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布萊的嗓音帶著某種天成的魅惑。
楊洺看著面前伸來的纖纖玉手，表情帶著幾分侷促，但動作熟稔地伸出手，與對方淺淺一握。
「你好，美麗的女士。」
布萊目中帶著幾分笑意，將自己的手掌收了回來，淡定地背在身後。
他緩聲道：「久聞大名。」
「您客氣，」楊洺笑道，「我只是一個無業游民，有什麼大名不大名……我家裡不太方便，這附近有一家環境還不錯的飲室，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您一起去喝一杯。」
「當然，」布萊動作優美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洺也不推辭，主動走在了布萊前面，並對大黑熊默格眨了眨眼。
默格心領神會地回了警車。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楊洺此刻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布萊已經識破了自己是白色幽靈，那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原地挑戰這個無性人。
十步以內，近戰改造人強於精神控制人造人！
如果對方沒識破……
話說，既然沒識破，來找自己幹啥？
聊天、喝酒、交個朋友？
布萊背著手跟在楊洺身後，朝幾百米外的飲室趕去。
楊洺只感覺自己背後涼嗖嗖的，布萊的眼神讓他略感不安，這大概就是一種精神侵蝕。
兩人走出幾十米後，楊洺主動放慢腳步，與對方隔了一米多的距離並進，主動找了個話題：
「我聽默格說，您是帝星來的大人物？」
布萊溫聲道：「我可不是什麼大人物，我只是一名基層的指揮者，準確來說，我的位階遠不如剛才那位警長。」
「是嗎？那我想，你的身份肯定是個不能直接公開的秘密，」楊洺並未直接刨根問底，反而是道，「那您來這裡的目的？」
「對伱好奇，所以過來看一看。」
布萊輕聲說著，那清澈的目光讓楊洺甚至升不起任何敵意。
楊洺笑道：「還好您沒說有什麼案件需要我出手。」
「為什麼？」布萊饒有興致地問道，「有新的挑戰，難道不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嗎？」
「當然，新的挑戰通常會讓我保持更旺盛的鬥志。」
楊洺目中閃爍著微弱光亮，不緊不慢地說著：
「我其實不相信有什麼真正的懸案，在如今這個時代，一切信息都可以通過技術手段獲取，只要稍加推敲自然就能找到謎底。
「如果您興師動眾是為了找我破個案子，那我只能對您說——得了吧，您還不如去問問超級計算機。」
「哦，呵呵呵。」
布萊掩口笑著，眸子中的光亮越發閃爍。
他主動解釋道：
「恕我冒昧，我是狂熱的偵探愛好者，我喜歡那些懸而未決的難題，努力去找尋破解難題的快樂。
「但在我面前，任何罪犯都無法撒謊，我也只能把這個興趣愛好，投放到了相關的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上。
「我看到了你的報導，你在不足百天的時間，就幫助本地警方處理了二十多起兇殺案……這種快樂，讓我無比的羨慕。」
楊洺：……
無性神使布萊是偵探小說愛好者？
楊洺當然不會因此打消戒心。
他笑道：「其實這是一件很累的活，要從一條條的信息中找出有用信息，還要去跟一些兇惡歹毒的罪犯隔空做搏鬥。」
布萊輕聲問：「你為什麼喜歡偵探這門事業呢？」
「哦，我沒把這個當成事業，」楊洺道，「我只是喜歡這個，喜歡動腦子，像你一樣，去享受破獲難題的快樂……不過很多時候，我會碰壁。」
布萊掩口輕笑。
他的動作很女性化，卻並沒有半點違和感。
所謂的無性，並非是指的他捨棄了原本的性別，而是他從最初誕生開始，就是無垢且無性的。
楊洺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腦海中並沒有留存過關於布萊這個軍團BOSS的背景資料，但料想，應該就是跟帝國進行的各類奇怪實驗有關。
同樣是邪惡帝國的受害者，楊洺甚至還多了一點點的同情心。
兩人圍繞偵探這個話題不斷聊著，彼此之間的陌生感也在迅速消退。
他們去了飲室，要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楊洺拿出自己在警隊賺來的佣金，請這位布萊隊長品嘗著本地的特色飲品和美食。
