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南號舷窗外，曲折的空間中划過了被扭曲的星光，楊洺對這樣的景色已經沒了什麼新奇感。
星光消逝，飛南號似乎衝出了一層水膜，周圍空間立刻恢復平穩，星空同步恢復正常。
律出現在楊洺身邊。
「老闆，目標艦船已調轉方向，它們確實是在找尋赫拉小姐。」
楊洺皺眉思索著，隨手推動方形舵，飛南號尾部與掠翼後方出現了淺藍色光環，強烈的推力讓楊洺貼在了艦長座椅上。
赫拉的實驗吸引了蟲子？
自己明明將那艘運輸船改造了幾遍，封閉性和隔絕性不敢說超過原拉姆星基地，但起碼也是能追平的。
而且……
「這批蟲子是從哪來的？」
「描繪出的航線顯示，它的躍遷落點是落風國界線外的荒蕪星域。」
律快聲解釋著：
「落風已經算是銀河主體文明的邊緣地帶，蟲子來的方向，很可能是未被開墾的星域，銀河系的邊緣，甚至有可能是在銀河系之外。這並不是新聯邦培養的蟲族。」
楊洺點頭沒再說話，盯著屏幕顯示的引力係數變化，飛南號再次被銀白色鍍膜包裹，撞入了空間的微小漣漪中。
躍遷、躍遷、極速航行。
飛南號的性能被楊洺發揮到了極致，他選取了最近的路線，直奔落風邊境區域。
落風帝國，伊蘭朵星。
正在開會的艾德旺與十多位大臣，被費利蒙將軍強行打斷會議，送往了皇宮地下。
皇宮大炮已在準備開啟的階段，裡面藏著的幾台機器人，已激活了整個皇宮和伊蘭朵市的防護系統，全力保護落風首都安全。
伊蘭朵星行星外圍，十二個主力編隊同時躍遷，二十餘編隊在星球主要城市上方懸浮。
他們如臨大敵。
「怎麼了？」艾德旺皺眉問，「新聯邦又打過來了？」
「是蟲子，空間蟲族，」費利蒙將軍低聲說著，「陛下，暫時不要公布這個消息，楊洺少校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
艾德旺表情一凝，雙眼有點放空。
他對蟲災其實沒有太直接的概念，此刻也是淡定地點頭：「交給他就好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費利蒙將軍本想提醒艾德旺不要如此依賴楊洺，但一想到落風帝國現如今的狀況，費利蒙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艾德旺問：「需要找謝爾曼求援嗎？」
「好像不用，」費利蒙道，「我們現如今有軍事同盟，臨近三國的艦團都已經開始調動，隨時準備躍遷支援我們。」
「你說，洺到底怎麼做到的？」
艾德旺背起手，笑吟吟地問著：「他背後的組織，是不是跟白……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費利蒙將軍眯眼笑著。
雖然陛下沒直接說，但他感覺……確實挺像。
落風邊境，靠近謝爾曼帝國的星域。
古頓馬哈旗下的十二支戰鬥編隊完成同步躍遷，在星際公開頻道宣布，將在此進行軍事演習，總共八十艘戰艦擺出『要塞陣型』，將赫拉乘坐的運輸船包裹在核心位置。
另一邊，達比奇乘坐的旗艦，率落風軍改後的第三、第四防衛艦團主力，總共三百六十艘艦船，出現在了律標記好的空域，正面迎擊目標艦船。
達比奇坐在指揮室，不斷下達一個又一個指令，周圍十幾個傳令兵和負責核實命令的軍官，竟然有些跟不上達比奇的節奏。
兩大艦團迅速拉出了防禦網，防護罩開啟、主炮充能。
五艘主力戰艦朝目標艦船所在空域緩緩逼近。
「全艦注意。」
達比奇冷靜的嗓音傳遍各艦：
「我們的敵人並非人類，那是蟲子同化過後的艦船，發現目標艦船就立刻開火，不要給對方留下任何反抗的機會！」
這二十餘萬落風官兵頓時如臨大敵，指令傳達的效率再次提升百分之十。
宇宙空間寂靜且深邃。
五艘向前進逼的戰列艦與巡星艦，主炮都已完成充能，紫、藍色的炮管微微扭曲著空間。
漆黑的艦艇自宇宙的黑幕中緩緩駛來。
「發現目標艦。」
「已鎖定。」
「已鎖定。」
「開火！」
兩艘戰列艦主炮率先噴射出數十上百米直徑的離子束，紫色的光亮在一瞬間蓋過了附近恆星的光輝！
