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聽力太好，並不是什麼好事。
楊洺坐在全息投影構成的虛擬廳中，在更換音樂的間隙，清楚地聽到了門外那些陪酒妹子的大聲密謀。
「三號國王套房來了個好帥的凱子！」
「哇，他真的有錢，我只是去唱了一首歌，就拿到了兩萬落風幣！」
「這是哪個傷心王子過來普度眾生？看姐的！今天非要把他錢包榨乾！」
就這？
楊洺微微撇嘴。
他周圍已經坐了一批濃妝艷抹、身材不錯的小姐姐，心情卻沒有好轉，依舊沉浸於赫拉『離去』帶來的憂愁中。
甚至，楊洺還產生了一種負疚感。
明明有這麼多大事等著他去做——銀河系的星際政治、落風帝國的國防建設、高維文明的遺產繼承、古神生命體的討伐戰、給新聯邦添堵，等等。
但現在的他，卻只想坐在這滿是靡靡之音的歡樂鄉，消磨著珍貴的時光。
不過，偶爾浪費浪費時間，也是挺舒服的。
楊洺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中，周圍幾個美女試圖靠近他，以賺取更多的錢財，但又莫名的心虛，不敢離楊洺太近。
這對她們來說，其實很不專業。
她們久經戰陣，對於一摸二靠三發嗲的專業技能早已駕輕就熟。
但面對這個看著不過二十多歲的男人時，她們卻泛起了一種不能靠近、他很危險的感覺。
不是那種卿卿我我型的危險，而是……而是一種……
一種可能會被扭斷脖子的危險。
「這裡客人不多嗎？」楊洺突然問。
他身旁的女孩連忙回答：「最、最近還是挺多的，但要等到晚上，客人們白天大多都要工作呢……」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顆行政星，」楊洺扭頭看向旁邊的大波浪姐姐，「這裡的民眾收入真的那麼低？」
有位大姐笑道：「您是來我們這做調研的嗎？」
楊洺只是靜靜注視著她，後者莫名開始心慌。
一位滿是成熟風韻的濃妝女人，在旁熟稔的接話：
「瞧您問的，感覺就跟官方搞暗訪的一樣。雖然我們這個第五星是出了名的窮，人口多、總值少，但也是有許多有錢人的。不過，大多有錢人攢夠了錢，就會搬去伊蘭朵或者其他富裕星球，久而久之，留下的富人也就沒那麼多了。」
「是這個道理，」楊洺隨手滑了下，給了女人一筆轉帳。
女人們頓時起了談性，開始主動開口：
「我們這裡屬於五星上的高消費場所了，不過，比起咱們落風其他星球的夜場，平均盈利只有人家的幾分之一。」
「就是呢，我聽說伊蘭朵的夜場，光小費就比我們平均高三倍。」
「來我們這裡的客人，最有錢的還是那些公務員，其次才是商人和高收入精英。」
楊洺給屋裡的女人們每人發了一筆小費。
姐姐們你一言、我一語，勾勒出了落風帝國第五行政星的邊緣政治生態。
楊洺沒有問具體客人的隱私。
這對她們來說，只是談論一些平日裡的八卦和見聞，相當於純粹白賺。
「哥，您來我們這，難道就是、就是問這些？」
「當然不是。」
楊洺張開胳膊，左右兩個美女立刻貼了上來。
「其他人繼續唱歌跳舞，發呆也想賺錢？把你們幾個經理喊過來跟我聊聊天。」
有大姐忙道：「我們經理都是不接待客人的。」
楊洺把一迭虛擬投影出的數字貨幣，扔到了一旁的實體茶几上。
幾名經理跑步趕到。
他邊玩邊問，大概一兩個小時後，也算摸清楚了第五行政星的邊緣環境。
跟律所做的調查略有些不同。
律把第五行政星的貧窮原因，歸結為三點——政局不穩定、系統性腐敗、產業落後。
但從這些合法從業的小姐姐口中，楊洺聽到了不同的觀點。
「其實這裡很多人都太懶了，大家都是混日子的心態，有多少錢就花多少錢，沒錢了就去打打零工，我家裡人就是這樣。」
「大家都覺得，只要攢一筆錢、能搬去其他星球，就能過上好日子……其實很多時候，去其他星球也是艱難生活。」
「我是十七歲就退學去了工廠，幹了幾年礦物篩選，就是每天守在儀器旁邊，摁幾個按鈕，工資勉強夠活著，後來我實在忍不了，想來這裡多賺點錢，等攢夠錢就去其他星球，找個工廠或者開家餐飲店。」
楊洺仔細思考著。
第五行政星本質上，就是落風帝國自有的『傾銷地』和抽血機。
這裡的社會氛圍整體散漫，完全沒有上升空間，財富不斷外流，本身不斷被掏空。
要想讓第五行政星快速發展起來，不只是給這裡升級產業、穩定政局、肅清貪官，還要用其他的手段。
