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洺一覺睡到了天昏地暗。
母蟲死後，他異常疲乏，且在入睡的過程中，時不時地閃過一些蟲子的記憶碎片。
就仿佛，他成了那隻被幹掉的母蟲。
也不知道該說這母蟲是聰明還是愚蠢，好好在地下待著，楊洺拿它根本沒辦法，非要不顧一切沖向太空，給了楊洺接近它的便利條件。
——它就算能與人類交流，也並不信任人類。
等楊洺睜開眼，已經是十六個銀河時之後。
飛南號正處於一片未被開發的無人星域，停靠在離當前恆星系恆星最近的岩石行星上，緩慢補充能量。
楊洺沖了個澡，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有機器人捧著乾爽舒適的家居服靜靜等候。
「老闆，您終於起床了，」律的嗓音在門外傳來。
這簡直是多此一舉。
她明明也在操控這台機器人。
楊洺不緊不慢地穿套衣物：「匯報信息。」
「好的老闆，」律清清嗓子，按楊洺關注事項的優先級，逐一稟告。
首先自然是女武神的蹤跡。
關於女武神那邊，有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壞消息是，律在謝爾曼帝國境內收購的小型礦產探測公司，買下了幾艘挖礦船搜尋女武神的下落，還沒有找到虛弱狀態女武神的半點蹤跡。
想要在一顆岩石行星上尋找到一個已被遺棄的洞穴，就算擁有強大的艦載計算機、星球掃描系統，也很難實現。
好消息是……
「我們真的發現了一座珍稀富礦！老闆，你仿佛有財運卡加持！直接回本了！只要再發現兩座富礦，我們就能大賺一筆了！」
楊洺對此只能搖頭。
這個律，現如今都開始暗中掌控一個中型國家了，還對錢有這麼深的執念。
他背著手走在飛南號的走廊中，窗外是那顆炙熱的紅矮星，以及這顆岩石行星『光滑』的地貌。
律繼續稟告著各方面的消息。
拉姆星出現的騷亂，並沒有半點新聞傳出，新聯邦展現出了他們對國內輿論強大的掌控力。
楊洺安置在拉姆星上的設備，陸陸續續傳回了一些消息。
事件爆發後的幾個小時內，有上百架次的運輸船在拉姆星起落，帕特教授他們似乎轉移了基地。
「新聯邦還有備用的孵蟲基地？」
「老闆，那隻母蟲被誘導生產出了許多女王蟲卵，他們做幾個備份的基地並不難。」
楊洺皺眉道：「那我們搞的情報豈不是白費了？」
「並不會白費，只是效果沒那麼好，」律笑道，「我已經把蟲族衝出拉姆星之後的視頻，剪輯整合到了我們的情報包內，現在如果向外公布，也會對新聯邦形成輿論壓力。」
楊洺道：「我們不是要給他施加壓力，而是要直接把他們送到謝爾曼的炮口之下。」
「母蟲爆兵、逃離拉姆星，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們的計劃，老闆。」
「行吧，」楊洺嘖了聲，「你的挖礦公司繼續搞，賺錢了就擴大規模，只要在謝爾曼帝國境內發現了蟲卵，我們這份情報就能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那現在要公布嗎？」律輕聲問。
楊洺笑道：「拳頭只有先蓄起力，才能真正打疼他們……赫拉小姐的傷勢怎麼樣了？」
「已經沒有大礙，只是穿透傷外加失血過多，已經激活她的幹細胞。」
「那就好，」楊洺道，「這也是情報的一部分，讓她一直保持休眠就可以，我可不想讓她知道飛南號的存在。」
「我明白了老闆。」
律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楊洺一聲：
「您又解鎖了一項新的成就！」
楊洺走到戰鬥訓練艙室，看著正在失重艙內左右閃躲的026，心情頓時恢復了許多。
這小姑娘還挺努力。
那就暫時不用加工資這種手段來提高她的積極性了。
「什麼成就？」
「噹噹！」律上下伸出雙手、假裝是花團快速晃動，楊洺面前立刻多了一張通緝令。
他偽裝後的臉出現在了通緝令上。
亞力，他的化名，成為了新聯邦國內的通緝犯，罪名是間諜罪和叛國罪。
律笑道：「您應該是唯一一個，三個身份都被新聯邦通緝的存在！這簡直酷斃了！」
楊洺沒好氣地「切」了聲，扭頭去往了艦橋。
