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早,冷院來了不少人,搬箱子的、抬桌子的、抱書的,足有六個下人。
柔兒捧著籃子,拎著剛剛買來的新鮮蔬菜,疑惑的看著這些陌生人: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為首,林管家回頭望來,臉上立馬堆著笑:
「喲,柔兒姑娘回來了,今日一早,王爺便賞了好些個東西,你瞧瞧這桌子、這些書,還有這上好的筆墨宣紙,都是給翠兒丫頭的。」
「那丫頭歲數小,正是上學堂的年紀,王爺為她安排了私塾,明日便可去上學。「
柔兒:「?」
王爺給翠兒賜文房四寶,還要供翠兒念書,她沒聽錯?
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人呆了。
屋內,門應聲打開。
林管家和六個下人忙正身望去,彎著腰,恭敬地喚上一聲:「參見王妃。」
昨晚鬧出毒蛇的事,今日一早,王爺便賞賜冷院,雖不知王爺的心思,但下人們個個都是見風使舵的機靈鬼,風往哪邊吹,便往哪邊倒。
葉錦瀟立在門口,目光淡淡的掃了眼。
「退回去。」
三個字風輕雲淡。
林管家忙道:「王妃,此乃王爺所賜,王爺心裡有您,才會重視冷院。」
她有錢,難道還供不起翠兒念書?
翠兒娘枉死的一條命,只值這些沒用的死物?
楚聿辭,在你眼裡,所有人都是賤命,就柳明月是最高貴的!
「他心裡有沒有我,與我何干?將這些東西全部搬走,別留在冷院礙眼。」冷聲說完,關上了門。
「王妃……」
這。
這這。
王爺賞賜的東西,還有被退回的?
這都叫什麼事?
這叫他怎麼跟王爺復命?
「管家請回吧,冷院地小、屋破,別髒了您的腳。」柔兒挎著籃子,冷冷開口,「葉一,送客!」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定不安好心。
說不定又是柳側妃,或者景姑娘的陰謀算計。
「請吧!」
葉一葉二伸手,葉三葉四往前一站,四人身形高大,肩寬腰窄,下盤穩固,有武功傍身,光是氣勢就足以壓人一籌。
毫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
林管家臉色難看得很。
王妃如此不知好歹,頂撞王爺,這輩子都別想從冷院出去!
哼!
羞惱的拂袖,「搬走,都搬走!」
到了王爺跟前,他定好好參王妃一本。
出了冷院。
對側,迎面走來的是柳明月,昨夜她並未被毒蛇咬傷,又被『翠兒娘』的鬼魂嚇到暈厥。
今日醒來,那才叫一個憤怒。
世上怎會有鬼魂?
定是葉錦瀟裝神弄鬼!
定要好好收拾這個賤人!
行至半路,見管家與幾個下人正在冷院搬東西,月珠上前詢問,得知是王爺賞賜,卻被王妃拒之門外,柳明月的神色頓時變了。
王爺怎麼會賞冷院?
難道王爺開始在意葉錦瀟了?
不!
這可不行!
葉錦瀟已經搶走了她的正妃之位,絕不能再分走王爺的寵愛。
「林管家。」她揚了揚嘴角,笑著上前。
「老奴見過側妃娘娘。」
她走來,臉上笑意吟吟:「將這些東西原路退回,王爺若是知曉,豈不是要降怒於你?何不將這些東西直接……扔了?」
林管家渾身一震。
扔了?
腦中思緒飛速旋轉:
賞賜之物原路退回,王爺臉面掛不住,定會懲治他辦事不利。
若是扔了,怪在冷院頭上,王爺定會勃然大怒,認為王妃恃寵而驕,不知好歹,從而再次冷落冷院。
心境瞬時茅塞頓開。
「老奴多謝側妃娘娘指點!」
-
早飯過後,葉錦瀟便出門了。
正巧,楚聿辭剛剛下朝回來,二人一個出府、一個回府,在大門口撞上了。
他下意識是意外的,同時划過一絲詫異之喜。
她在等他?