比如遷移稅、成立國有企業拉動產業配套升級、發展需密集勞動型技術產業、進行居民再教育等等。
楊洺不太擅長搞這些，於是一邊聽歌看舞，一邊對著手錶編輯信息，給艾德旺發了個消息。
艾德旺幾秒後發來了回信。
【電臀陛下：哇哦，洺，你竟然會去第五行政星做調研！這簡直顛覆了我對伱的認知！】
楊洺嗤的一笑，對著周圍招呼一聲，把這個百平米套間的虛擬設備都關了，讓十幾個大姐小妹聚在他身周，拍了一張合照發給艾德旺。
【電臀陛下：……你真的夠了，我都快忙到吐血了，你竟然還在那尋歡作樂！位置在哪兒？方便我過去嗎？】
楊洺拿著手錶快速回信。
【楊洺：我就在第五行政星，一時興起來這裡逛逛，需要我在這裡幫你搞定什麼麻煩嗎？刺殺一些官員貴族之類的。】
【電臀陛下：還真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我把詳細資料發給你，是關於第五行政星的總督人選，我有點拿不定主意。】
叮叮！
艾德旺發來了一封郵件，律迅速把裡面信息整理了出來。
艾德旺選了三個官員，從表面資料來看，都是年富力強、政績出眾。
一顆星球的總督，就是一方封疆大吏，艾德旺自然十分慎重，更何況是為情況複雜的第五行政星選下一任總督。
楊洺讓周圍的妹子都去舞池跳舞，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那看文件。
律很快給出了補充材料。
三名官員中，有兩個官員本身存在貪污行為，剩下的那名官員，能力指數又是三人中最不顯眼的。
楊洺一陣糾結，最後還是選了清正廉潔的那個。
他覺得，第五行政星需要一個這樣的官員，用以板正官場內的陋習。
能力不足可以彌補；
已有過貪墨行為的官員，欲望無法收止。
等楊洺給艾德旺發過去消息，舞池已經變得空蕩。
窗外已經是夜幕降臨，這家夜場也多了些活力，各處包廂多了些歡歌縵舞，來放鬆或者搞社交的高收入人群，尋找著承載自身欲望的肉體。
性資源在這裡成了商品，被明碼標價，被肆意消費。
楊洺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在這裡過夜。
他丟下了幾沓虛擬幣，淡定地離開了這家夜場。
……
接下來去哪逛逛？
楊洺想去看看這裡的夜景、搞點特色晚餐，感受下市井生活的煙火氣。
「老闆，」律的嗓音傳出手錶，小聲提醒著，「026在停車場等您很久了。」
「她在停車場？」楊洺納悶道，「她不是回家了嗎？」
「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律輕輕嘖了聲，「026最近這兩年不是一直把她大半工資都寄給家裡嗎？她父母和兄弟姐妹都過上了不錯的日子，買了兩處房產、購置了一些產業。」
楊洺皺眉道：「他們難道恩將仇報，要剝削026的剩餘價值？這什麼八點檔電視劇橋段。」
「這個倒是沒有。」
律微嘆了口氣：
「他們懷疑026的錢來的不乾淨，而且很多鄰居、親戚都在說，她是做皮肉生意才獲取了如此多的錢財。
「026最開始，連家門都沒能進去，最後還是她媽媽從工廠趕回來，為她開了門。
「她父親甚至委婉的要求她不要隨便回來，她家人面對她時小心翼翼，既怕得罪了她被斷了經濟來源，又怕她影響到自己的名聲。
「我今天剛學習了一個新名詞——閒話。」
楊洺皺眉道：「你幫她解釋了嗎？」
律嘆道：「026沒讓我解釋，她說這樣挺好的，大家的生活都變好了。她性子就是這樣。」
楊洺拐進停車場，走向了之前坐過的懸浮車。
他本以為026現在會特別消沉，但剛走近懸浮車，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激烈鼓點。
楊洺對懸浮車車窗打了個手勢，律悄悄落下了駕駛位車窗，其內立刻傳來了一陣勁爆音樂，026隨著鼓點晃動腦袋，面前的投影屏上則是琳琅滿目的購物界面。
她心態還挺不錯。
咚咚！
楊洺敲了敲車門，026扭頭看了眼，隨後輕呼一聲，手忙腳亂地關掉音樂，推開車門跳了出來。
「老闆！您完事啦！」
「怎麼說話的，什麼叫完事了！開車找個環境好點的酒店，路邊看到不錯的餐館就剎一腳，給我推薦點本地特色菜，」楊洺打了個哈欠，「這幾天就當公費旅遊了，你陪我在第五行政星的景點逛逛。」
「好嘞！」
026拉開車門，做了個躬身請的動作：「老闆您請進。」