楊洺當然不會妄想和無性神使搞好關係。
兩人此刻還是對立的立場，而布萊在聊天中也透露出了一點關鍵信息。
——布萊是奉命出來走動，不然他也沒機會離開帝星圈附近。
他外出是為了什麼？
很有可能就是針對白色幽靈。
在布萊這裡探聽點情報？
楊洺心底立刻掐死了這個念頭。
他當前要做的，就是平穩過關，不被布萊發現他身體和精神的異常，那就再好不過了。
布萊想要發現他的異常，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對他出手，試探一下他的大腦，就會觸發楊洺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
楊洺此刻已經不是坐在火爐上跟對方談笑風生了。
他這完全就是坐在火山口！
布萊似乎也感覺到了楊洺的緊張，但站在他的視角去看……自己今天搞出了這麼大的排場，這位偵探如果不緊張，那才是不合理的。
布萊決定跟這位新認識的朋友，聊一點能讓人放鬆的話題。
「你有女朋友嗎？」
楊洺心底一驚。
布萊這個無性人不應該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嗎？
他怎麼突然問這個？
布萊笑道：「當然，我需要補充這個問題，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
「暫時沒有，」楊洺笑著搖搖頭，「我還想著去其他星球發展，參加了幾次聚會，也沒有遇到任何讓我怦然心動的女孩，大概是因為還沒到命中注定的那個時刻。」
「想要滿足你的擇偶標準，應該很不容易才對。」
布萊目光灼灼地凝視著楊洺：「你應該無法忍受那些膚淺、無知、墮落的女孩，對嗎？」
楊洺『靦腆』的笑了笑：「其實這種事沒必要強求，隨遇而安、寧缺毋濫吧，你呢？總不能只是問我，我也要求同等相待。」
布萊端起酒杯輕輕抿了口，長發在背後輕輕晃動，嘴角蕩漾著二三兩春情。
他輕聲道：
「我註定是無法擁有任何感情的，我是與你不太相同的生命體。
「不過，我有一個交好的妹妹，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介紹給你認識，你們可以試著相處一下。
「她純潔、神聖又十分高傲，你在戰鬥這種事上，肯定無法讓她正眼看一眼，但你的睿智與聰慧、對真相的堅持和對真理的嚮往，應該能讓她對你十分欣賞。」
楊洺：……
偵探粗話。
布萊問：「是讓你感覺尷尬了嗎？」
「我覺得，」楊洺溫聲道，「我們不如談論下我最近經手過的一些案子，這好像更有趣。」
「是這樣的。」
布萊對楊洺眨了下眼，長發不斷飄動，拍了拍楊洺的手背，緩聲道：
「我們沒必要給彼此太多限制，朋友之間只要有趣就足夠了。」
「今晚我們多喝兩杯，好不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楊洺抬手招來了服務生，要了幾瓶富含酒精和神經麻痹類非藥物成分的飲料。
布萊對此只是微微一笑。
他是人造人，本身器官在基因層面已得到了大幅強化，神經系統尤其發達。
這種能讓普通人微醉的飲料，根本不可能讓他有任何出糗的可能。
楊洺仔細回憶了一下已經生疏的酒桌文化，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開始給眼前這個帝國強者……下酒套。
……
凌晨時分。
「嘔——」
渾身酒氣的楊洺趴在馬桶上不斷乾嘔。
他並沒有喝多，就是單純的有點生理不適，而且此刻也要作出喝多的樣子，以免被對方監視。
那艘海膽狀的戰艦正在飛離大氣層。
律還在保持沉默。
楊洺扶著馬桶邊，仔細回憶著之前這幾個小時，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有沒有露出破綻的地方。
這個布萊，酒量也不咋地嘛。
帝星近衛軍團402部隊的副隊長級高手，就這水平？
再來三個布萊，楊洺也能給他們喝趴下了。
灌酒自然不是白灌的，楊洺還真就聽布萊嘀咕了幾句『白色幽靈』。
雖然布萊沒有直接說，他外出是為了抓捕白色幽靈，但楊洺估摸著，這事八九不離十了。
楊洺假裝嘔吐了十五分鐘，等眼鏡連續震動幾次，律主動恢復通信，他總算鬆了口氣，起身踉蹌著走出衛生間，摔在了床上。
「輝！你還好嗎？」戈多伊在臥室門外問著。
「沒事了，父親，」楊洺回道，「讓我自己睡吧，我可不想讓你看到我很狼狽的樣子。」
