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離了個大譜。
蟲子管天管地，還管到他跟赫拉的自由戀愛上了！
楊洺躺在治療艙中，任由律操作的機械衛兵擺弄他胳膊，給他注射了一針『防肉瘤』基因穩定劑。
他靜靜思索著，緩聲問：「律，你怎麼看這次事件。」
「次級古神縱慾引發的悲慘後果。」
「嗯？」艦長的眼神頓時犀利了起來。
「感天動地跨越種族理解的美好愛戀。」
律笑嘻嘻地說著，又轉聲問詢：
「老闆，我其實不太明白，蟲族在銀河系外圍潛伏這麼久，為什麼高維人類法亞文明不清除它們？」
「這個我倒是知道一些，」楊洺回想著自己在《深淵》中經歷過的殺蟲劇情，「大概就是，高維人類文明要讓低維人類保持戰鬥的狀態，提前適應強敵的攻擊模式。」
律道：「可是，高維戰爭與我們這種滅蟲戰爭，形式上肯定不一樣，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
「保持鬥志，戰爭意志，血性，大概就是這些東西吧。」
楊洺笑道：
「最可悲的就是這些蟲子，它們在人類的地盤繁衍生息，歷經千辛萬苦、漫長歲月，終於完成了升維，要去找高維蟲子匯合，然後法亞文明就拿出了一些降維打擊的武器……這畫面想想就很帶勁！」
律仔細思考：「您的意思是，蟲群是被允許存在，為了保證人類了解它們、保持戰鬥性？」
「大概是這樣，」楊洺也不太確定。
律笑道：「那有沒有可能，高維的蟲族也是這麼打算的呢？」
楊洺瞬間語塞。
他仔細琢磨，還真有這種可能性。
不過，銀河系不是法亞文明的地盤嗎？
這倒也說不準，高維代表了他們暫時無法理解的時空觀念，說不定，某種意義上，銀河系既是蟲族的繁衍場，又是人類的自留地。
楊洺被這個問題搞的有點頭疼，決定將這些暫時扔到一旁。
就算搞清楚這些，他們也無法直接對法亞文明求援。
「律，匯報蟲群動向。」
「它們目標明確地趕往我們這。」
律快聲道：
「我已經更換過各種屏蔽方式，但它們始終能鎖定我們的位置，進行微小的調校。
「而且，飛南號上的預埋探測裝置已經快用光了，我已經調集了幾艘落風帝國的探測艦進行輔助探測，隨時觀察它們是否再次分兵。
「另，輿論造勢的效果還不錯，落風被蟲群襲擊的消息已經廣泛傳播開，白色幽靈團隊高調宣布前來支援，並痛斥謝爾曼帝國對附屬國的生死視而不見。」
律忍不住笑了聲：「有趣的是，謝爾曼帝國已經開始加快調動軍隊，可能要來落風支援了。」
楊洺坐起身來，嘀咕道：「白色幽靈現在的影響力，這麼大嗎？」
「主要是民意，」律解釋道，「謝爾曼帝國因為政體，在國際輿論上已備受攻擊，他們很重視國內輿論，而且白色幽靈說的確實沒錯。」
楊洺笑了笑，起身穿好作戰服。
蟲群隨時可能趕到，他一刻也不能鬆懈。
飛南號經過十幾分鐘的冷卻休整，大部分功能已恢復正常。
而當楊洺坐在艦長位置時，又不得不開始思考另外兩個比較棘手的問題。
第一，如果度過這次危機，又該如何解決這個隱患。
第二，他與赫拉的戀情，是否會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和衝擊。
赫拉很聰明。
楊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赫拉得知事情的真相，從而無法適應。
可不管如何，赫拉這個當事者，其實有資格、有權利知曉這個真相。
飛南號划過無人星空，已做好了隨時躍遷、且短時間內僅能躍遷一次的準備。
「老闆，蟲群開始準備躍遷。」