「開始做體檢，我要搞明白自己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老闆！我換身衣服馬上來哦！」
換衣服？換什麼衣服。
一個虛擬影像有什麼好換的？建模、複製、黏貼，那不就解決了嗎？
楊洺躺在儀器旁等了幾分鐘，律的虛擬形象再次出現，她換上了一身不太正經的護士裝。
——正經的護士裝肯定不會配備帶粉色禮結的白色絲襪。
「先注射基因穩定液，我可不想變成肉瘤怪物。」
楊洺伸出胳膊，一旁有機器人向前操作。
……
經過各類身體測試，楊洺很驚訝的發現：
他的身體構造出現了一些變化！
一直以來，楊洺的身體都是人類『基礎模板』，只是全身細胞多了一些微小的異樣。
這次獵殺了一隻剛進化到三階的女王后，這些微小的異樣開始被放大。
楊洺的部分肌肉纖維出現了鏈式結構，這讓他的力量與抗擊打能力再次提升，他的背部肌肉群同時收縮時，隱隱出現了『天使之翼』構造。
極限拉力提升了百分之二十，握力提升百分之十，無負荷三倍重力奔跑速度提升百分之十五。
現在他在通過掃描類儀器時，反倒是增加了暴露的可能。
今後再實行深入敵後的間諜活動時，必須想辦法多增加偽裝。
但提升最大的，卻是他的精神力量。
【精神力量】這四個字也不一定準確，這東西像是奇幻故事中的念力，楊洺和律也無法探明它的形成原理。
楊洺之前很難做到，如女武神那般，讓自己的身體懸浮。
但現在，他已經能輕鬆對抗標準重力，也不會有任何疲累感。
身周的紅色能量膜變得更為緻密，已經可以直接硬抗普通鐳射手槍的連續射擊！
「這種提升是怎麼實現的？」
楊洺扭頭問著，律和026都無法給出回答。
他們不斷觀看著戰鬥影像，就是楊洺跟女王最後搏殺的畫面。
三階段的女王，形態上出現了明顯改變。
這隻母蟲剛完成進化，進化的還不算徹底，上半身出現了明顯的人形，原本在頭部的口器下挪，落在了腹部位置，頭部出現了模糊的蟲臉。
有點像是蟑螂的腦袋。
在它頭部後方出現了十六根觸角。
它行動十分遲緩，戰鬥力並不算強橫，也就是那些觸角比較難纏。
楊洺搞定它的過程其實很短暫。
光劍割斷了它的幾根觸角，楊洺直接撲到她身前，挖開了它腹部的甲冑，將一顆顆震盪手雷倒了進去，順勢砍斷穿透赫拉肩胛骨的觸角，將赫拉拽著向後跳。
劇烈的爆炸中，女王下半身迅速變得破爛，失去了戰鬥能力。
楊洺也沒多猶豫，三下五除二把女王的神經中樞割斷，扛起赫拉衝進了艦橋救生艙，勉強在新聯邦艦隊抵達前，逃回了飛南號。
這場戰鬥的總結……
蟲群還在時，母蟲最強。
蟲群被砍翻了，母蟲就是一盤添菜。
「感覺蟲族也不是很可怕嘛，」026小聲說著。
楊洺笑道：「可不要輕敵，這支蟲族是特殊情況，算是給我的福利。」
律輕輕點頭，解釋道：
「這隻女王母蟲被新聯邦折磨了太久，本身就沒發展起蟲群。
「一般來說，三階母蟲能掌控的戰鬥蟲，最少是以千萬級，會出現能利用輻射能量的遠程炮蟲。
「不過，老闆對蟲群存在天生的克制，老闆爆發精神能量，就是那股紅色衝擊波之後，蟲群之間的聯繫直接被炸斷了。
「蟲子們脫離母蟲控制之後，也出現了明顯的怯戰和畏戰情緒。」
026在旁趕緊點頭。
她其實只是想誇誇老闆厲害。
楊洺對著屏幕陷入了思索。
幹掉了一隻三階母蟲和近百隻二階成蟲，他就得到了如此大的提升。
那如果是幹掉更高級的母蟲，屠掉更多成蟲呢？
他與女武神之間的實力差距，不就能慢慢彌補回來了？
楊洺雙眼透出越來越多的光亮。
這條路，絕對可行！
新聯邦給謝爾曼帝國埋雷，在『正常的劇情』下，這些暗雷會在六年後被逐一引爆。
那自己去提前引爆這些暗雷呢？
不用太多，只需要引爆三到四顆暗雷，讓那裡的蟲群提前暴動，自己在謝爾曼帝國發現之前，幹掉這些還沒被發現的蟲子……
楊洺調出了許久沒動過的『自製屬性板』，看著上面的那一行行剛更新數據，眼前一陣放光。
他就說，謝爾曼帝國這個地方，就是他的風水寶地。
這種價值，不比搞情報引起兩大國互毆，要珍貴多了？
引爆暗雷的方式很簡單——楊洺發現蟲巢之後，去那溜達一圈，蟲子們必然會瘋狂發育。
雖然他還不懂這裡面的原理，但明顯，古神是捕獵者，空間蟲族是獵物。
他只要殺蟲，就能變得更強大！
「呃，」楊洺又莫名憂慮了起來。