戈多伊笑道：「男人誰還能不喝點酒呢？這很正常，好吧，如果有問題隨時喊我，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個女孩很不錯，我跟黛麗遠遠地看到了，真是個迷人的美人兒。」
「是的父親，」楊洺面部肌肉一陣抽搐，「我先休息了。」
戈多伊笑了兩聲轉身離開。
遠遠還能聽到他跟黛麗夫人的打趣，兩人都覺得楊洺是不好意思了。
楊洺在枕頭下摸出了那副耳機，淡定地戴在臉上。
「嘿嘿嘿嘿……」
耳外骨連接裝置帶來了一連串深意十足的笑聲。
律在思維空間抱著玩偶笑個不停。
楊洺打開屏蔽裝置，黑著臉罵了句：「再笑去拆你主腦螺絲。」
「嘿嘿，」律咂咂嘴，「老闆您的魅力已經突破物種的限制了！雖然我沒敢檢測對方體內的激素分泌指數，但我敢保證，這位沒有性別的大姐姐已經看上你了。」
「滾！」
楊洺罵道：「你都說了，他無性！無性哪裡會有相應激素分泌！」
「老闆那你說，達比奇他們怎麼產生的欲望，怎麼確立的愛情？」
楊洺道：「他們在用數位訊號模擬全過程，自然也模擬了人的內分泌。」
「實際上，他們的思維體成型之後，嫁接到任何設備中，都會保持思維體的完整性，」律快聲解釋著，「當然，人造人跟機械思維體還是有很多不同的，人造人更加複雜，帝國的這項技術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楊洺張開雙手，輕輕鬆了口氣。
他問：「有什麼收穫嗎？」
「獲得了一點毒刺艦的數據，」律的嗓音凝重了起來，「後面我們還是要調整策略，要更加穩妥才行，白色幽靈的檢舉要更加隱秘，我找老闆的時候，也只會用引力通信方式，這是他們唯一不能檢測到的通信方式，不過延遲會比較高。」
楊洺輕輕嘖了聲：「其實說實在的，這個布萊還挺不錯，如果不考慮他是帝國高級打手的身份，還真想跟他成為朋友。」
律提醒道：「您提前跟他建立友誼是明智之舉，您今後也大概率會做一段時間帝國的高級打手。從當前的形勢推算分析，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高級打手嗎？
楊洺輕輕呼了口氣。
他道：「現階段我們的專屬基地還在建設，暫時不能暴露；他們出動毒刺艦，應該就是為了跟我們打網絡輿論戰。」
「老闆，不如讓白色幽靈沉默一段時間，您專心經營輝·薩卡的身份，尋求爵位晉升。」
「帝國對爵位的控制十分嚴格，我已經破獲了這麼多案子，還是不能把預備男爵的預備兩個字拿掉。」
楊洺用手背捂著額頭，目光略有些悠遠。
「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接下來我這個小號要開始逐漸高調行事了，」楊洺淡然道，「在離開薩卡星之前，儘量把這裡的政治資源榨乾。」
「是。」
……
「在我的夢裡~在你的夢裡~」
布萊解開長袍的腰帶，讓長發在身後披散，在一群手下的注視下，放浪形骸、肆意歌唱。
他柔美的聲線飄來盪去，讓不少男女都有些呼吸粗重。
這是布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少許精神力。
「副隊……副隊！他們已經在催促我們趕緊去匯合了！」
「哈哈哈，是嗎？」
布萊慢慢坐在了石質的台階上，毒刺艦的內部只有一個艦橋，艦橋裝飾的宛若宮殿。
他輕輕擺手：「那就過去匯合吧，我現在心情很不錯。」
「副隊，要不要把那個傢伙帶上？」
有個壯漢笑嘻嘻地提醒著：
「難得有您能看上的玩意兒，咱們就算直接抓了，也不會有人敢對您說三道四。
「就是這傢伙看著太瘦，床上也不知道好不好使。」
布萊眯眼笑著，凝視著這個壯漢，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壯漢的笑容突然凝固，渾身肌肉同時發顫，一會兒像是在自由落體、雙手不斷揮舞著，一會兒又像是墜入了深海，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有個年輕女孩小聲道：「布萊，他也是咱們隊裡存活超過一年半的老人了。」
布萊手指晃了晃，壯漢站起身朝著不遠處的牆壁狂奔，像是一頭野牛，直接撞在了堅硬的石板上，仰頭昏厥。
「這裡還有人不知道我是無性生命體嗎？」
布萊輕聲問。
一群人連忙搖頭，大氣都不敢喘。
海膽戰艦微微閃爍，駛入了預定空域，三艘近乎一模一樣的海膽戰艦懸浮在一顆恆星旁，朝這艘戰艦慢慢駛來。
圍剿白色幽靈的秘密行動，『悄無聲息』地拉開了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