楊洺點點頭，飛南號也開始同步鍍膜。
那隻裝著考核官的黑盒又飄到了楊洺身邊，考核官扒拉著黑盒邊緣，饒有興致地看楊洺在那忙碌。
等楊洺歇息一會兒，考核官主動開口：
「想好怎麼處置你的女王伴侶了嗎？」
「暫時還沒思路，」楊洺心虛地看了眼角落，赫拉已經蜷縮在沙發上睡了過去，機械守衛幫她搭了毛毯。
考核官笑道：「我其實可以幫你……不過，我需要伱的一個承諾。」
「承諾？」楊洺眯眼笑著，「你們不是必須遵循規則嗎？你想要我什麼承諾？你們還有什麼方面，需要指望我這個一般人類？」
考核官輕輕嘖了聲：「你知道我們在追求什麼。」
「死亡，」楊洺道，「你們堅持認為，只有死亡才能賦予你們完整的生命意義。」
「是的，你沒有忘記我們的談話，這讓我感覺很欣慰。」
考核官輕輕嘆了口氣：
「說實話，我們已經厭煩了這種存在模式，當我們不斷去思考、不斷去逼近宇宙的真相，然後又因獲得了答案卻缺少問題主幹，而不斷陷入迷茫。
「死亡是一種解脫，對我們而言，所以我們無比期望你能通過五次考核。」
楊洺揉了揉鼻尖。
那就多放點水、啊不，多放點海啊。
考核官笑道：「私人與工作我們還是能分清的，我們私人的情緒不會帶入工作中，這是原則。」
「你想要我承諾你們什麼？」
「假如、我是說萬一、一種極低的可能性，你通過了五次考核，」考核官道，「請允許我們三個覆滅，而不是奴役我們。」
楊洺：……
讓他無語的不是後半句，而是前半句。
他通過考核的概率，就這麼低嗎？
「我答應你，考核官先生，」楊洺搖搖頭，「說說吧，你能怎麼幫我處理好這件事。」
「我可以在你通過初考之後，選擇發展方向以及承接科技時，給你搞一個綜合大禮包。」
考核官對楊洺擠眉弄眼：
「我能感覺出，你很想把這個人類女性留在身邊，你喜歡她，這是一種具有時效性的感情。
「這很有意思。
「一般來說，考核完成後，你將選擇三個主要方向承接科技，你應該會選擇生物科學方向對嗎？
「我可以提前把一些通過三階考核後才能給你的科技，提前給你，但只能兩項輔助選項——生命能量屏蔽、生物能隔絕材料，用來搭建你和你伴侶的溫床。」
楊洺眼前一亮。
考核官笑道：「這樣，你就能屏蔽蟲族與你伴侶的聯絡。」
「謝謝，」楊洺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考核官卻道：「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徵求一下你伴侶的意見，與她共享這些信息。」
「我會的，雖然這很難抉擇，」楊洺輕輕呼了口氣，「我幾乎能想到，她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只有互相尊重，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考核官道，「這是過來人給你的忠告。」
楊洺點點頭。
投影屏中出現了蟲族標識。
律冷靜的聲線已經響起：「蟲群已開始躍遷。」
「不急，」楊洺眼底沒了多餘情緒，靜靜注視著前方深空，「等它們跳過來。」
飛南號調整方向，舷窗對準了開始膨脹的那片空間，鍍膜機已開始工作。
縮小到了一萬兩千米長的蟲族戰艦突然出現。
十三艘縮小為兩千米長的蟲族戰艦緊隨其後！
它們調整了戰艦的結構，變得更加密集，得到了更大的機動性。
此刻，蟲群已發現了即將躍遷的飛南號，一隻只蟲子飛速擴散，六艘蟲族戰艦同時展開。
那畫面遠遠看去，讓楊洺想到了小時候玩的『呲花』。