不禁想起成親這三個月以來,無論天晴下雨,她都會讓廚房備好飯菜,在門口等他下朝歸來。
但他從未正眼瞧過她一次,更沒與她同桌吃過一次飯。
許是瞧見那些賞賜,以及讓翠兒念書的事,順了她的心。
他下了馬車,朝著她走去,「葉……」
碰面時,擦肩而過。
葉錦瀟繞過他的身側,像是沒看見他,邁下台階,徑直走了。
「……」
楚聿辭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張開,幾個字卡在了喉嚨里,像是被封了水泥,一個字都哽不出來。
他……
自作多情了?
這時,林管家快步奔了出來,哭喪著一張老臉告狀道:「王爺,您可算回來了,王妃不要那些賞賜,還把它們全都扔了,砸了,老奴是怎麼攔也攔不住。」
「都怪老奴辦事不利,還請王爺降罪。」
楚聿辭臉色沉了下去,腹中鬱結。
全都扔了?
倒是符合她的脾氣。
僅是因為翠兒娘而已,為了一介民婦,她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直到晚上,葉錦瀟才回來。
次日,她又早出晚歸。
接連四天皆如此,每天早上在王府門口碰面時,她未曾與他打過招呼,視他為無物,楚聿辭的心卻越來越沉悶,一連幾天都沒個好臉色。
柳明月以為他在為南城、斐城的事操心,體貼的拿出了一部分嫁妝,捐給百姓。
至此,楚聿辭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些。
第五天早晨。
楚聿辭整理好了公務,呈遞到御書房。
南淵皇看著摺子內容,眉頭一直是輕皺著的。
「截至昨日,大批量的解藥已經下發,南城、斐城近十萬百姓已經全數脫離危險,疫病徹底解除。」
「兒臣想即刻帶人前往,協助受難百姓儘快恢復正軌。」
楚聿辭心繫百姓。
他在民間的威望與聲譽是一點一點積累而來的,眾百姓皆認可他。
此次疫病兩城死傷慘重,經濟遭受重創,許多平民百姓熬不過這一關,正是需要朝廷幫助的時候。
南淵皇看完,搖了搖頭:
「你皇爺爺最近身體一直不好,你前腳處理疫病,後腳又要去南城斐城,總不在榻前盡孝,難免惹人閒話。」
楚聿辭跪在地上,道:「皇爺爺身邊不缺侍疾之人,多兒臣一個不多,少兒臣一個不少,可南城、斐城的受難百姓耽誤不得。」
「還請父皇恩准。」
他的孝心與仁義,南淵皇一直看在眼裡,心中有數。
只是……
他抽出龍案上的另一本摺子,「不是父皇不准你去兩城救災,實在是你的計策沒有你媳婦的好。」
楚聿辭錯愕的抬起頭,「什麼?」
「這是今早聿王妃剛呈上來的,你自己看。」
楚聿辭接過摺子,立即打開看去。
摺子上,落滿女子娟秀疏冷的字體,寫著對南城、斐城受難百姓的救助計劃:
安葬此次疫病的無辜死者,為家屬發放體恤金;收留孤兒,開設免費私塾,教導農牧業相關知識;清通兩條主道,促進商賈往來;疫病耽誤了一個多月,錯過收割的莊稼爛毀地里,卻是天然的肥料,可在悔棄的莊稼地種番薯,只需三月,大有收成……
等等。
又無償獻出了84消毒水的配方,下發百姓,進一步遏制疫病的殘留傳染。
一樁樁,一條條,既解決了民生民計、又安撫了百姓,既顧全了平民,又扶持了商賈,可以說是全方面顧全的完美計策。
根本無需楚聿辭親臨,只需下達命令,由下面的人去開展,省時省力。
楚聿辭無比震驚的看著。
這。
這些良策都是葉錦瀟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