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悽慘的死狀是什麼？
每個人經歷不同，得出的結論自然也是不同的。
但毫無疑問，這艘船上部分乘客的死狀，讓見慣了大場面的格力斯隊長都有些不適，想去給這幾具扭曲在走廊邊緣的屍體打一個馬賽克。
「都打起精神，」格力斯低聲說著，鐳射步槍噴射出幾顆光彈，將這些屍體的頭顱挨個點破。
這是一點必要的預防手段。
他們有幾次處理一些生化泄漏危機時，就曾有已判定死亡的生命體突然活過來，還曾遇到了人類細胞重組為怪物的情形。
那畫面相當驚悚，可比這種因為突然失壓而造成的內臟膨脹要恐怖多了。
生物技術的發展，帶來的不一定都是好事。
而且更長的生命，是很多達官貴人的畢生追求。
通過耳機聽到格力斯的叮囑，後方幾名隊員各自點頭。
兩名火控機械戰士用設備點亮了眼前的船艙，前方的安全閘門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閘門上似乎粘附著一些正蠕動的東西。
他們正處於這艘船的中間過渡橋，在輪機室兩側的位置，心黑的資本家在這裡都加裝了乘客的座位，以至於走廊只有狹窄的通路，前方和後方都是貨艙。
格力斯皺眉看著閘門上的紋路，稍微離近了一點，才發現這種東西並不罕見。
就是一些粉紅色、帶著各類凸起的細胞組織。
周圍還泛著一些淺白色的、宛若凝固泡沫的硬化組織，那都是已僵硬的細胞。
格力斯忍著胃部的不適，對著後方打了個手勢。
機械改造者——機械師控制著兩顆圓球向前，一顆圓球噴出了高溫火焰，直接噴抵在安全閘門上，一顆圓球照射出了高能雷射束，雷射束嘗試切割安全閘門。
這種民用艦船的閘門只是一些簡單合金，但因為他們攜帶的都是單兵裝備，切割起來速度也有些緩慢。
又有兩顆圓球加入了切割作業。
「你們注意控制能量損耗，」格力斯低聲提醒著。
他的嗓音透過通信設備，傳遞到了隊員們耳中，也傳遞到了外圍那三艘專用作戰艦上，以及特殊部隊的指揮大廳。
三個進入幽靈船的小隊，此刻都傳回了相似的畫面。
他們都被安全閘門擋住了去路，都發現了各處粘附的細胞組織。
有支小隊進入的是尾部貨艙，裡面布滿了蛛網一樣的粉色網狀結構，看著就頭皮發麻。
那些指揮官商量了一下，還算有良心地給了前線一道命令：
「准許你們自由開火。」
格力斯嘴角微微抽搐。
這種事還用你們授權？遇到怪物還不讓老子開槍，老子回頭就斃了伱們。
當然，這只是心裡的一點小想法。
「明白，」格力斯隊長用自己成熟的男低音回應著。
……
飛南號上。
楊洺面前是不斷滾動字符的投影屏。
律在試圖破解對方的通信信號。
謝爾曼帝國一向是『民用上的矮子』、『軍用上的巨人』，他們軍艦之間的通信設備加密程度之複雜，總能讓對手望而興嘆。
哪怕是擁有了東風號新主腦的律，此刻也需要耗費一些時間。
而且還不一定能攻破。
楊洺只能通過飛南號上的設備，遠遠地觀察藍色號。
他有些焦慮。
這種焦慮感，讓他想到了自己在地球時經歷過的最深刻大事件——中學教育結束時的高考。
當然，兩者並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他身邊擺著一台小巧的儀器。
這是律根據考核官老師提供的技術，所完成的生物信號屏蔽器，赫拉小姐的同款。
正是因為有這台儀器，女武神此刻感應不到楊洺；而同樣的，楊洺也無法直接感應到女武神。
他只是心底略微煩躁。
楊洺覺得，女武神應該也有幾分相似的情緒。
他雙手的手指互相抵著，身體縮在座椅中，表情許久沒有變化。
前方投影屏輕輕抖動，出現了少許畫面。
律做到了！
但因為對方使用了多頻道通信手段，楊洺所看到的畫面不完整、被抽幀，只能勉強看到艙內的情形。
瑪德！
楊洺額頭慢慢變黑。
這不就是當年那個科研船副本的模樣嗎？
到處都是自由增殖的細胞？
