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葉錦瀟真的沒空。
她正忙得熱火朝天。
「葉姑娘,84消毒液都已經撒下去了,一個角落都沒放過!」
「葉姑娘,大家喝了很多很多水,身體都不癢了。」
「葉姑娘,這是從發現疫病、到現在為止半個月來,所用的所有藥物記錄。」
「葉姑娘……」
葉錦瀟辦事乾脆利落,大家都以她為首般,事事跟她交代。
她拿起醫志冊子,迅速地翻了一遍,「這些藥怎麼都是以降溫為主?」
董御醫瞪大眼。
這上面足足寫了將近三十種方子,她幾秒就看完了?
「嗯?」葉錦瀟抬頭。
董御醫忙道:「葉姑娘有所不知,自疫病蔓延開來,症狀就是高溫發熱,驚厥抽搐斃命,無論開了多少降溫藥都沒用。」
「這是感染病毒,自然不能用退燒降溫的方子去治。」
葉錦瀟合上醫志,扔到他手裡,「挑兩個症狀較重的百姓,送到七號帳篷,我待會兒親自去看看。」
啊這!
她認真的?
這要是一個不注意,被傳染了,會危及性命的。
葉錦瀟走到那邊,見士兵們忙碌的奔走著,按照要求,將眾人的病症按照輕度、中毒、重度劃分開來,分別安置。
「春靜。」她招手。
「哎。」春靜快步跑過來,昨天晚上看見84消毒液時,驚詫無比,更是對葉錦瀟甘拜下風。
「葉姐,怎麼了?」
葉錦瀟手腕一翻,取出一隻藍色的醫用口罩,遞給她。
「叫人去織布做衣的那種店鋪里,加急制定一批口罩,兩千隻,模樣和樣式按照這個來。」
春靜對這東西並不陌生,大夫行醫時,遇到特殊情況,會用棉布遮住口鼻,再由兩條系帶掛在臉上。
但棉布一般都很厚。
但手裡的這個東西又薄又小巧,散發著淡淡的藥水味,明明那麼薄卻有四層,能夠最大程度的阻礙空氣里漂浮的病毒,降低傳染性。
她無比驚異。
「廚房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葉錦瀟招招手,兩個士兵就小步跑來。
「葉姑娘,食物餐具都用雙氧水消毒了。」
「細心些,別落下任何角落。」
「是!」
她忙碌的又去別處,跟只陀螺似的團團轉,而士兵們表面對她言聽計從,實際上,每一項指令都先遞往主帳,主帳那邊點頭了,才開始執行。
主帳里。
楚聿辭拿著手裡的醫用口罩,眼底露出驚異之色。
「這也是出自她之手?」
春靜站在下方,也是忍不住的驚嘆與欽佩:「我跟其他大夫從未見過如此精細的口罩,想必跟84消毒水一樣,都是葉姐的手筆。」
「聿王殿下,加急量產的事……?」
「本王即刻派人與你一同,去都城內最好的繡坊。」
「是。」
春靜出去後,楚聿辭看著手裡的摺子,腦中卻浮現出另一張面孔。
傳聞,她出閣前整日紙醉金迷,玩樂成癮,不學無術,肆意揮霍著萬貫家財,胸無點墨,可什麼時候學的醫術?又從哪得來這些稀奇罕見的方子?
難不成是以前故意藏掖,再借疫病的機會,形成反轉,引他注意?
嗤!
這女人,得到他的身體還不知足,竟還想得到他的心。
恬不知恥。
不自量力。
「主子,宮內急函!」此時,風行快步奔入內,雙手呈上一封由火漆印蓋出龍形圖騰的密函。
龍圖騰,代表的是皇室。
楚聿辭起身接過,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爭執的混亂聲。
「外面發生了何事?」
風行挽開帘子,出去看了一眼,迅速折回:「是王妃,不知怎麼回事,她跟百姓們發生了衝突,吵起來了。」
他皺眉。
順手將密函揣入袖中,走出就看見幾十個百姓圍著葉錦瀟,個個紅著眼角,情緒格外激動:
「不能燒!」
「絕對不可以!」
「怎麼回事?」他過去。
「王爺,王爺!求您給我們做主,葉姑娘說,要燒掉我娘的屍體,還要把我已經發病下葬的爹挖出來,一併燒了!」一個青年男人沖跪上前,七尺男兒哭得不成聲。
「還有我女兒,她才八歲,沒有逃過這場天災,民婦不希望她死了都不得安生,連個全屍都無法留下!」婦人跪地痛哭。
「求王爺給我們做主啊!」其他人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們的親人有的病死、已經下葬;有的還沒來得及葬,突然得知要燒屍體的事,誰能接受?
自古以來,人死歸塵,落葉歸根。
而死無全屍,挫骨揚灰,是對十惡不赦的壞人的懲罰。
如果他們的親人屍體被燒成灰,下輩子就無法投胎輪迴!
土葬是幾千年來的傳統方式,加上古人封建的思想,想要燒屍體,無異於難如登天。
葉錦瀟才剛提一嘴,就引起這麼多人的強烈反對。
「焚燒屍體,你提的?」楚聿辭看向葉錦瀟時,目光有幾分隱晦的微妙。
葉錦瀟沒有覺察,試圖說服眾人:
「父老鄉親們,天災之下,人人如同螻蟻,當務之急是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疫病發作,傳染性極強,死者的屍身更是病菌的載體,埋入土中,蛆蟲啃噬,野畜啃食,動物之間再互相傳染,長此以往,何時是頭?你們又何時能離開此處,回歸家園?」
楚聿辭的目光更微妙了。
因為……
葉錦瀟的想法,竟與他不謀而合!
五日前,他就下達了焚燒屍體的指令,用以遏制傳染性,卻引來民眾巨大的反抗與爭議,甚至有人自殺抗議,他不得不被迫收回成命。
「不!我不同意!」
一個男人哭著大呼,「我爹閉眼睛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入土為安,我怎能將他老人家的屍首挖出來?我怎能這般大逆不道!」
「我也做不到!屍身不全者,無法投胎,就連宮內的閹人下葬時,都必須將自己的『寶貝』取回來,一同入殮!」
「不能燒!」
「我不怕死,可如果死了,連一處墓地、一塊墓碑都沒有,這跟孤魂野鬼有何兩樣?」
「對!」
近百人無比激動的抗議著,個個決絕的臉紅脖子粗,絕無退讓的可能。
還有人甚至激憤的沖了上來,就要撞葉錦瀟。
楚聿辭威厲的制止:「夠了,稍安勿躁,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葉錦瀟忽然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邊上,叫了個士兵,耳語了兩句什麼,那士兵點了點腦袋,拎著長矛小跑著離開了。
楚聿辭:「?」
這個沒眼力見的女人,沒看見他正在為她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