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宜為儲君

  太后狠狠地瞪了楚召帝一眼,轉而面向雲嫿:「嫿兒,告訴奶奶玄辰怎麼了?你不是派人說,人給救過來了嗎?」

  雲嫿道:「人是救過來了,可他的兩個人格只剩下了阿麒。屬於蕭玄辰的那個人格消失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蕭玄辰他……他就是死了!」

  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紅了眼眶,怒視著楚召帝:「當年他僅僅只有十歲,可你卻讓他背負上了害死兄弟的罪名。他才會因此承受不住,生生地把自己逼出了另一個人格。整整十五年了,你讓他替你擔了十五年的罪過,又足足恨了他十五年!如今,他卻為你而死,你可滿意了?」

  楚召帝踉蹌著後退數步,後背撞在門上發出咣當一聲。

  那個他曾經好幾次都想要置之於死地的長子,真的死了?可為什麼,他心裡卻沒有一點痛快?

  當年發現蕭玄麒死了,楚召帝愧疚得要死。可是很快,他就把一切錯都轉在蕭玄辰這個長子的身上。

  是的,這一切都是蕭玄辰的錯。

  玄麒當年為什麼會偷回皇宮?一定是蕭玄辰唆使他回來的。

  玄麒為什麼會割肉飼兄?為什麼不能是蕭玄辰割肉餵弟呢?

  他就這樣固執地恨著,也只有這樣的恨,才能讓他的內心好過些許。也只有這樣,他才不會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可此時此刻,雲嫿毫不留情地揭開的真相,讓楚召帝自己都猝不及防。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他自語到一半,忽然胸口一痛「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血。

  太后都嚇了一跳:「皇帝!」

  福公公也急忙過去要給楚召帝擦拭唇角,被卻一把推開。

  他步履踉蹌地往前奔著:「玄辰在哪裡,朕要見他!」

  很快,他就到了蕭玄辰所在的房間。

  蕭玄辰正在睡覺,聽到動靜立馬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了楚召帝。

  「父皇,您的唇角怎麼有血?您受傷了嗎?」

  一句話問出,楚召帝瞬間就知道他是阿麒。

  因為另一個蕭玄辰不會關心他身體如何,每每父子對上,他都是一副冷硬的口氣。仿佛他們之間只是普通的君臣,而非父子。

  可在很多年前,兒時的蕭玄辰也崇拜著他的父皇。渴望得到他父皇的關心。

  楚召帝曾好幾次發現他藏在暗處,用羨慕的目光看著他和蕭玄麒、莞貴妃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楚召帝也知道,他為了討好自己努力地習文學武。

  可那時,楚召帝的眼裡只有蕭玄麒,蕭玄辰所做的一切都被有意無意地忽視。

  哪怕大楚曾經陷入戰亂危機,但是十五歲的蕭玄辰披甲上陣,力挽狂瀾,不但解決了大楚的危機,還把來犯的燕國都給滅了。

  當他凱旋歸來,他也只是給了適當的封賞,卻沒有問一句:戰場刀劍無眼,我兒可還好?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蕭玄辰不再追逐他的目光,不再期盼他的認可,甚至還會和他頂撞。

  從前楚召帝並不在意蕭玄辰怎麼樣,可現在,看著阿麒關切的眉眼,他終於有了一絲絲的後悔。

  「你是玄辰還是阿麒?」楚召帝問出口的聲音在微微顫抖,一點也不像尋常那個殺伐果決的帝王。

  蕭玄辰回答:「父皇,我是阿麒。」

  是阿麒啊……

  不是蕭玄辰啊……

  那個被他恨過、怨過、罰過,卻從未愛過的蕭玄辰真的不在了。

  他想問一句:「我兒可還好」,都已無法再問了。

  向來薄情寡義的冷酷帝王,終於濕了眼眶。

  「父皇您怎麼落淚了?」阿麒伸手替楚召帝擦去了臉上的淚:「父皇不哭,淚水蟄傷皮膚,就不好看了。」

  一句話說出,楚召帝愣了一愣,繼而淚水流得更多了。

  這話是楚召帝說過的,也是蕭玄麒說過的。

  莞貴妃生前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動不動就會落淚。楚召帝瞧見了,便會替她擦去眼淚,然後告訴她:淚水會蟄傷皮膚,愛妃就不好看了。

  這話後來被蕭玄麒聽去,有次楚召帝被風沙迷眼落了淚。

  蕭玄麒還以為他哭,便學著他給母親擦眼淚的樣子說:「父皇不哭,淚水蟄傷皮膚,就不好看了。」

  此刻同樣的話,卻從阿麒的口中說出。

  「你……到底是誰?」楚召帝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兒子。

  蕭玄辰道:「父皇,我是阿麒啊。您不認識我了嗎?」

  楚召帝愣了一陣,才控制住情緒,溫聲問道:「我兒……傷口可還疼?」

  蕭玄辰道:「還有些疼,不過已經好多了。父皇不必掛懷。」

  「好好養傷,父皇改日得空再來探望你。」

  楚召帝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站住了腳步,朗聲道:「福公公擬旨:成王蕭玄辰戰功顯赫,仁孝忠義,深肖朕躬,宜為儲君。明日昭告天下,待太子身體康復便行冊立大典!」

  此話一出,非但云嫿吃驚,連太后都愣住了。

  原本作為嫡長子,蕭玄辰一出生就該是太子。是楚召帝一直按著不給,太后為此和差點和他反目。

  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卻突然宣布立儲,且對蕭玄辰的稱呼都直接變成了「太子。」

  福公公應下之後,立刻朝著蕭玄辰拜了一拜:「老奴恭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而楚召帝什麼也沒解釋便直接回宮。

  太后雖然也為消失的那個人格而難過,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和蕭玄辰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嘆息著走了。

  此刻,屋裡就只剩下了躺在病床上的蕭玄辰和站在床邊的雲嫿。

  「雲嫿……」他似乎還想和雲嫿說些什麼。

  雲嫿幫他把被角掖好,然後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時間不早了,早些睡吧。林照就在外面,有事你就喊他。」

  說完,她幾乎是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她害怕再晚走一步,自己的情緒又會失控,會當著阿麒的面哭出來。

  阿麒現在還很虛弱,她不能讓他看出自己難過,否則會影響他養傷。

  於是,雲嫿只能像個懦夫一樣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