飛南號開始躍遷，本空域已留下幾台探測監視器。
等舷窗外的星光恢復正常，楊洺立刻看到了遠處深空中出現的零星離子束。
躍遷坐標點準確無誤。
他們已經到了謝爾曼帝國與新聯邦展開新一輪會戰的新聯邦邊境附近！
「蟲群狀況。」
「它們似乎很憤怒，覺得被戲耍，已經開始再次躍遷，」律解釋道，「老闆你對五階偽母蟲的威懾力，有些不太充足。」
楊洺笑著回了句：「我畢竟只是次級。」
「是，老闆……蟲群開始躍遷！它們好像動了真怒，強行犧牲十分之一蟲子的生命力！」
律的投影出現在楊洺身邊，皺眉道：
「老闆，飛南號現在無法躍遷，也無法進行超高速航行。」
楊洺一言不發地思索著，他抓來方形舵，用行動詮釋著自己的計劃。
飛南號徑直衝向前方戰場。
律提醒道：「我們不能貿然闖入雙方戰場，比起蟲子的攻勢，大口徑離子炮對我們的威脅更大，飛南號始終只是輕型艦的底子。」
「嗯，我知道。」
楊洺控制著飛南號的速度，只是簡單給了回應。
後方空間開始膨脹。
蟲族旗艦再次登場，外圍一片又一片的蟲子直接脫落。
十三艘主力戰艦同步出現。
同樣有大批蟲子因為這次躍遷而直接殞命。
似乎是認定了這艘小飛船已經油盡燈枯，又或是察覺到了前方空域存在的威脅，總共十四艘蟲族戰艦同步展開。
星空中出現了十四朵旋轉的花朵，數不清有多少蟲子撲向飛南號。
飛南號開始加速。
艦身傳來了輕微的震顫聲。
蟲群開始迂迴包抄，已占據速度優勢的它們，似乎已經勝券在握。
「律。」
楊洺道：「把帝星的旗幟和白色幽靈的標誌打出去。」
「是，老闆。」
律冷靜地應著。
她忍不住問：「如果雙方無視了我們，我們還有備用方案嗎？」
「有，」楊洺淡定地說著，「飛南號還有最後一次躍遷的機會，解開偏振器限制。」
「可那樣引擎大概率會報廢。」
「那就報廢。」
律輕輕抿嘴。
楊洺緩聲道：「我會對你的主腦進行全套升級。」
「生命安全最重要，」律果斷點頭。
楊洺笑了笑，但他笑容很快收斂，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面前的操作面板。
飛南號經不起主力戰艦正面轟擊，也無法承受後方這些蟲群的密集攻勢。
蟲子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十四朵螺旋展開的花朵，已形成了鋪天蓋地的架勢，如同金色的海嘯，追逐著飛南號。
前方交戰區域，大批對峙的艦船開始跳轉方向。
謝爾曼帝國與新聯邦，這兩個銀河系最強大政體的艦團，都在注視著突然出現的這一幕場景。
他們發現了飛南號，看到了白色幽靈的標誌，更看到了那數以千萬計的蟲群。
三十秒後，新聯邦全線撤退。
本就做好了隨時撤離戰場的他們，開始成批次地後退、躍遷。
飛南號中，楊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幕，更大的問題還在於，已經有蟲群出現在了他前一百八十度的視野範圍。
蟲群試圖將飛南號包圍了。
「老闆，對方好像開啟了某種力場，我們承受了一定的阻力，」律在旁提醒。
赫拉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楊洺身旁。
026背著手站在尾艙的機甲旁，靜靜等待著來自艦橋的命令，對著地面略有些出神。
「所有能源供給引擎。」
「是，老闆。」
飛南號各處變得黑暗，縱向的模擬重力場解除，只保留了抵消艙內加速度的反向重力場。
飛南號再次加速。
它憑藉著依舊出色的性能，將兩側蟲群穩穩地甩在身後。
