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辰拍她著後背順氣:「下回記得吃慢些,不然容易打嗝。好些了嗎?」
雲嫿點了點頭,忽然鼓足了勇氣問道:「阿麒,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蕭玄辰道:「怎麼,想給我說媒?」
她雖然是一貫爽利的性子,本也打算開門見山。
可話到嘴邊,又忽然起了一絲惶恐:萬一他並不喜歡自己怎麼辦?若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坦白之後豈不是很尷尬。也許之後,會連朋友都沒得做。
於是雲嫿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成親的事了。我認識不少名門淑女,要不幫你介紹介紹?嗯……你喜歡什麼長相、什麼性格的?」
蕭玄辰看著她,笑道:「喜歡性格活潑開朗,不拘一格的。既要能和我談天說地,又能一起吃喝玩樂。偶爾路見不平,也會拔刀相助。最好還要會醫術,這樣萬一我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方便給我開方熬藥。至於長相……自然要很美很美的,不能在你之下的。」
雲嫿的心瞬間就失落了起來:他居然真的提了條件,可見心裡對自己沒有想法。
失落歸失落,表面上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你這個要求也太高了吧?」
蕭玄辰循循善誘地道:「不如你想想,誰比較符合?」
雲嫿已經有些不太高興了,自然也沒心情往深處想,不耐煩地道了句:「我哪知道誰比較符合?哎,我困了睡覺了!」
蕭玄辰喃喃自語:「怎麼突然就困了?等下,我話還沒說完呢……」
雲嫿站住了腳步,回眸望向他:「還有什麼話,你說,我聽著。」
美麗的眼眸中,又有些許的期待,怎麼都藏不住。
蕭玄辰的心中早有千言萬語要向她吐露,卻在出口了時候,變作了一句:「做個好夢,晚安。」
雲嫿皺眉:「你要說的就這些?」
蕭玄辰笑得沒心沒肺:「對。」
雲嫿賭氣似地重重地關了門。
就在她關門的瞬間,他的笑容黯淡了下來,轉身步入夜色中。
她的心意,他何嘗不知道?
可他又能如何呢?
他怎麼忍心告訴她:我只是蕭玄辰的第二人格,或許某天就會突然消失。
沉沉的嘆息,嘆入了夜色中,卻激不起丁點浪花。
他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走在王府的院落里,那麼的孤獨蕭索。
整個王府都屬於他,因為他也是成王蕭玄辰。
可整個王府又不屬於他,因為沒有幾人知道,這世間還有一個阿麒。
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很多年。
從前他並未想過,自己因何出現,何時消失。
可自從遇見雲嫿,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的相知相伴,仿佛暗夜中升起的皎月。照亮了他幽暗、孤獨的人生。
他這才對未來有了一絲惶恐,惶恐不能長久地陪伴,惶恐不知何時自己就會消失。
突然前面傳來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蕭玄辰抬頭,借著路邊的小燈,這才看清是林照在前頭走著。
他正想和林照打個招呼,卻見林照突然站住了腳步,身邊則多了一個人。
「這麼晚了,林照見的是誰?」
蕭玄辰正有些奇怪,卻聽林照問那人:「可是南邊來了消息?」
那人應該是林照的手下,回稟道:「回林統領,王爺要尋訪的道士已經找到。正在往京都趕來,大約一個多月就能抵達京都。」
林照一愣:「這麼快?」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揮退了屬下,想到了阿麒,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林照」蕭玄辰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林照嚇了一跳:「王爺,您……您怎麼在這兒?」
蕭玄辰道:「閒來無事,隨意逛逛。林照,剛才你們說的話我聽到了,那道士是什麼人?」
林照支支吾吾的,不敢解釋。
蕭玄辰皺眉:「林照,你有事在瞞著我?那道士與我有關?」
林照依然不敢回話。
蕭玄辰道:「三年前,那一位聽聞南邊有一個能治療雙重人格怪疾的道士,特意派人尋訪。莫非如今你們找到的,就是那個道士?」
林照撲通一聲跪下:「王爺,屬下對不起您!」
蕭玄辰笑了笑,把林照扶了起來:「你不過聽命行事,何曾對不起我。這些年來整個王府只有你知曉我的存在,相伴左右。林照,你我雖為主僕,可在阿麒心裡,你就是我的兄弟。」
林照對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他即將要面對的事,林照忍不住紅了眼眶:「我對不起你,阿麒。」
這是他第一次當面直呼其名,在他的心裡他也早就把阿麒當成了兄弟。
蕭玄辰坐在路邊的石墩上,又拍了拍旁邊的石墩子:「坐吧。」
林照坐下,滿心愧疚。
他很想告訴阿麒,可蕭玄辰給他下過命令,不准他把此事透露出去。他沒辦法違抗。
可想到阿麒的無辜,他又萬分不忍。
蕭玄辰笑了笑:「他不讓說,我不為難你。那就我來說吧。」
「那個道士能治好雙重人格的病,但治癒之後,第二個人格會消失。也就是我會死,對不對?」
林照一臉震驚地看著蕭玄辰:「你……你怎麼知道?」
他會知道,是因為雲嫿之前聊過她遇到的類似的病例,便是以殺死第二人格為治療手段。
「明知道自己會死,卻無可奈何。」他自嘲地笑笑:「那一位早就想把我除掉了。也對,我的存在本就是一場意外。對他而言,更是一種累贅,早晚該除掉。」
他仰頭望向天空的皎月,月如明鏡,映照出雲嫿美麗如仙的容顏。
過去,他從來沒對人間生出太多的不舍,所以他及時行樂,不留遺憾。可如今,卻因為她,心裡生出了些許的不舍。
他幽幽嘆息一聲:「若是能繼續活著,該多好?」
林照抹著淚道:「我再去求求王爺,讓他開恩答應與你繼續共存。」
蕭玄辰搖頭笑著:「林照,你太單純了。他是什麼人?野心勃勃的成王啊,怎麼可能與我共存。」
他對林照道:「你不必求他,他也絕對不會答應。若消失是我最終的命運,無論多麼的不舍,我也會坦然接受。只是林照,你不要告訴他我已經知道這事了。他那人多疑,會以為是你透露的。」
直到這個時候,他卻還是處處在為他人考慮,善良至此。
林照已是泣不成聲。
蕭玄辰笑著拍著他的肩膀:「哭什麼?我還沒死呢,用不著替我嚎喪。走走走,長夜無聊陪我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