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