「洺，」赫拉低聲說著，「它在呼喚我。」
楊洺沒有回話。
赫拉道：「我或許可以試著跟它們交流，我可以跟它們離開。」
楊洺低聲反問：「你覺得，它們會放過自己的天敵嗎？」
赫拉只能沉默。
「妥協和退讓從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楊洺輕聲說著，「我們要去面對困難，而不是繞過困難。」
赫拉咬了咬嘴唇，伸手摁在了楊洺的肩膀。
咚。
嘶嘶嘶。
楊洺眼前再次出現了熟悉的星空，周遭一切仿佛消失不見，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現在背對著後方那密密麻麻的綠色光點，身旁也多了赫拉。
楊洺轉過身，與赫拉一起看向後方。
那數不清的光點後方，巨大的、宛若能填滿一個恆星系的『模擬』影像，靜靜屹立。
這是一隻即將進化到第六階的母蟲。
它已經不再醜陋——無論是從哪個物種的審美出發，它都已經具有了一定的審美價值。
它的體型介於蟲族與人類之間，有著較為清晰卻如雕塑般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與五官，腹部變得狹長、外圍多了一層如紗衣般的薄膜，上半身進化成了類人的半邊身軀。
這其實是代表著，蟲族在與人類的連綿戰爭中，吸納了部分人類的特性來完善自我。
此刻，它感受到了楊洺的注視，通過此地的偽母蟲、跨越了不知多少光年的間隔，睜開了雙眼、露出了其內那呈現多層環狀的複雜結構。
赫拉張嘴輕聲說著：
『同族……回歸……天敵……覆滅……』
楊洺心底沒有任何煩躁的情緒，他仰頭凝視著母蟲，目中充滿了戰意。
母蟲張嘴，似乎發動了某種命令，刺耳的噪聲讓楊洺有些頭昏噁心。
但就在這時，一束亮光閃爍，撞入了楊洺、赫拉、蟲群構成的精神世界。
「老闆！謝爾曼艦團開始攻擊蟲群！」
楊洺猛地回頭。
深邃的空間中出現了一片離子束交織出的光幕！
蟲群的陣列迅速被撕開了成片的破洞！
「謝爾曼帝國呼叫白色幽靈，謝爾曼帝國呼叫白色幽靈，收到請回復。」
楊洺拿起了專用的對講機：「白色幽靈收到。」
「這裡是帝國軍方遠征軍團，感謝你戳破新聯邦用蟲族伏兵的陰謀，我方將擊潰蟲群，請你撤至以下坐標點，我方將會保護你安全。」
「我將離開戰場，稍後會對帝國軍方表達誠摯的謝意，」楊洺道，「請告訴我你們主將的名字。」
對方沉默了一會。
「這裡是托馬斯中將的指揮中心。」
「謝了，老朋友，我將在近期登門致謝。」
楊洺關閉通信：
「律，將那些偽母蟲的坐標發送過去，飛南號開始躍遷。」
「好的老闆，」律的嗓音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赫拉皺眉問：「他們為什麼會以為這是新聯邦的伏兵？那樣，新聯邦豈不是該兩面夾擊……」
「這是政治，」楊洺道，「沒想到，我竟然也會欠帝國人情。」
帝國隊列後方空域出現了空間漣漪，兩艘無畏艦同時登場，無畏艦周遭的護航編隊在半分鐘內同步躍遷。
楊洺靜靜注視著這一幕。
「老闆，限制已解除，可以躍遷。」
「嗯，落點儘量靠近落風與謝爾曼帝國的邊境，」楊洺應了聲，對著無畏艦所在的空域微微出神。
後方蟲群發瘋般湧來，但在謝爾曼遠征軍團強大的火力壓制下，蟲群如冰雪般消融著。
無畏艦艦炮充能。
飛南號艦身不斷震顫，楊洺摁下按鈕，艦身划過一道五彩軌跡，徑直消失在了蟲群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