角落還躺著一些沒有打馬賽克的恐怖屍體。
律繼續破解對方通信，幾分鐘後完成了雙通道的構建。
楊洺所見的畫面總算穩定了下來，能借用三支探索小隊所攜帶的設備，看清楚艙內各處的細節。
「格力斯隊長？」
楊洺挑了挑眉，低聲道：「他還挺活躍。」
律並沒有回答這種無意義的問題。
她此刻正忙著『偷』信號，謝爾曼帝國採用了動態加密機，信號解碼方式在不斷變化，她必須跟得上對方的節奏，才能讓楊洺持續偷窺。
此刻，三支小隊的進度差不多同頻，打開了第一道安全閘門。
律調整著三小隊的監控畫面，將主視角鎖定在了格力斯隊長肩頭的攝影設備上。
三隻切割閘門的圓球匯合，一名肌肉戰士提著光盾向前，一拳將安全閘門砸飛。
那鋪滿了粉紅色肉膜的貨艙，讓後面那名女性新隊員略有些乾嘔。
——她是因為自身與機械改裝高度適應性而入選精銳小隊，此前已經做了三年的實戰演練，上次祖賓星之戰後，作為新隊員成為了格力斯的手下。
「菜鳥注意點，不要掉隊。」
一名肌肉壯漢低聲說著。
格力斯道：「試試能不能燒掉這些鬼東西，往後退，觀察反應。」
「是，隊長。」
那名女性隊員動作熟練地做了幾個手勢，兩顆銀白色的圓球飄到左右位置，球面出現一層層金屬片，像是幾口漩渦，噴出了壓縮助燃劑和高溫焰火。
艙壁很快被燒出痕跡，但那些肉膜只是蜷縮了起來。
一名近戰隊員提著光劍，划過了兩根宛若神經元凸起的粉色構造。
「頭兒，這裡的這些鬼東西，比剛才門上的那些，更加強韌。」
格力斯皺眉點頭，抱著鐳射步槍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他突然想到了距今已兩年多的那場戰鬥。
這種東西，他在當時那艘被控制的挖礦船上，也見過……只是數量很少，並未引起太多注意。
她在這？
格力斯沒有猶豫，開啟了隊長權限，對總指揮部發回建議。
「指揮台，請允許我們立刻撤離，這裡有可能是女武神的棲息地，我見過這些東西……她很可能就在這。」
對講機中傳來了一位女性威嚴的嗓音：「格力斯隊長，不要試圖對我們下令。」
格力斯立刻道：「我們可以用切割機切開這艘船，這裡已經沒有生命體了，我向你保證，你們檢測到的微弱信號，有可能是一個陷阱。」
「格力斯，執行命令。」
「可是！」
「你得到的命令就是探索這艘船，找到可能存在的奇異生命體。」
格力斯撇撇嘴：「好的女士，那就請您多給我們安排點火力支援，精準點的火力支援。」
「知道了，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格力斯。」
格力斯苦笑了聲。
這可不是婆婆媽媽，這是多少次生死間磨練出的直覺。
戰士的直覺。
他暫時關了對指揮台的對話，扭頭嘀咕了句：「都把步伐放慢，我們接下來去探索輪機室，先把這條飛船的電力供應恢復。」
「是，頭兒。」
四個隨行、一個留守小艇的隊員，都露出了幾分安穩的笑意。
隊長還是比較靠譜的。
突然。
一聲瀕死前的慘嚎，響徹格力斯的耳機與指揮台的大功率音響。
是去尾艙的那支小隊！
指揮台的屏幕前，一群男女大半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左側屏幕中的混亂畫面。
他們根本沒看清有什麼，一抹緋紅色的衝擊波划過，兩名近戰隊員身體突然離地，在半永固模擬重力的拉扯下，四肢奮力掙扎，一人的脖頸明顯變形，一人則是腰部開始猛烈收縮。
其他三名隊員立刻對著外圍射擊，但那緋紅色衝擊波爆發的源頭位置，只有幾隻空白的貨箱。
有什麼東西躲藏在了陰影中。
慘叫聲再次爆發。
一名近戰隊員脖頸炸裂，噴射的鮮血讓透明飛行服鼓脹了起來。
另一名近戰隊員腰部破裂，嘴裡不斷噴出鮮血，發達的肌肉此刻沒有半點防護作用。
「快退！」
剩餘的三人扭頭就跑，飛行背包噴出了幾道火焰。
但比他們更快的，是各處鋪滿的細胞組織。