那艘漆黑戰艦像是瞬間被激活，外層詭異地出現了金黃色的能量罩。
離子束與能量罩兇猛對撞！
三艘巡星艦陸續開火，三道深藍色光束砸在能量罩上。
漆黑戰艦依然向前行駛，防護罩上出現了微弱的裂痕。
這艘戰艦的舷窗突然被撞開！
密密麻麻的蟲子飛出舷窗、沖入了接近真空環境的宇宙空間，它們靠著腹部出現的淺淡光環自由疾馳，朝著四面八方飛射。
通過檢測設備目睹這一幕的落風軍人，精神更加緊繃。
這批體長大約在五米左右的蟲子，此刻看起來不過是一些微粒。
後方出現了更多離子束！
數十艘主力戰艦副炮開始覆蓋射擊，飛速絞殺那些試圖逃竄的『飛蟲』。
漆黑戰艦外圍防護罩突然破碎，主炮離子束直達艦體！
兩秒後，這艘詭異出現的戰艦被點亮，化作了一顆巨大的火球，吞噬了那些試圖逃竄的蟲群。
達比奇鬆了口氣。
「將軍，目標戰艦已摧毀……真的是蟲子。」
「嗯，釋放空間干擾波，」達比奇道，「這艘戰艦的作用可能只是誘導。」
達比奇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檢測台突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將軍！大規模躍遷！」
「空間係數急降，預計三分鐘後空間開始膨脹！」
「準備後撤！」
達比奇反應無比迅速：「前方戰艦立刻後撤，第三型戰術！能躍遷的蟲群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敵人！全艦隨時準備撤離！」
「是！」
最前方的五艘主力戰艦迅速後退。
全艦三百六十艘戰艦有條不紊地機動，由原本整齊排列的扇形陣型迅速收攏，以兩艘戰列艦、六艘巡星艦、十二艘炮艦、三艘盾艦、十餘艘輔助艦為大隊，最短時間內收攏成參差交錯的九個火力單元。
前方，漆黑戰艦隻剩些許殘骸，幾隻體型碩大、臃腫的特種蟲，竟然還保留著相對完整的軀體。
它們的身軀比人類戰艦都要堅固。
這是幾階蟲？
達比奇緊緊抿著嘴。
所有數據都是同步給女神大人的，女神大人已經得知了這裡發生的事，不用他特意匯報。
前方空間出現微弱漣漪，一艘巨大且臃腫的『戰艦』憑空出現。
達比奇下意識站起身，他附近忙碌的人群也同時沒了動靜，瞪大雙眼注視著屏幕中出現的戰艦。
戰艦長度，約三萬米。
其艦身外圍，一隻只金色成蟲肢體勾連，密密麻麻、包裹了不知多少層，卻沒有絲毫雜亂感。
「全艦射擊！輔助艦開始後撤躍遷！」
達比奇大聲吼著：
「不要把它們引向行政星！躍遷位置設置為邊境無人區！動作快！」
他周圍的人群立刻跑動了起來，傳令兵嗓音在不斷顫抖，所幸指令傳達沒有任何影響。
離子束的光芒不斷閃耀。
但比起那艘戰艦外層綻出的金色能量罩，這些炮擊根本不值一提。
能量罩沒有絲毫波動，巨型蟲族戰艦在緩慢且堅定地加速前行。
而在這艘戰艦後方，十六艘五千米級蟲族戰艦陸續完成躍遷。
這些大型蟲族戰艦的外層開始解體，體積縮小了大概三分之一，而一隻只展翅在接近真空環境中飛行的蟲子，組成了鋪天蓋地的密集陣列，迅速越過那艘『旗艦』，撲向了落風第三第四防衛軍團。
……
「老闆，是五階蟲群。」
律的嗓音也帶上了幾分急迫。
「達比奇艦團在邊戰邊撤，這些蟲子沒有戀戰，它們目標明確，持續加速朝赫拉小姐所在運輸船靠近。」
楊洺皺眉問：「蟲子依靠什麼在真空飛行？」
「模擬引力，」律輕聲道，「現在的研究已經證明，蟲子可以構造模擬引力場，蟲群數量越多，製造的模擬引力場就越強大。」
她輕聲道：「預估大概六個小時後，它們會掠過落風第十一行政星所在恆星系，該行政星擁有二十餘萬人口，開發度很低。」
楊洺沉默了下去。
那艘漆黑戰艦被及時攔下，這些蟲子想要接近赫拉，最少還要幾十個銀河時的時間。
當然，這是對方不進行再次躍遷，只向前直線航行的計算結果。
高階蟲子能承受亞光速航行產生的壓力。
對方只要持續加速下去，最後必然會成為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吞沒赫拉所在運輸船。