「嗯，有做門童的潛質，」楊洺笑著點評了句，入座就開始閉目養神。
懸浮車緩緩駛離停車場，朝著附近美食街趕去。
楊洺休息了不到五分鐘，手錶就開始連續震動。
這讓他略有些煩躁。
他是來放鬆的，不是來幹活的。
在夜場忙了半天，幫落風皇帝決定這顆行政星的總督，已經敗光了他尋花問柳的興致，現在又是誰來給他搞事！
『老闆，莫莉發來了求助信。』
米米莉？
星空寡婦怎麼了？
楊洺頓時來了精神，直接問：「我大侄女遇到了什麼問題？」
律的投影出現在中控台，隨後飄到楊洺面前，表情有些古怪。
「老闆，您知道的，米米莉一直活躍在落風帝國外圍，她在莫莉的指引下，會幫我們做一些髒活。
「比如科列夫的化工行業主要競爭對手，就是被米米莉連續造訪了幾次貨船，差點因此破產……」
「說重點，」楊洺道，「關於求助的部分。」
律言簡意賅地道：「米米莉想談戀愛。」
「嗯？」楊洺笑道，「那就談啊，米米莉也不是小孩了，她現在是個出色的海盜團長。」
「是的，她有很高的海盜天分，雖然這並不是合法行為。」
律對楊洺眨了眨眼，小聲道：
「所以說，等會如果米米莉給您打電話提起這件事，您會幫她的對嗎？」
楊洺額頭掛了個問號：「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米米莉想到的第一個對象好像就是您。」
「我暫時還接受不了她的……就是那種方式，」楊洺立刻搖頭。
開車的026把耳朵都豎了起來。
楊洺突然想到了什麼，盯著律一陣猛看。
律保持鎮定，與楊洺對視著。
「你安排的？」楊洺皺眉問。
律：「當然不，我怎麼可能把老闆你的情感狀況公布出去，這是您的隱私，不過米米莉小姐又美又帥氣，還有著出色的戰鬥力，而且跟您也有深厚的羈絆，還是科列夫的女兒。」
「關閉謊言系統，」楊洺問，「你安排的？」
律：「好吧，是的老闆，我跟莫莉合計了一下，覺得撮合你們兩個也蠻不錯的。」
她說完就捂住嘴，眼神中寫滿了心虛。
楊洺罵道：「我看你就是主腦性能過盛！」
律委委屈屈地扁嘴。
叮叮！
楊洺的腕錶上彈出了通信請求，他點了同意；那個看著跟兩三年前沒什麼變化的金髮女孩，跳出了對話框。
那些被高價購買的保養設備，已開始發揮它們的價值。
她穿著寬鬆的襯衣，戴著黑框眼鏡，此刻應該是坐在船艙內的書桌後，酒紅色的長髮紮成了雙馬尾，白皙透亮的肌膚像是打開了高倍的美顏濾鏡。
「嗨！」
米米莉有些僵硬地抬手，嗓音也有點緊張，開門見山地道了句：
「我聽說你失戀了對嗎，漢頓叔叔。」
楊洺聳聳肩：「不算失戀，只是一點小小的情感波折。」
「你最近有空嗎？」米米莉笑道，「我剛好要休息一段時間，最近業務開展的太多，感覺有些疲累，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出去玩幾天怎麼樣？」
楊洺笑道：「我的飛船出現故障了，暫時去不了太遠的地方，而且過幾天還要繼續出遠門，可能沒辦法陪你。」
米米莉聳聳肩，嘀咕道：「好吧，我們都有很多事要忙，我自己去放鬆下就可以了。」
「嗯，你最近有關心你父親嗎？」
「當然，我每周都要跟他聯絡一次，」米米莉有點欲言又止，「先這樣漢頓叔叔，我繼續學習，如果需要找人傾訴，可以隨時打給我。」
楊洺揮揮手，通信隨之結束。
他略微鬆了口氣，把律的擬真投影抓到手中，狠狠揉搓了十幾遍。
哪個《深淵》玩家能拒絕年輕版星空寡婦的魅惑？
「你給我老實點，」楊洺板著臉訓斥，「有功夫琢磨這些，不如物色一艘四百米的戰艦！」
「是，老闆，」律有氣無力地答應著。
楊洺搖搖頭，注視著窗外划過的夜景，心情卻莫名好了許多。
不得不說，米米莉侄女最近又變漂亮了。
……
差不多同一個時刻。
謝爾曼帝國的偏遠星域，莫莉密斯礦業集團所屬的一艘勘測船，正懸浮在一個岩石行星附近，功率全開地搜尋著什麼。
船上有六十多名船員，他們的工作就是搜索礦脈。
勘測船上攜帶了許多自行運轉的儀器，大部分船員們都不會注意到這些儀器的存在，就算注意到，他們也不會多問，更不會多管。
而此刻，船長帶著幾名資深船員，分析著這顆行星的礦脈透視圖，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收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