婆娑那大姐如果也遭遇蟲族，她豈不是也會變得更強大？
楊洺頓時有些坐立不安了。
女武神不除，楊洺簡直寢食難安。
律問：「老闆，我們怎麼處置赫拉小姐？把她帶回落風帝國嗎？」
「先用莫莉密斯集團的名義，搞一艘全封閉式的運輸船，」楊洺道，「讓這艘運輸船停靠在伊蘭朵星同步軌道上，給她弄點好的生活環境。」
「老闆，」律提醒道，「我們其實有必要了解一下，她現在到底是如何想的。」
楊洺納悶道：「還能怎麼想的？她不是要阻止新聯邦的邪惡計劃嗎？」
律道：「如果我們將情報送給謝爾曼帝國，她不一定會同意。」
楊洺不由沉思。
律在旁繼續分析著：
「赫拉小姐現如今知道的太多了，她當時是清醒的。
「雖然被蟲子控制，但她的精神是活躍的，那隻母蟲似乎無法修改和讀取她的記憶。
「也就是說，她看到了白色幽靈屠戮蟲族的過程，如果放她離開，她將會成為巨大的隱患。
「我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了她，要麼把她轉變成自己人。」
楊洺揉了揉眉心：「記憶清除呢？」
律道：「她已經接受過一次記憶清除手術，我們用的技術跟新聯邦技術是不同的，她就算能走下手術台，大概率也會成為白痴。」
026小聲問：「好好跟她談談呢？」
「先回家休整一下，把赫拉暫時囚禁起來，我想讓她繼續研究蟲子，繼續發揮價值。」
楊洺抹了把臉，活動著自己的脖頸：
「當前最優先事項，是把強化針劑生產出來，這東西對付蟲子說不定也能用上。
「放心，我不會對她有什麼心軟的地方，她的思想跟我們存在明顯偏差。」
「好的老闆，我這就在暗星安排生產線。」
楊洺起身走向整容儀：「026過來幫我下，我這些敷料還要保存下來，稍後可能還要用到亞力的身份。」
「來了！」
026立刻小跑著跟了上去。
背後的脊骨閃爍著微微的光亮。
……
七個銀河日後。
伊蘭朵星同步軌道，一艘運輸船躲在衛星網後方，圍繞行星保持平穩飛行。
停放在角落的立式營養倉，幾隻指示燈正不斷閃爍，那些淺綠色的營養液被迅速抽空，只穿了浴衣的嬌小人影被機械臂扶住胳膊，低著的頭開始輕輕晃動。
她醒了。
赫拉輕輕抿住嘴唇，一幅幅畫面衝擊著她的神經。
母蟲暴亂，基地淪陷，她被一隻成蟲挾持，混亂中被送入了一艘運輸船中，被母蟲的觸角刺透了肩胛骨。
運輸船衝出大氣層時，她幾乎都絕望了。
蟲族如果逃出生天，必然會瘋狂報復人類，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於這場人為的天災。
最諷刺的是，這場天災的源頭，還有她父親的身影。
赫拉輕輕掙動，機械臂自動收回。
她腳下虛浮，直接坐在了營養倉底部，又忍不住低頭乾嘔，濕漉漉的頭髮帶著營養液的古怪味道。
後面……後面的事……
赫拉有些接受不了。
運輸船強行躍遷，蟲族開始同化這艘艦船。
同化行為是有相關資料記載的，是蟲群損耗較大的保命手段，多見於三階、二階蟲群，更高階蟲群已經出現『戰艦蟲』。
就在這時，那個穿著白色外骨骼裝甲的人影突然出現。
他就那麼沖入蟲群。
蟲族在恐慌，女王在驚懼。
一場快速的殺戮之後，赫拉擺脫女王的控制，直接昏迷了過去。
現在，就是她剛醒來的時刻。
那個身影……真的是人類？
赫拉手指在輕輕顫抖著。
「醒了？」
前方，布置成了客廳模樣的船艙空間中，傳來了一聲略帶熟悉的問候。
有個男人側對著她，正翹著二郎腿、捧著一本紙質書籍，在那細細品讀。
那本書是《皇帝傳》，赫拉以前讀過。
男人溫聲說著：「我建議你去洗個澡，這台機器人管家可以幫伱解答部分疑惑。」
「亞力？」赫拉輕聲問。
雖然這側臉看著不像、嗓音也只是近似，但她的直覺告訴她……
楊洺扭頭看了赫拉一眼，客廳區域的光亮漸漸變得明亮。
「你是怎麼一眼就認出我的？」楊洺納悶道，「我明明解除了面部偽裝。」
赫拉張張嘴，突然想到了那隻背包，瞪眼喊著：
「你就是那個戰士！」
楊洺：……
合作夥伴太聰明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起碼不太好收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