而且，這件事本不該牽扯到落風民眾和落風軍人。
讓赫拉進入謝爾曼帝國境內，把蟲群禍水東引？
這麼幹雖然不太地道，但確實只有謝爾曼帝國無畏艦能對抗這種程度的蟲群。
只是……
楊洺雙眼微微一眯，心底迅速划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他不是什麼婆婆媽媽的性子。
但現在，他必須考慮的是，這群高階蟲會牽扯到多少無辜民眾。
「老闆，經過計算，這些蟲子中有一批六階成蟲，」律快聲道，「它們隨時有可能會短距離躍遷！」
「給赫拉發通信。」
「是，老闆……已經接通。」
律這次的行動效率，讓楊洺都忍不住側目。
她解釋道：「026那邊一直與我保持通信。」
楊洺左手划過，投影屏中出現了026與赫拉的身影。
赫拉被026綁在了椅子上。
她呼吸急促、面色潮紅、雙眼帶著少許血絲，此刻看到楊洺的影像後，立刻喊著：
「它們來了！洺！它們來找我了！殺了我，現在、馬上！都是高階的蟲子，我能看到它們的女王！那已經是接近神級文明的存在！
「我的實驗冒犯了它們！
「不要猶豫，我沒有什麼遺憾和留戀，你執意保護我就是對人類族群的背叛！」
「冷靜點！」
楊洺低聲喝斥。
赫拉緊緊抿嘴，強行忍住了眼淚，注視著楊洺。
楊洺閉眼揉搓了兩下額頭，緩緩呼了口氣。
律快聲道：「五階蟲群並非不可戰勝，它們來自於銀河系的角落，這場災難只是銀河系潛伏的危險之一。」
「赫拉，我想讓你做個選擇，」楊洺道，「去謝爾曼還是去新聯邦，現在就給我答案。」
「謝爾……」
赫拉話語頓住，緊緊皺著眉，眼底帶著幾分思索。
半分鐘後，赫拉冷靜地回答著：
「比起去這些強國躲避，我更傾向於毀滅自我。
「我很早之前就有預感，自己進行的蟲族通信實驗，可能會惹來蟲族的怒火……但我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強大的蟲群存在於我們的視線之外。
「如果伱只給我這兩個選擇，我選擇回到新聯邦，回到一切事情的起源之地。」
她竟然選擇了新聯邦。
楊洺簡短思索著，隨後緩聲道：「可以，我在趕回來的路上，大概四個小時後能接到你。」
赫拉低聲問：「洺，我難道都不能決定自己是生是死嗎？這是我的基本人權。」
「抱歉，你現在不能。」
楊洺淡然道：
「與其產生這种放棄自己的念頭，不如把真正能威脅到蟲族的實驗進行下去。
「新聯邦培養蟲子這麼多年，為什麼只有你引起了高階蟲群的注意？
「赫拉，你走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上，你未來的成就將會不可限量。
「不要懼怕威脅，赫拉，不斷戰勝威脅和挑戰強者，就是成為英雄的唯一路徑，想想你看過的那些電影，你渴望英雄，渴望英雄的庇護，更渴望自己成為英雄。
「現在，你有這個機會。」
赫拉皺著的眉頭慢慢平緩，與楊洺對視著。
「老闆！」律冷靜的嗓音多了幾分急促，「蟲族分兵，大概十分之一蟲子朝著落風帝國首星方向移動，它們要逼我們放棄赫拉小姐。」
楊洺下意識攥拳，幾秒後給出了答覆：
「讓落風軍人去做符合他們身份的事，以保衛落風民眾安全為主。
「對周邊軍事同盟國發出求援，讓我們控制的艦團即刻躍遷準備阻敵。
「赫拉所在運輸船駛出落風邊境，在國際公共星域航行，避開商路行政星，記住，這個時候不要躍遷，不然蟲群大概率會跟隨躍遷，航行速度保持中速，等我過去匯合。」
楊洺緩聲道：「026？」
「老闆！我在！」
026立刻跳了出來。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赫拉活著帶到我面前。」
「是！」026像模像樣地行了個軍禮。
赫拉卻突然出聲：「放開我吧，26。」
026頓時有些猶豫：「呃，可是你……」
「我要去實驗室，」赫拉淡然道，「我的構想還沒有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