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靜,這裡我來就行,你早點休息。」
「噢。」陸春靜鼓鼓腮幫子,聽話的先走了。
葉姐對葉七大人真好。
比對聿王殿下還要好。
如果聿王殿下看見的話……
「聿……聿!」
樓梯剛下到一半,赫然瞧見立在院中的一道墨影,驚得陸春靜腳下一滑,險些摔落。
他怎麼會在!
說曹操,曹操到。
男人的身形融入昏暗的夜色,幾乎看不清臉上的情緒,那眸底微抬,看向二樓的方向。
房門是開著的。
陸春靜疾步上前,福身行禮,本想大聲開口,提醒一下葉姐,但一旁的風行已低聲:
「主子是來接王妃回府的,沒別的事,陸女醫去忙吧。」
她嘴張到一半,自然不敢說話。
不得不緊著頭皮,被迫退下。
葉姐,您往外面瞧一眼……
扭頭看一看……
二樓,屋裡。
葉錦瀟擔心夜冥,嘬著他的指腹吸了三四下,血才止住。
只見那指腹被刺的很深,又深又長,受傷的皮肉微微往外翻。
「你坐下,我給你包紮。」
他怔怔的坐在那裡,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像個呆瓜。
怎麼發了下燒,智力都像下降了?
「葉七,我給你留瓶酒精消毒液,你要覺得髒,就往自己手上、身上,到處噴噴。」
他看向她。
她不髒。
「以後小心點,這幾天我讓小菊來照顧你,有什麼事你吩咐她做。」葉錦瀟一邊包紮,一邊交代。
紮好後,又取來掃帚和鏟子,清理著地上的髒污。
「這碎碗瓷片鋒利的很,以後不要用手撿,怎麼那麼粗心?都這麼大的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長這麼大的?」
「你吃飽了沒有?我讓廚房再做點。」
「葉七……」
她仔細的叮囑著。
夜冥乖順的坐在床沿上,一身黑衣身形清瘦高挑,又無比安靜,聽著那嘮叨聲,眸子迷惘的看著面前之人,越發捏緊掌心一塊黑色的令牌。
我要走了。
葉錦瀟,我要走了……
半刻後。
葉錦瀟打掃好房間,安排下人,什麼都吩咐周全了,確保下面的人能把夜冥照顧好,這才準備回聿王府。
掛著已婚之人的名頭,就這點不方便。
不能在外過夜。
只不想,剛出向月軒,赫然見聿王府的馬車停在外頭,楚聿辭正站在一旁。
她腳步一頓。
「瀟兒,忙完了。」他走來,那話就像一語雙關。
「你來幹什麼?」
「我……」楚聿辭神色頓暗,「接你回家。」
家?
這個字於葉錦瀟而言,無比陌生且遙遠。
那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父母,有摯友,她還有一個疼愛她的親哥哥。
她微不可查的嘆了一聲,下了台階,擦過他身側。
「走吧。」
楚聿辭看向她,「要不是跟我成了親,你也不必夜夜被迫回聿王府,就好比今夜,你應該想留在向月軒。」
「是嗎?」
平靜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葉錦瀟明顯覺察到不對,回頭看去,「那你怎麼不同意與我一同進宮,請旨和離?」
楚聿辭呼吸狠狠一窒。
他方才竟然想質問她……
腹中憋著火,竟想質問:究竟是他重要,還是葉七重要?
可看著她眼中的淡然與坦蕩,仿佛一個巴掌甩在臉上,令他瞬間認清了現實。
他有什麼資格質問她?
有什麼資格生氣?
一旦吵起來,只會將她推的越來越遠。
他微顫的指尖緩緩捏緊,強壓下喉間的苦澀,軟下語氣,啞然開口:「瀟兒,你有所不知,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你快一個時辰了。」
「你更不知,在你與陸春靜談話時,有個黑衣人進了葉七的房間。」
「景易去追時,卻被那黑衣人打成重傷。」
葉錦瀟微怔,隨即眉頭擰了起來。
「什麼意思?」
「王妃,主子沒有騙你。」風行站出一步,道,「那黑衣人與葉七是一道的,其武功陰邪而詭異,刁鑽害命,使的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化功掌。」
化功掌,顧名思義,便是吸納別人的內力,為己所用。
「江湖上有一支邪教,名為日月教,專門習這種邪法,殘害了無數無辜人,吸走他們的功力,將他們變成廢人,以助長自己的功力修為。」
「景易去追時,一時大意,險些上當,雖然及時收功,但也不慎被震斷了一條手臂。」
風行神色凝重的說道。
葉七極有可能是日月教的人。
葉錦瀟眉頭登時捏得更緊了。
她怎麼從未聽說過這些事?
葉七是邪教的?
她不信。
從他身上一點都看不出濫殺無辜的戾氣。
但不禁想起那天在月湖旁,葉七凌空一掌,便將世子妃捏住,那類似於吸星大法的內力,便將憑空將人吸起,倒像風行所言的化功掌。
「瀟兒,我說的都是事實。」
楚聿辭眉目清明,「即便我不喜他,也從不以如此卑劣的方式詆毀他,他來歷不明,查不出身份,我早與你說過,你心裡打著一層戒備便好。」
他生來便是這般性格,孤傲自負,不屑撒謊。
葉錦瀟的思緒有些亂,雖然這番話有待考量,但她還是相信葉七,自然而然的轉移了話題:
「不是要回麼?」
「還回麼?」
楚聿辭點頭,與她一同上了馬車。
一路上,氣氛安靜。
抵達後,她大步朝著冷院去,頭也不回,楚聿辭站在那裡,萬千心緒如鯁在喉,就好像用盡了方法與力氣,卻怎麼也找不到靠近她的辦法。
放棄嗎?
絕不。
他們楚家人,認定之人,就像狼王一生只會有一隻狼後,哪怕狼後去世,也絕不會再娶。
太上皇如此,皇上如此,他亦是。
冷院。
葉錦瀟回來,但沒坐,連夜去了北廂那邊的下人房,找到景易時,他正躺在床上,滿屋藥味。
「王妃……」
他掙扎著要起身行禮,但葉錦瀟按住了他。
「傷勢如何?」
「府醫已經看過了,不礙事,休養一段時間便好。」景易說完,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
「王妃……」
他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說。」
「是。」
景易低頭:「今夜,卑職去向月軒時,看見那黑衣人對葉七下跪,姿態恭敬,你闖進屋時,黑衣人翻窗躲避。」
「卑職與那黑衣人交手時,扯下了他的腰牌。」
他遞出。
一塊銀色的腰牌如月光般蒼茫,中間刻著一個紅到刺目的太陽,正是江湖上陰戾毒辣、殘害無辜,如土匪般強取豪奪的日月教。
葉錦瀟拿起它,指尖微涼。
日月教……