那些粉色的細胞組織在飛速生長，在尾艙出口處編織出了巨大的網格。
三名存活的隊員正要攻擊這些細胞網格，身體像是遭到了不知從哪來的重擊。
他們雙眼直愣，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徑直撞在了網格上。
那些細胞組織迅速分化出了一隻只幾公分直徑的手掌，隔著太空衣和防護光膜，將他們緊緊地禁錮在了原地。
任憑飛行背包如何推動，他們始終無法掙脫這些手掌的束縛。
就像是落入蜘蛛網絡的昆蟲。
而自始至終，釋放緋紅色衝擊波的那個幽靈，一直躲藏在了陰影中。
相似的命運，降臨在了其他兩支小隊上。
幽靈貨船前部的探索小隊，兩名生化改造戰士和三名機械改造戰士，已經盡數被瘋狂增殖的細胞組織所捕獲。
幽靈貨船的中部。
格力斯隊長聽到慘叫時，立刻下令撤退；
但船體各處貼著的那些細胞組織在飛速增殖，他們之前通過的安全閘門已經被細胞組織填滿。
之前格力斯下令焚燒這些細胞，讓他們此刻爭取到了一些時間。
那些粉色細胞開始朝格力斯幾人涌動。
兩名近戰隊員抓著光劍不斷揮砍，格力斯和兩名遠火機械師火力全開，光彈將那些沒有任何保護但無比堅韌的細胞組織打出一個個窟窿。
格力斯在不斷咆哮：
「噴火！灑助燃劑！」
「給我們一點火力支援！快點打開船身！外面的人你們都死了嗎！」
「射擊！射擊！」
咚！
咚！
格力斯的心臟突然劇烈收縮。
他的吼聲頓住，抬頭看向尾艙的位置。
在那些長滿了袖珍手掌的細胞組織後方，一道身影似乎正在緩緩逼近他們。
已經差不多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格力斯。
挖礦船慘案。
隕石帶大戰。
緋紅色的衝擊波，硬抗炮艦主炮轟擊還沒死絕的女人，隔空能抓碎生化戰士腦袋的女武神。
「她在這……」
格力斯扭頭喊著：「準備爆破！炸開船體！快！馬上離開！」
前方安全閘門處的細胞組織自然收縮。
那個穿著火紅色長裙的身影，帶著飄舞的血色長髮，闖入了格力斯、以及格力斯身上設備的視線。
飛南號上。
楊洺已經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雙目瞪圓，拳頭攥緊，體內涌動著瘋狂的戰鬥欲望，大腦卻無比清醒。
強大的女武神。
不受《深淵》遊戲數值束縛，擁有著強大戰鬥實力，如今明顯已經完成了不知道幾次進化的女武神！
她就在這！
她果然就在這！
律的投影出現在楊洺身邊，她覺得，自己此刻該給楊洺一點支持。
「格力斯隊長恐怕完蛋了，」律輕聲說著。
而在畫面中，女武神對準格力斯，張開了右手。
格力斯大吼一聲，鐳射步槍點出一連串光彈，而女武神甚至沒有撐出她標誌性的紅色光膜，看似柔軟的肌膚卻有著無與倫比的防護能力，那些光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她身上的長裙似乎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被打破之後，迅速增殖填補。
兩聲慘叫傳來。
格力斯毫無異樣，但格力斯背後的四名隊員身體慢慢懸浮，各自捂住脖頸。
「住手。」
女武神的嗓音突然響起，徑直傳到了格力斯的腦海。
「談判，不殺你們。」
格力斯張張嘴，扭頭看了眼自己隊員，低頭對著肩膀上的通話設備道了句：
「她，她要求談判……你先放過他們！我會讓他們不開火！我們交過手，女武神，我自認也勉強算是你曾經的對手，我給與你最崇高的尊重！」
說著，格力斯將手中鐳射步槍扔到地上。
女武神凝視著格力斯，似乎是在回憶，隨後微微點頭。
那四名隊員各自砸落在地上，無論新老，眼底寫滿了恐懼。
而此刻，飛南號中的楊洺勃然變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